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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有些尴尬的柳相对燕南天笑了笑，似乎在鼓励柳相继续说下去，而燕无双则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了他。
“想必地面抹灰和墙面抹灰距现在应该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吧！” 柳相对这句话像是在问燕南天，实际上是一个感叹句。
燕南天与燕无双同时点头。
这个工作实际上在4月份就开始进行，5月中旬完工。
“现在地面和墙面的沙灰是彻底干透的，伸缩性，应力与强度都已定型，我们做二次找平所覆盖的灰浆肯定会很薄，所有参数会根据天气和厚度的不同产生差异，因此会造成局部或大部的物理特性与原有完工面产生很大差异，这就很容易造成二次找平面的剥落。”
燕南天点了点头，认可了柳相对的说法。
可燕无双似乎不太理解，她皱着眉头问道：“那我们如果加大二次找平的水泥厚度呢？”
柳相对无奈的看了一眼燕南天，想让他出面解释一下，可燕南天似乎存了考校自己的心思，依旧一言不发。
“地面增加水泥砂浆厚度，会增大楼板承重，减少房屋挑空高度，大忌，另外，水泥厚度越大，干燥时间越长，而现在天气开始转入秋季，气温转低，干燥时间会无限制久拖，你无法保证交房时间。”
燕无双终于明白了这种办法的不可行，她望向了燕南天，有些明白了父亲面临的问题。
燕南天站了起来，他坐回了老板椅，悠悠开口说道：“国庆献礼时间已经过去，我们无法交付，这是第一次拖延，但据我们最初与政府签订的协议里的交房时间还有一个半月，这种二次找修的办法我们更加无法保证交房日期，所以，不可行。”
燕无双有些不理解父亲这时的话了。
开发商延期交房。既然没有预发售，现房发售的话不存在违约问题，拖延上一段时间在法律上没有问题，只不过需要与政府方面协调公关就好。父亲在政府方面还是有些人脉的，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啊。
她无法理解父亲想按时交房的心思，柳相对也没有理解，他不理解的还有为什么燕南天要现房发售，而没有采取预售制度。
“那你准备怎么办？”
燕无双开口了。她觉得父亲应该有了一些想法。
“还能怎么办？按期交房，适当降价，引导舆论，同时跟质监局沟通，让他们出一份证明。”
燕南天的手指在班台上轻轻的敲打，眉头没有松开，他其实也很不满意公关部提出的这种解决方案，但目前来看，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种办法固然能够缓解舆论的压力，让攻讦对手无法更好下手。可对于使用这种办法后的房屋销售前景，他不持乐观态度。
听了燕南天提出的解决办法，柳相对心里一突，他抬眼看了看坐在那里显得心事重重的燕南天，揉了揉鼻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意有所指的问道：“燕叔叔，这个楼盘叫翰林小区二期，是不是还有一期？”
“嗯，交付一年，入住率75%。”燕南天点头。他没有注意到柳相对的动作，也没有思索他的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意思。
柳相对沉默了下去，他已经意识到了燕南天提出的这种办法可能会引起的问题，不过他暂时不再开口。而燕无双也发现了父亲对这种解决方案的不满意，所以她开口说道：“爸，我们去小区看一下，看看究竟问题有多严重？”
燕南天点了点头，“好吧，我就不陪你们去了。记得中午过来吃饭，我请你们几个。”
他又恢复了一个老总应有的从容和气度，站起来笑着说道：“相对跟着一起看看，以一个消费者的眼光看看燕叔叔的楼盘还有什么问题。”
......
这次送两人去现场的是一位中年司机，开着那辆红色的林肯。
坐在车里的柳相对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他扭脸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燕无双开口问道：“燕子，你爸为什么要现房发售？”
“嗯？有什么问题吗？”燕无双似乎很惊讶于柳相对嘴里提出的这个名词。
斟酌了一番，柳相对说道：“我是说为什么不进行预售，就是一边盖房，一边卖房。”
燕无双看着好奇的柳相对真的有些惊讶了，刚才由于思维集中于楼房质量问题，没有机会琢磨柳相对的话，现在再次听到这个男孩子如此专业的提问她真的是很好奇柳相对的脑袋里究竟懂多少东西了。
她发现柳相对不仅对土建的东西很了解，而且连地产开发商的销售制度也很了解，十六岁的年纪，懂得居然比自己世家出身的人更多，这让她又来了兴趣。
“你懂得不少啊，说说，哪里学到这么多知识？”
柳相对嘿嘿一笑，“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呗，你知道我喜欢看课外书，那里面啥都有。”
燕无双显然不信柳相对的解释，不过她也没有追问，而是转到了刚才的话题。
“翰林小区二期开工是在去年，而很不巧的是，中央的商品房预售制度规范也是去年出台的，今年政府严查政策落实情况，所以市里面对于申请预售制度的地产项目审核非常严格，再加上中央的督导组山塘巡视，所以在这个事情上没人敢给你开绿灯。”
她的话表达有些模糊，但是柳相对大体猜测出她话语中的潜在意思，就是:燕南天的这个楼盘，不具备领取预售许可证的条件。
“这块地没有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也没有完全交付土地出让金。”
燕无双似乎很信任柳相对，直接出口证实了柳相对的猜测，这让柳相对有些尴尬，瞅着燕无双嘿嘿一笑，感觉很不好意思。
“这对你没什么可隐瞒，我相信你不会乱说。”
燕无双莞尔一笑，她很满意柳相对现在的表情，她就是要让柳相对看出她对他的真诚。
......
九十年代中期的工地没有后世的那种巨大规模，动辄十万几十万平米的楼盘。燕家的这个在建项目也只是四五栋六层板楼，砖混结构，大部分是小户型的一居两居室，现在人员撤场已经很多。剩下些人员主要在做小区绿化工程，剔除楼房内部感官上的缺陷，完全具备了交房条件。
燕无双领着柳相对直接进入了完工的房屋开始抽查，陪着两人的是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年轻人，据燕无双介绍这位是监理公司的总监。自家表亲，关系很近。
柳相对很客气的跟他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监理公司会在建设中忽略了质量的瑕疵。
说白了，甲方与监理方是一家人，燕南天所聘请的监理公司根本没有走招标程序，更甚至，这家监理公司就是燕家的产业，而对于监理方的监测报告，甲方根本没有认真审核，只是走了形式。
而土建承包商。柳相对估计也跟燕家关系不会很远，在那个时代，最先起家的房地产商很多都是土建商出身，土建商成了地产商，然后变更一下法人，由自家信得过的亲戚变成土建的法人，随手在开一个监理公司，这样就变成了开发，承建，监理三方合一。所有在流程里要赚的钱，全部落入了一个人的腰包。
这是在房地产开发初期不可避免的问题，内陆还没有一个成熟规范的管理制度才造成了这种混乱的局面，不过随着开发制度的越发成熟。这种情况将会越来越少，直至销声匿迹。
柳相对跟着燕无双走了很多房间，发现了燕南天所说的那些问题，地面蛛网状开裂多一点，但是墙面高低不平问题倒不是很严重，逆光侧观肉眼可见。
拿专业眼光来看。这些问题也并不能说明楼房本身存在质量问题，只不过在观感上差一点，相比较后世的开发商的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燕南天的这个楼盘还是很规矩的。
......
最后一栋楼看完，年轻的总监有事先行离开，剩下燕无双与柳相对留在了最外一栋楼的六层。
透过客厅的窗户看过去，这个新建小区的后门正对着山塘大学的后门，从六层甚至可以看到校园里来往的人群，燕无双站在窗户口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
柳相对走过来与燕无双并肩而立，心里有些宽慰，
通过这一个来小时的观察，他发现整个小区的建筑质量还是很过硬的，除了那些微小的瑕疵，无论从使用的钢筋水泥等建筑材料，门窗等内装材料，还是浇筑梁的厚度，楼板厚度，垫层厚度都是合乎规范，甚至略有超越的，这让他觉得至少现在的燕南天不是一个黑心的开发商，他还是有良心的。
“你有什么感觉？”燕无双看着站在一旁的柳相对，叹息一声开口问道。
她看到的情况比她想象的情况要糟糕一点。
“不错啊，没有那么糟。”
柳相对的回答刚好跟燕无双想象的相反，他微笑的脸，微微上扬的嘴角让燕无双觉得忽然眼前一亮。
“你在安慰我吗？”
燕无双虽然眼前一亮，可她还是不太相信柳相对说的话，她觉得这句话里安慰的成分居多。
柳相对摇了摇头，他推开窗四下看了一眼，发现离这个小区不远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个大型的菜市场，紧邻菜市场的是一个写字楼样的高层，与小区只是隔了一条街。
规划还是很乱啊，柳相对心里暗自腹诽着这个时代的城市规划，关上窗扭过了头，看着燕无双有些幽怨的眼睛笑了笑。
“我不太会安慰人，实话实说的。”
柳相对拍掉粘在身上的土，转身去了卫生间。
水电预留的位置很合理，在土建过程中充分考虑了消费者使用的习惯，一次到位。
燕无双跟在柳相对的后面看他重新审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搞懂他这么做的用意。
“你是什么意思？”
燕无双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发觉你爸的眼光很厉害，前瞻性很强。”
柳相对的话让燕无双更加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也没有深思柳相对话里的含义，皱眉说道：“那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很麻烦。”
厨房的电力开关上下水位置观察完毕，柳相对呵呵一笑说道：“走，回公司，找燕总谈谈。”
“谈什么？”
“谈看到的问题和解决办法啊？”
......
匆匆推开门的燕无双又看到了玉姐，这位公关部的经理似乎还在跟父亲商讨着解决方案的细节，燕无双毫无淑女风范的直接开口嚷道：“爸，柳相对想跟你谈谈。”
她一溜小跑奔上三楼，气息有些紊乱，可她真的很着急，希望早点听见柳相对与父亲的谈话，因为自己在车上求了三次，这个男孩总是笑而不语，卖足了关子。
她就是没来由的相信这个男孩，总觉得他有办法解决父亲现在面临的危局，因此在听见柳相对要跟父亲谈谈之后直接吩咐司机开快车冲回了公司，在她隐约的想法里，也有考校自己眼光的意思，总觉得这个男孩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哦？好啊。”燕南天听了女儿的话语后没有丝毫的生气，他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同时拒绝了玉姐想要离开的请求。
他知道柳相对是想跟自己谈谈在工地现场看到的问题，这个问题可以让公关部的人听一听，或许对他们考虑解决方案有启发。
柳相对此刻坐在位子上有些感慨，最初他是不想去掺连燕家的事务的，不过走了一圈工地，他发现了这个工地与自己前世事业相契合的点，同时也发现了燕南天作为一个房产开发商应有的操守，他认为这样的一个人物，值得自己帮忙一把。
燕南天遇到的问题搁到后世根本不算问题，可放在现在这个年代，也确实能让他挠头很久，不过在提出解决办法之前，柳相对要先确认几个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