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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明明应该醉眼惺忪的眸子,此时却亮的勾人。
他知道不能急,要慢慢来,所以便用那双含着醉人酒光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她缓缓启唇,他便投以鼓励的目光,她犹豫不决,他便只笑着,望着她,却不许她躲闪。
闭上眼睛,那个“好”字就要出口——
但唇,却突然又被他用两指贴上。
“蓁蓁。”声音中有笑有惋,笑,仿佛是料到了陆蓁一定会顺从的答“好”,但惋惜,却让人猜不出是何意。
“……什么时候,你看朕,也有了那画中的眼神,朕再听你这个‘好’字。”
说罢,赵文烨低头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也不坐,只弯着身子伸手替她撩了撩刚刚被弄乱发丝,手指柔柔的抚过她的侧脸,一如含了千丝蜜意。
“明日朕有事,就不陪你了。你搬去蕴华宫后,记得去太后和容浣那里叩谢。还有淑妃那里,也该去问候一声。”
“是。”陆蓁垂头,轻声答应,“多谢皇上记挂。”
“嗯。”赵文烨满意的笑了笑,神情举止,不知何时已看不出丝毫醉意。此时的他,已恢复了素日的样子,温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君王威严,“……还有一事,蓁蓁去了蕴华宫,身份便不比往昔。你父兄在战场上为朕出力,你在后宫也要谨言慎行,不可让他们担心。”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语气又转轻柔,看着陆蓁,目色一阵清透认真——
“还有,朕舍不得罚你……所以,别让朕为难。”
陆蓁抿唇,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是。”
赵文烨点头,“就这样,你休息吧。”
说罢,他安慰一般的拍了拍陆蓁的肩,无声的转身离去,陆蓁急急下床恭送,可脚尖刚落地,赵文烨早已出了门,屋里便只剩下微微飘荡的绣帘。
“娘娘!”恩归匆匆回屋,声音惊讶而气恼,“怎么,怎么又突然走了?!”
陆蓁看着她,笑着摇头,摊着手故作无辜道:“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
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他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
重活一世,对着赵文烨,她做的最多的就是点头答好,差不多把前世欠他的那些任性都偿还给他了,还要她如何。
“娘娘你还笑——”恩归见陆蓁如此,都要急的跺脚了,“您知不知道,刚刚靳公公都让奴婢去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服了。他说,今晚皇上一定会留在这儿,您,唉……”
“准备了热水,正好!”陆蓁一听,眼睛一亮,“我们恩归真是贴心,正好刚刚出了一身汗,想要沐浴呢。”
“娘娘!”
“去吧,去准备。”
陆蓁冲她摆了摆手,见她终是不情不愿的走了,弯唇一笑,将外衣褪了下来。然后起身走到桌边,将赵文烨留下的那幅画拿了起来,借着摇曳的灯火,眉眼一默,静静的入了神。
……
次日,到了陆蓁搬离交凤殿的日子。
属于她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里外换洗的衣物加一套笔墨,都是恩归前后带过来的,剩下的便是皇帝的赏赐,但那些她都没有动过,一件件都端好的摆在盒中箱中,搬起来也简单利索。
陆蓁本意是要留下恩归来,帮着那些宫人好好清洁打扫的,但靳德良笑笑说不用,毕竟这交凤殿打扫还在其次,主要是各种东西的规制摆放,里面都讲究着礼数,但恩归未必知道这些。故而靳德良就让陆蓁带着人走了,叩别时,还说过一会儿去陆蓁的新屋子里给她问安。
蕴华宫其实离宣政殿不算太远,但要是直直的走,难免会越过容浣的门前,故而陆蓁让轿夫绕了个远,从双荷园穿了过去。那里自从秦玉真死后,就暂时冷清了下来,陆蓁路过时,幽幽闻着莲香,便撩帘看了一眼那满园美景,绿叶迎风,千娇照水,却是无人欣赏,心里不由得道了一句可惜。
“娘娘,到了。”
恩归扶着她下了地,“小还她们还都留在玉淑宫,奴婢想着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带他们出来,淑妃娘娘心里肯定生结,所以就让他们先留着了。”
陆蓁点了点头,笑着看她,“留的对。这事我本是疏忽了,还好有你替我记着。”
陆蓁谨慎惯了,恩归每日待在她身边自然也学得几分。但正要带着陆蓁往院中走时,恩归的声音却突然变了调,“娘娘!”
陆蓁随着她的眼睛望去,竟见不远处的满月门外,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她们看到她时,她自然也看到了她们,一个愣神之后,竟朝陆蓁直直跪了下去。
“娘娘,是……好像是陆美人!”
瑞宁?
陆蓁心一提,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一看果然是瑞宁。不知她何时来的,晨起风大,她鬓角的发丝早被吹了乱,而且还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双眼通红。
“陆美人,快起来。”恩归赶紧去扶人。
但瑞宁却不肯动,声音带着哽咽,“恩归姐,你让我跪着吧。”
“可是,您这样——”恩归有些窘色,这里身后就是大道,让人看到,这像什么样子嘛。
恩归还要扶,却被陆蓁突然开口拦下,“让她跪着。”
瑞宁身子一震,看着面色沉下去的陆蓁,咬着下唇缓缓俯地,“瑞宁多谢表姐。”
“不必谢,你来跪我,该是有事。”陆蓁看着她,心里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我未必能帮得上你,所以,现在言谢还太早。”
瑞宁一听她这么说,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一直忍着泪也流了满颊,“表姐,你帮得上,你一定帮的上!”跪着移到了陆蓁的身前,冲着她直直磕了一个头,“……昨晚,毛公公的人突然来抓绿荷,到现在都没放她回来。一个晚上了,表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毛公公,毛德寿?!
陆蓁一听这人的名字,心里便一凉,毛德寿是慎刑司的主管太监,为人趋炎附势,手辣心狠,当初,她也差点遭了这人毒刑。
“表姐,毛公公的手段我也听过……绿荷,是不是回不来了。”瑞宁显然是被昨夜的仗势惊吓到了,再加上恐惧,抱着陆蓁的腿,整个人都在发抖,“你帮帮我……我一大早就去求见皇上,可他不肯见我,我去求淑妃娘娘,她也不见我,我只能……来求表姐你了。”
瑞宁泣不成声,陆蓁一时心有不忍,将人扶了起来。
“表姐,你可是答应了?!”瑞宁一时有了希望。
谁知,陆蓁却摇了头,叹了口气,道:“绿荷的事,就当一个教训,你记在心里,以后不要任性妄为了。”
“表姐!”瑞宁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要我丢下绿荷不管?!”
陆蓁直直盯着她,半响,才冷着声音开口:“毛德寿为什么要抓绿荷,这原因你还没说呢,不是么。”
“这,他们说……”瑞宁有些挣扎犹豫,下意识撇过头去,“那个领头的太监说她……说她探听圣驾,罪该万死……”
果然。
陆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开。
怪不得瑞宁绕了一圈,连常婉都求了,最后才来找她,原来是被她言中了。
“表姐……”瑞宁握上了她的手腕,苦苦哀求道:“你就帮瑞宁最后一次,这次之后,我一切都听你的,我发誓……”
陆蓁却不说话,任她晃着自己的手臂,也不回应,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着不忍和担心。
听不到陆蓁的答案,瑞宁有些恍惚的放开她,后退了半步,“表姐,你之前连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都肯出手相助,而绿荷,她跟了我快十年,我与她亲如姐妹,为何你却不肯帮忙?这一次错,是我叫她犯的,如果真的要罚,也该连着我一块儿罚……如果表姐真的见死不救,我就——”
“你就如何!”陆蓁突然发了怒,扬手扇了她一掌,双目几乎瞪出火来,狠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就陪她去死,是不是?!”
瑞宁惊住了,捂着侧脸,“我……”
“那你还进宫来做什么!费尽心机让皇帝垂青做什么!宫里死一个女人有多容易,秦玉真刚死了两个月,双荷园还不是照样生花长草,你以为你死了,就是尽了主仆之情,就是深明大义,就是多么了不得的事了么!!!”
“娘娘!”恩归见陆蓁急红了眼,说话也没了分寸,连忙上去劝她。
陆蓁被恩归拉到一边,忍不住心血翻涌,连连咳嗽了起来。
“陆美人,您还是回去吧。”恩归有些心疼陆蓁,只好替她劝起了瑞宁,“……其实,说句下人不当说的话,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奴婢,奴婢就算一头撞死,也不会将娘娘牵扯进来。”
瑞宁站在风里,唇色发白,轻轻动了几下,却无人听得到她在说什么。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因为受了重挫,而变得有些恍惚。眼睛似望着陆蓁,又似望向更远的地方。
陆蓁有些失望的看了她一眼,声音认真:“如果,你今天去了慎刑司,我就修书一封给家里,让姨母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说罢,便扶着恩归,与瑞宁擦身而过,头也不回的向院中走去,只留瑞宁一个人站在那里,一时痛哭难抑,跌坐到了地上。
终于到了蕴华宫的正殿,陆蓁却没有一点儿心力去关心装饰摆放,只搬了张椅子坐到一边,摆了摆手,让恩归找人去偷偷盯着瑞宁,不一会儿,那人就回来禀告,说陆美人让丫鬟陪着回玉淑宫去了,陆蓁才松了口气,斜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缓神。
“娘娘,这花挺好的看的,摆在这儿吧。”
陆蓁睁眼,就见恩归手里端着一个白玉细颈瓶,瓶中插着一束不知名的嫩黄色小花。
恩归不愿陆蓁再劳神去乱想刚刚那些事,故意剪了一瓶花,来找她闲聊,“也不知这花叫什么名字,估计也不名贵,院角那儿开了一大片,不像是有人打理的。”
“有香味么?”陆蓁坐起身,接了过来,低头嗅了嗅,发现只有干燥的阳光的味道,和草味儿,倒是没有一点儿花香。
恩归见状,笑道:“娘娘要是喜欢,奴婢天天早晨去给您摘一瓶,放在这儿。”
陆蓁看着恩归的笑脸,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绿荷,心里一沉,下意识握住了恩归的手腕。其实,绿荷于瑞宁的意义,不就是恩归于她么……
“娘娘?”恩归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贵嫔娘娘,奴才来贺喜了。”是靳德良。
“靳公公,您坐!”恩归一见是靳德良,连忙笑盈盈的迎上去,替他搬了椅子,“您坐,奴婢去沏茶。”
陆蓁也冲他点头一笑,“公公请坐。”
靳德良便撩袍坐到椅上,抬头四下打量了一圈,冲着陆蓁有些感叹道:“这里自长公主出嫁后,奴才也是第一次来,算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陆蓁看着靳德良,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张口:“靳公公,有一件事本宫想问问公公,昨夜——”
靳德良却笑着打断了陆蓁的话,“娘娘是聪明人,不该自寻烦恼。有些事,您应该知道结果如何,何必还要问奴才呢。”
陆蓁眸色一黯,“人已经……”
靳德良喝了口茶,见陆蓁面有哀色,便叹了口气,道:“皇上向来厌恶多嘴多舌之人,昨儿下午就抓了几个,还是先拿淑妃娘娘宫里人开的刀。您说,不可能罚了淑妃的人,反而不罚陆美人的人,这走哪儿没有这个道理啊。”
“嗯,公公说的是……”陆蓁轻声回应一句,不再多提。
她早就知道,在看到瑞宁下跪不起,说出毛德寿名字那一刻,就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安林她救的,是因为抓他的人是容浣,容浣纵然歹毒,但她毕竟是后宫妃子,就算赵文烨和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擅动私刑就是违反宫规,她多少会忌讳一些。但绿荷,却是赵文烨下的令……金口玉言,天子圣旨,她如何救得了。
“娘娘节哀……”靳德良看着陆蓁,放下手中的茶盏,有意无意道:“有些事情,不可为就是不可为,您既然看得透,不如多多提点旁人。而且,皇上这次只罚了下人,并未累及各家主子,是皇上的仁慈,也是后宫的福气,您说,奴才这话说的可有道理?”
陆蓁听罢,微微一笑,“多谢靳公公这一番话,本宫一定惜福,也一定让瑞宁也跟着惜福。”
靳德良眉眼笑开,“这下奴才就放心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串鱼眼大小的珍珠,九颗左右,圈成一个巴掌大的手环,颗颗饱满剔透,起身递到了陆蓁跟前,“民间有恭贺乔迁之礼,奴才也赶个俗,为贵嫔娘娘喝个喜。”
陆蓁掠眼一看,便知那串珍珠手环价值不菲。
“多谢公公,公公有心了。”
恩归上前将其接了过来,陆蓁正要让人送,靳德良却道不必,一个人优哉游哉的晃出了门。
“娘娘,这……”恩归面色有些犹疑,这礼一收,便是违反了宫里严禁私相授受的规矩,若不收,便是驳了这后宫之中掌管八千太监的大总管的面子,真是进退两难。
陆蓁也有些无奈,但她明白这就是后宫的处事之道,便嘱咐恩归:“放起来吧,以后别拿出来,也别对人说起就是了。”
靳德良走后,陆蓁等蕴华宫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带着恩归去往太后和容浣处叩谢恩典。太后倒是一如往常般的和蔼,见她身边只带了恩归一个,还要赏她宫人,被她解释道其他人都还留在玉淑宫,所以没带在身边。太后听了,便叫她快些去玉淑宫领人,别委屈了自己。
容浣那里倒是风平浪静,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借口身体不适叫丫鬟送客。故而等陆蓁抽出时间去玉淑宫时,太阳才刚刚过午。
到了玉淑宫,陆蓁先回了明光殿,小还一早就得了消息,已将该收的东西都收拾了利索,恩归又跟着检查了一边,增减了几样,便叫人抬到玉淑宫外等候。至于服侍的宫人,一开始封贵人时赏了丫鬟太监各四个,后来淑妃见她平时出门只带恩归,还道她缺少人手,便又送了两个丫鬟过来。
蕴华宫那边也已准备了人,按照贵嫔的封制,陆蓁不可能将明光殿这些丫鬟太监都带走,便叫恩归去挑选几个顺眼的。期间,有没选上的过来跟她苦求,也都被小还赶了出去,陆蓁知道那些宫人想跟着她走,也是为了生存,便让小还散了他们每人二十两纹银,聊做补偿吧。
一切准备妥当,陆蓁带着恩归和小还,还有其他六名宫人去了常婉所在的正殿。红鸾将他们迎了进去,常婉坐在塌上,像是刚刚在睡午觉的模样,但一看到陆蓁,便有了笑意,冲她招了招手——
“蓁儿过来。”
陆蓁没有上前,而是带着恩归几人向常婉齐齐跪了下去,俯身叩了一头,“婉姐姐,蓁儿多谢你之前一月的照顾,那些日子里,你教了蓁儿很多东西,蓁儿一生受用,感激不尽。”
这算是实话,当初若没有常婉,她陆蓁不过也就是今日的瑞宁。
可惜,最后与她做了敌人……
“快起来。”常婉下地,将陆蓁扶起了身,“你如今连升至贵嫔,还知道回来与我行此大礼,也算我当初没有错待了你。”
说着,她示意红鸾将旁人带出屋外,自己则拉着陆蓁到床边坐下。
“现在没人,婉姐姐就斗着胆子许诺你一句,最多不过两年,你便不用再跪我了……我的意思,蓁儿能明白么?”
陆蓁知道,常婉在说她会封妃的事。前世,戎阳一战打了有一年半的光景,而她,也的确是在那之后封的贞妃,那时候,赵文烨为了扶植陆家在各处的实力,以对抗曾经有辅政之功,党羽众多的贤王……但最后,贤王赵麟一倒,陆家也没风光了多久,那时她虽然病倒了,也断断续续的听闻了一些不利的消息……
“蓁儿?”常婉突然出声唤她,有些发笑,“你又发什么呆,难道,你现在就开始想封妃的事不成?”
陆蓁一怔,连忙惶恐答道:“蓁儿怎么敢奢望,婉姐姐别开玩笑了。”
“傻丫头,婉姐姐哪里是开玩笑。”常婉道她不明白,但也知封妃的话多说不得,便没有再逗她,只将手腕上带着的一只玉镯取下,交到她手中,“你此番受宠,我很开心,这个镯子是我当初入宫时,容贵妃赏赐给我的……唉,各种关系先抛开不说,今日我把它给你,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儿心意。”
当初,常婉入宫之后,的确是先被容浣看上的,这玉镯本身平常,但里面却饱含着结党拉拢之意。如今,常婉又将玉镯给她,她若处理的好,便要一直为常婉所用,她若处理的不好,便会一次性将容浣和常婉,这两位后宫里绝对惹不起的人物都得罪掉。
陆蓁带着笑接下了玉镯,却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婉姐姐,好手段!
“对了,你这里走,可告诉了陆美人?”
常婉突然提瑞宁,让陆蓁不得不一阵警惕,陪笑道:“还不曾。不过,蓁儿刚刚搬到蕴华宫,空空旷旷的,实在不太适应,所以打算求了皇上,让瑞宁一起搬过去,也算还给婉姐姐一个清净。”
“哦?”常婉一挑眉,神态有了些异样。“你跟皇上已经提过了?”
陆蓁摇头,“还没有这个机会。”
常婉听罢,笑了笑,“那就不用提了,陆美人呆在我这儿挺好。不过,你若不信,我就让人去将她叫过来,看看她的意思,是要跟你走,还是要留下。等她决定好了,你再去烦皇上也不迟,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