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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维清怎么都想不到,他在山口守株待兔半个月,好不容易堵到人,结果对方竟然给他来这么一句。“小九,你……”
“如果你消息灵通一点,”赤霄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就该知道本座是谁。”
“小九!”晏维清又急急地叫了一声。“你怎么会……”
但是赤霄第二次打断了他。“本座再说一遍,这里没有什么小九。”他反手把剑收回,下巴往北面一点,“请回,晏大侠。”
晏维清读出了这种表面客气、实质上完全不合作的态度。他死死盯着赤霄,嘴唇紧抿,却依旧一动不动。
两边沉默,气氛顿时陷入僵持。
华春水在后头见着这一切,非常纳闷。她没见过晏维清,因为南阳离白山实在太远。至于白衣乌剑,她倒确实听说过。但这两点都无关紧要,因为……
为什么晏维清看起来确实认识他们圣主?而且像是关系匪浅?晏维清不是被公认为正道武林的希望么?两边应该八竿子打不着啊?
“圣主,怎么办?”华春水尽量压低声音问。如果可能的话,她不希望赤霄和晏维清打起来。白山教和炎华庄目前没什么瓜葛,她可不想在原本的一团乱上再添一个剑神做敌手。
赤霄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一片了然。“又不止这一条路。”他调转马头,“他不走,咱们走。”
“——小九!”晏维清追在后面大喊。
赤霄继续策马向前,无动于衷。不过这种无动于衷很快就被打破了——轻微的风声响起,白衣青年一瞬间就挡在了他前方的山道中央。
“让开。”赤霄的声音和表情一起沉了下去。“要知道,炎华庄与我教井水不犯河水,这对大家都好,晏大侠。”
“……晏大侠?”晏维清重复了一遍,早前的不可置信里已经透出了几分愤怒,“只是一年不见,你就管我叫这个?”
然而赤霄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气里毫无感情。“不要让本座说同样的话第三次。”
有一瞬间,晏维清简直想撬开赤霄的脑壳,看看对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开什么玩笑,赤霄明明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一再矢口否认,到底有什么意义?
晏维清想着这些,目光头一回从赤霄脸上移开,转而直盯着华春水。
那种注视是无形的,可华春水从其中读出了一个强烈的讯息——让开,或者死!这隐含的高涨杀意让她觉得自己完全暴露在锋锐的剑光下,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圣主,我到前面一点的地方等你?”
赤霄也注意到了。他皱眉,最后还是点了头。等华春水的身形远到看不见,他才平静地开口:“你威胁了本座的属下。”
“‘本座的属下’?”晏维清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嘲讽——他简直不想回顾赤霄对华春水明显的回护,却对他视而不见——“所以说,你现在真的是魔教教主了?”
赤霄微微眯眼。“如你所见。”
“为什么!”晏维清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吼了出来,“你怎么会加入魔教?”
赤霄依旧看着他,但一声不吭。
晏维清不知道这是不是心虚的一种表现,反正他现在怒火节节高涨。“我找了你整整一年!塔城找不到你,我还想去楼兰!结果呢?哈?”他的语气几乎是嘲笑了——自嘲——“结果你闷声不响地成了魔教教主!”
对这一连串的质问,赤霄持续沉默。但不可否认地,他被晏维清的话触动了,不管是一年还是楼兰。
见他没有反应,晏维清稍稍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我不知道的那种?你一定有个原因,你不会自己加入魔教,对不对?”
听到前两句的时候,赤霄确实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但听到第三句,他就不得不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要怎么和晏维清解释?因为谈百杖许诺他会使他的武功比晏维清更高,所以他想也没想地加入了魔教?而这个许诺之所以吸引他,是因为他希望借助这点在晏维清心中博得永久的一席之地?至于为什么要在晏维清心中博取永久的一席之地……
啊哈,太好了,难道他现在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
赤霄说不出口,一个字都不能。别妄想了,他用最冷酷的声音提醒自己,就算没有正邪不两立这回事,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也已经逾越了界限。既然事已至此,大家做不成朋友,那就做敌人吧……
总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总比毫无干系好得多!
“没什么好说的。”最后赤霄只说了这么一句。一段漫长的沉默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希望从他熟悉的容颜上一分一分地褪去。
“那好吧……”晏维清低低地笑了一声,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原来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极度失望,“既然这样,今日就算晏某自作多情。诸多打扰,请你谅解。”
说完,晏维清使出轻功,几个起落就消失了。
赤霄望着那个方向,嘴唇微动,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忽而想到,下次见面,他们就是真正的敌人了;他忽而又想到,不知道去年晏维清看着他的背影时,心情是不是也像现在的他一样……
不知过去多久,赤霄觉得脸颊有些紧绷,像是有水曾落在上面、又干涸了。他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并没有下雨,干掉的水是他的泪。
他伸手去摸,为那种略粗糙的陌生触感而停顿一瞬,然后用力搓了起来。
原来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不,晏维清,我就是太把你当回事了。长这么大,还没人能让我哭。你是头一个,估计也是最后一个。这可不是件好事,但好在我能保证,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
包括你。
华春水在前头树林里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就算没有打起来的动静,她也心急如焚。而就在她不顾一切地返回去时,正迎面碰上赤霄。
“圣主,”她急急地问,双眼在赤霄身上到处逡巡,“你没事吧?”
赤霄回以一笑。“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那晏维清……”
“走了。”
这回答轻飘飘,简直和没有差不多,华春水满腹狐疑。“圣主,”她谨慎地筹措用词,“晏维清是你朋友?”
“你想什么呢?”赤霄好笑。“不,当然不是。”
“可是他……”华春水欲言又止。就算她只听说过晏维清其人,也觉得对方做不出守在山旮旯里、然后管一个不认识的人叫小九这样的傻事。照她看,这两人非但认识,而且熟得要命!
赤霄看她变来变去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姐,你心里想什么都写脸上了。”
“圣主……”一下被戳穿,华春水顿时有点尴尬。
赤霄又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那就是果然认识了?华春水默默地记住了小九这个小名。其实她很想问你俩以前到底怎么回事,但赤霄一脸不愿多说的表情她也不是认不出。所以,她最后挑了一个相对委婉的问题:“那他以后还会来么?”
赤霄一顿,果断摇头。他太了解晏维清了——
虽然那人惯常温和,也好说话,但绝没有被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凑上去的怪癖。现在,晏维清认定他赤霄糊弄了自己的感情,哪里还会再来自讨没趣?说真的,没有当场翻脸打起来,已经能算晏维清自制力惊人了!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管住他自己。
不是自夸,赤霄对此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谈百杖真正看中他的就是这点——坚定不移。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别人做什么,都影响不了他已经做出的决定;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并且会严格遵循它。不好听一点说,他十分固执。
但不管怎样,谈百杖把白山教交给他,他就会做好一切教主该做的,即便它被称为魔教。
同样,如果他认为某些不应该有的感情应当永远不见天日,那它们就会被压在最底下。亦或者,只要假以时日,它们就会自行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