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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卷土重来青州兵,游廊深处不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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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一抬眸,眼底深沉暗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见祁寒眸光一转,看向了校场边缘。
他顺着祁寒眼神看去,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伫在树边,赭红锦袍簌簌迎风,环抱着臂膀,目露不善。
这几日,吕布偶尔会在日落时过来,提了奶酒,站在校场边上,披着夕阳霞光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那双鹰隼般的眼,便灼灼盯着战台上指挥若定的人,似欲将之拆吃入腹。
但今日暮云叆叇,余晖早被浓灰色的铅云遮住,一派灰暗,站得远些,或许连人也看不清楚。
吕布倚在树下拎起腰间酒囊,当头灌了一大口酒。将嘴边酒水一抹,一双狼眸便死死黏在祁赵二人身上。
平日里人多眼杂,祁寒又站在木台上挥动小旗练兵布阵,他知晓祁寒不愿见他,也不贸然过去,怕折了他的面子。但今日刚走到兵镧台边,就望见赵云对祁寒勾肩搭背,显得亲密无比。吕布心头一股无明业火蹿上来,什么也顾不得了,灌了口酒便大马金刀地冲过来。
哼!赵子龙色胆包天,敢当着我面与祁寒动手动脚!
吕布脑门热血鼓躁,直将此行的正事忘得个干净。
赵云见他过来,脸色亦是一沉,轻轻冷哼了一声。
他好容易下定决心同祁寒说明一切,竟被这人打断,任谁也难高兴起来。何况这吕奉先还一脸的杀气。
祁寒翻身下马,拉过赵云衣袖,低声道:“阿云,我等须共同守卫徐州,莫要与之争执。”
赵云按下怒意,点了点头。见祁寒迎了上去,阻住了凛怒的吕布,对他那双妒红的眼睛视若不见,镇定自若地攀谈了起来。
赵云顾及大局,也便跟了上去。
吕布被祁寒拿话拖住,望着眼前许久未曾近看的俊脸,好一阵呆怔。
见祁寒言笑晏晏,他胸中的怒气还没发出来,就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直到祁寒身后面色阴沉的白袍将军走上前来,吕布才恍然回神,皱着浓眉挪开了目光。
他飞快瞪了赵云一眼,回头向祁寒道:“探子回报,曹操结了大军,竟不急着去打兖州,反朝徐州方向来了。祁寒,我已吩咐左右在军帐等候,只待你去商议对策。”
赵云一听曹操要来,登时心神激荡。转念想到快见到仇人,他心里百味涌杂,竟不知是喜是怒。
祁寒凝眉思索,沉吟道:“曹操卷土重来,本在意料之中。但他如此急于攻取徐州,而弃兖州于不顾,却不知是何缘故?但此举虽怪异,若被曹氏得了徐州,便等同扼住了南北咽喉,届时江南群雄鞭长莫及,难施拳脚,他再要拿回兖州亦非难事了。”
赵云认同道:“如此便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
吕布将拳捣在掌心,狞然冷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侯可不惧怕曹操!”
祁寒心道,你是不惧曹操,但后来却被人打得退至下邳城龟缩不出。待他三四个月里平了你的徐州,还要将你人头挂在白门楼示众。
想到这里暗自有忧心,便与吕、赵一道,往军中主帐计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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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与吕布诸僚夤夜计划军事,祁寒次日醒得极晚。抬眸见火盆上温着粥皿,室内暖融如春,不由心头一热。
唇角勾起笑容,心情微妙。
房里没有赵云来过的痕迹,却能够想见他在清晨时分悄无声息地进来,为他备好早饭的情景。必是见他沉沉睡着,不忍吵醒,便独自离开去了营中。
祁寒整好里衣,在中衣外头穿了厚棉衣,再裹上宽袍荡袖的外衫,最后系上领带貂毛的黑绒袍氅,俯下身将棉裤络鞮一丝不苟地收拾利落,这才对着四叶铜镜使素色发带随意束起长发,排闼推门,走进天井里去打水洗漱。
时值仲冬,昨日傍晚刚落了一层雪霰,院中积水的地方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华,触目所及,惟余枯草黄桠,连院墙下的葡架、篱藤也都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萧瑟冷肃。
祁寒推开木门,迎面一阵西北风吹来,若换个寻常健壮的男子,陡然从气闷的暖室出来,会觉得空气清新宜人,风的气息使人通体舒畅。但祁寒身有寒疾,体弱畏冷,才刚吸得一口气,便生生打了个冷噤,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颤。
他忙瑟缩起脖子,拿盆皿打了些冷水,小跑着回到房中。
就着白色的竹盐,和赵云备好的热水,凑合洗漱了一通。待吃下一大碗热粥,半枚咸蛋,几片腌菜,胃里便热乎乎的十分舒服受用。祁寒打了个嗝,抚上微鼓的腹部揉了揉,起身往外走去。
因外头天寒,他走得比平日要快,脚步略显匆促。
面上虽然平淡,但祁寒眼底却藏了一抹笑意。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想早点见到赵云……也许是粥暖菜宜,想跟他说声谢谢?这些天受他照拂,赵云言出必践,竟真的每日备好早饭给他,比吕府的下人更为体贴周到。
绕行一阵,经过一座假山和草木凋敝的花园,忽见回廊前方转出一个人来。
但见甘楚逶逶坐在回廊拐角的暖座上,手中拿着一幅绣品缓缓穿梭,听到脚步声来,眸子一抬,远远朝祁寒一笑。
祁寒一怔,心里涌起一阵怪异。
暗道:“她怎在外头刺绣,这般寒冷天气,我若在营里写字,只怕连墨砚也要结冰,手指也要冻僵生疼,她竟似浑然不觉,还朝我笑得这么灿烂。古怪,稀奇!”
祁寒脑袋转得快,眺见甘楚停下了手中活计,施然站起身,倩姿娉婷,一身绀色轻衣轻荡风中,正朝着他的方向看来,不由心中一动——
莫非她在此绣红针绿是假,等我才是真的?
祁寒暗挑眉头,十分怀疑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甘楚煞费苦心。
祁寒今日穿得厚实,但胜在身姿修长,竟半点不显臃肿,宽衣缓带,裘袍飘动,倒比平时还多了几分华贵雍容。
甘楚远远望着那如玉公子,眼神闪动了几下。
委实太过俊美了。便说这人是王孙贵胄,只怕也无人怀疑……他身上明明穿的是厚重的冬衣,仍给人一种出尘脱俗,丰神隽秀之感。
祁寒眨眼走到跟前,也被甘楚的模样震了一下。
甘楚双十年华,放在汉代已不算小了,早该出嫁的年龄,但她的面容却显得比实际稚嫩。灵动剔透的黑眸神采飞扬。轻轻一笑便如春梅绽雪,秋蕙披霜,眸子晶亮,恰如月射寒江。
祁寒见她轻衣结束,足底蹬一双鹿皮小靴,腰上缠束了条绯色轻纱,显得矫健利落,秀美中透出一股罕见的英气,心中更觉诧异。
这姑娘英姿飒丽,若披上甲胄,只怕都能上战场了……
甘楚望他淡淡一笑:“祁公子。”
祁寒点了点头,一边将手中的毛绒手捂递给她:“快暖暖手。”
甘楚摇摇头不接,抿起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微垂着头,祁寒没看清她那一瞬的表情。
祁寒讪讪收回手,瞄了一眼她暖垫上的绣品。
银白绸布上绣着两只惟妙惟肖的鸳鸯。黄掌碧波,绿叶红藕,精巧细致。祁寒便道:“天气寒冷,甘楚姑娘怎不在暖阁绣房做活?跑这儿来做什么。”
虽然猜测她在这儿是专等自己,但祁寒却不想为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姑娘费神,便直接问了出来。
甘楚不答,笑容乖巧却不达眼底,只道:“祁公子,我可否与你一谈。”
祁寒暗皱眉头,心里冷嘲,你我不是已经在交谈了么?真是多此一问。
他淡淡道:“男女有别。在下不方便与姑娘多谈。”
话落,转身便要离开。
甘楚从一开始的莫名亲近,到后来拐着弯打听赵云,再到如今拦路要求交谈,一直显得古怪。此刻她眼中笑意敷衍,不怀好意,祁寒哪里看不出来?因此懒得同她废话,转身便走。
他受够了甘楚诡异多变的态度,有点后悔没绕过这条游廊,同她搭了话。
祁寒并不知道,举凡这世上暗恋他人的女子,对情敌的态度都会非常微妙。
她关注情敌的一举一动,伪装起自己与情敌周旋,甚至是与情敌做朋友。却并不会轻易和情敌撕破脸,就怕在爱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因此女人对情敌的态度,可谓十分纠结。千回百转,来回反复。
恋爱中的女人的心思好比海底深针,变幻莫测,绝非是感情世界苍白的祁寒所能领悟的。
甘楚没料到祁寒居然要走,不由一愣。但旋即她便咬了咬牙,道:“男女虽有别,但祁公子不好此道,却是全然无碍的!”
祁寒一听,脸色登时白了。
清眸微微一眯,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甘楚竟然暗指他是个断袖,喜欢的是男人?那种轻佻上扬的语气,讽刺的味道,他又不傻岂会听不出来。
“呵,”祁寒笑了一声,狭长凤眸盯在甘楚的秀面上,几分危险,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