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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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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人不归夤夜相候,情忽忽恼怒如狂

    *

    夜已深了,祁寒却仍未回来。

    赵云从火盆前抬起头来,环顾四壁。

    房中所放的一器一物,俱是祁寒的风格。他的审美迥异常人,总将一些寻常的物件摆放出不一样的观感。就如同他这个人……与周遭的事物显得格格不入。

    身边尽是祁寒的气息,却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惟有祁寒留下的一件棉氅静悄悄置在榻上,那柄因主人长久摩挲而显得十分润亮的小弩,寒意烁烁,在一旁发出柔柔冷光。

    赵云握紧了拳头,心头猛地一阵惶惑。宛若突然回到了北新城的那一夜。他陡然间失了祁寒的踪迹,忧急如焚,无处寻觅。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祁寒对他的意义。

    可如今祁寒去哪了?怎么彻夜不回?是否出了事?

    赵云本就揣满心事,此刻更觉蹊跷难安。抬眸看了眼刻漏,竟已是寅时七刻了。

    他眉峰一蹙,决意不再枯等下去,回屋整顿了衣袍胄铠,提上银枪,便往厩中取出玉雪龙,汤风冒雪,奔营寨而去。

    顾不得身上还有些发热,赵云奔到浮云部后,马不停蹄传唤了孔莲、丈八等人来问,却都说没见过祁寒。赵云听了,心中越发不安,遍寻营寨未果,只得掉转马头,返回刺史府。

    赵云催马奔至街前,天色方蒙蒙亮,迎面过来一队步兵,领头者满腮灰斑胡髭,精神矍铄,细眼如豆,正是曹氏的父亲,曹豹。

    赵云欲找祁寒,行色甚是匆忙,又素来与曹豹不熟,便欲视而不见,错身而过。哪知曹豹这人向来多话,最喜拉人攀谈,遥遥见了赵云,便即眼睛发亮,呼了一声“子龙将军慢走!”,撇开士兵独自迎了上来。

    赵云碍于礼数,只得住了马,拱手道:“曹将军好,我正有事赶去府中。”

    曹豹浑似听不懂他的话一般,把小眼一眯,笑道:“子龙将军,何事这般匆忙啊?”

    赵云微蹙眉头:“有事要同祁公子商议。”

    曹豹捋着鼠须,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在下就不耽误将军了,快些进去吧。”说话间,眼珠却频频转动,神色若有所思。

    赵云见他神情怪异,也不及多想,略一拱手,便要督马前行。

    哪知曹豹在马后忽然阴阳怪气道:“唔……说起这位祁公子,只怕子龙将军此刻进去,也轻易寻不得人。”

    赵云心头一跳,讶异回眸:“将军此话何意?”

    曹豹左右看了看,凑上前去,一脸神秘,踮足朝赵云招了招手。

    玉雪龙见曹豹突然贴近,立时打了个重重的响鼻,蹄子一撅就要踢人,被赵云喝止。

    赵云见这小老儿神情猥昵,不由眉心大皱,总觉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但又担心祁寒的安危,只好弓腰俯下身去,听他分说。

    便听那曹豹在耳旁窃窃道:“子龙将军,你有所不知!昨日傍晚,我的副将亲眼瞧见温侯背了那位祁公子,从你们院里走出,径直去了温侯的房间……”

    赵云一听这话,心脏一缩,脑中宛似飞快掠过了一道灵光,登时血往上冲,难以自抑。

    赵云急忙道:“曹将军,你的副将是哪一位,可否唤来一叙?”

    曹豹乐了,心道,哟嗬!原来这位赵子龙竟也是个爱听闲话的!

    难得遇到同好之人,曹豹大方地嘿嘿一笑,从后方队伍里叫出了一个小将。

    那副将过来见了礼,便听赵云道:“听闻将军昨日见了温侯与祁公子从我院里出去,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时辰的事?”

    副将老老实实道:“末将当时正在附近楼台站岗巡哨,倒不记得确切的时辰了。只记得那时天色将黑,约莫是戌时左右。当时温侯的脸色极为难看,祁公子奄奄趴在他肩背上,垂头闭眼,面色苍白。哦,对了……温侯负了那位祁公子离开不久,赵将军你便与一位妙龄姑娘一起,从院里走了出来,便是那个时候。”

    赵云一听这话,登时如中雷击!

    他醒来的时候,明明翻找过整个院子,当时确实空无一人,只他和甘楚在。那后来吕布又如何能够在他和甘楚出门之前,负了祁寒走出他们的院子?

    岂不是说,在他醒来后不久,祁寒和吕布曾经来过!

    ……祁寒竟然听到了甘楚和他的那些话!

    赵云蓦地想起那一摞丢弃在雪地里的木炭,一颗心登时针扎般疼了一下,瞬时心悸意乱,觳觫发抖。

    而祁寒又为什么是被“背”出去的?

    又为何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还一宵不归……

    赵云将牙关紧紧咬起,只觉得脑中乱嗡嗡的,被这消息震骇得无法思考。

    所谓关情则乱。

    赵云心乱如麻,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快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蛛丝马迹。

    ……祁寒被吕布负走,他为什么不良于行?

    赵云眉心一蹙,担心地攥紧了枪杆,异常用力。

    那时下雪天冷,也许是祁寒的寒疾突然发作。但若因寒疾之故……吕布必会延医问药,派人去请浮云部的孔莲,他为祁寒调理身体,最为熟悉此症。可自己才去过浮云部,众人却毫不知情。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也许祁寒的身体不适,根本就是因为替自己纾解药性所致!他所以为幻象中的那一切,原本就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赵云生性聪明,几乎只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然而这猜想,却没能令他欢欣鼓舞起来,反被骇得脸色苍白——

    倘若与他亲密之人,不是甘楚,而是他心爱的祁寒,祁寒却又听到甘楚同他的那些话……他会怎么想?

    祁寒岂不是要彻底误会这件事,遭受莫大的创痛和伤害,且还在承受了那么惨烈的情-事之后……

    赵云心头一阵惊悸,眼前蓦地浮现起床榻上那些干涸污浊的血迹,只觉胸腔里似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心脏,连呼吸之间,一收一缩之际,都蔓起强烈的疼痛。

    若当真是祁寒……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原谅自己。

    他从来没有那么想要呵护一个人,从来不想让祁寒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以至连自己深藏的感情也忍耐着不向他吐露半分,为的就是让祁寒过得快乐无忧,无拘无束。谁能想到,天意弄人,这一次兴许彻底伤害了祁寒的人,便是赵云自己!

    赵云越想越是骇惧。这个猜测太让他恐慌,以至于连向来温暖有力的四肢,都开始变得冰冷麻木,只恨不能使个移天大法,将祁寒从虚空中拽至跟前,亲口对他问清一切,讲明一切!

    顾不得了。眼下什么都顾不得,只要不伤及祁寒,赵云什么都愿意去做!

    赵云闻讯心神俱震,脑中做出这些猜测,也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旁的曹豹看在眼里,还以为赵云被这消息给震撼了,不禁面露得色。

    他朝副将摆了摆手,那人退回了队伍,曹豹才将细眼一眯,朝赵云狎昵笑道:“子龙老弟,依我看,你未免太过性直了!瞧你这情状,竟是今日才知此事?可见你与那祁公子虽然交好,却不知他私下做的那些勾当!老哥告诉你吧,那位祁公子啊,啧啧,眼下可是温侯最中意的小情儿……昨日背他进了屋,这一夜可都宿在温侯房里,至今未曾出来呢!”

    赵云本就心神动荡,听了他这番话直接火冲脑门。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斥红的眼眸如鬼似魔,吓得尚在调侃猥笑的曹豹“啊呀”一声惊呼,倒退了一个趔趄。

    赵云发眦欲裂,霍然伸出手去,一把扼住曹豹咽喉,单臂上举,如捉童稚一般,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呜嗬……”曹豹脑中嗡的一下,喉咙里只来得及一声闷吼,身体便已脱了己控,飞快离开了地面!

    他登时无法呼吸,双目暴突,仿佛要从眶子跳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赵云,惊恐万状。

    曹豹乃是无名下将,几曾遇过赵云这般的绝顶高手?他身材虽瘦小精悍,但好歹有一身紧实肌肉,加起来怎么也有一百六十斤,竟就被赵云如捉婴儿一般提起,还仅用的单臂!

    曹豹吓得胆裂,一开始还踢腾了几下,待到得空中,要害被制,只觉全身酸麻,双臂软软垂在两旁,宛似折断了一般,毫无反抗之能。曹豹惊恐之下,只想向赵云大声哭喊求饶,但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连吐气也办不到。

    不远处的士兵见状,只吓得魂不附体,待想冲上去救,又被赵云那一身骁狂勇悍的气势慑住。

    只见那白袍将军银铠银盔,单手擒人上举,神威赫赫,好似天将下凡,一杆寒光冷烁的银枪垂在身旁,恐怕只需轻轻一点,便能取人性命!士兵们细思极恐,又想起军中盛传赵子龙与吕温侯不相上下,纷纷顿住了脚步,拿着钩枪斧钺远远呼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