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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近来军中常有贤王治军有方,深受百姓爱戴。”陆蓁接过陆陵从宫外特意带进来的蜜枣瓷坛,但说出的话却和蜜枣完全不相关。
陆陵起手倒了杯茶,“是么?”他不知陆蓁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还是,她在故意试探自己。
“也只是听说。”陆蓁笑笑,揭开瓷坛的盖子,低头闻了闻,“说起来,大哥的白虎营在百姓的口中风评如何,好像从没听你提起过。”
“这里没有外人。”陆陵见自己一来,连恩归都避嫌的躲出门外,便知陆蓁是有话对自己说,可现在她这一套又是什么?
“蓁儿,你若有话,大可与我直说。”他虽然自小随父参军,但也不是严苛死板之人,军中派别林立,贤王与南家各占鳌头水火不容,往往比官场更讲究人情世故,处事圆滑。但是,此时他不在军中,而陆蓁,是他的妹妹。
“大哥……”陆蓁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不由有些尴尬后悔。自从戎阳归来,她发觉处境开始和前世重叠之后,为人处世便越加谨慎起来,再加上克什中毒,她心受干扰,不免处处小心,待人接物皆用心机,如今对上陆陵,竟也下意识的出言试探,谁知,却被他立马戳穿。
“若我说了,大哥可会听我的?”她不再遮掩,却依旧有些吞吐。陆陵一看,便知事关重大,也不再催促,只静静的看着她,“若你说的有理,我自然会听。”
“大哥,兵法有云,不破不立;不虞之道,乃攻其不戒……”
“孙子兵法,九地篇。”
“大哥,我是说,既然你我已经知道,陆家未来会被贤王谋反一事拖下水,还不如现在主动出手。”她有些紧张,手指紧紧握着茶杯,却没有喝一口。毕竟前世的争斗只限于后宫,如今,要她主动引起宫外的战火,心底深处还是无形的感受到莫名压力。
陆陵没有回话,似是在思索她的意思,陆蓁看兄长的脸,皱起的眉,呼吸越来越起伏。良久,陆陵轻叹了一声,开口道:
“蓁儿,你太大胆了。”
陆蓁一愣,不知是陆陵是同意还是反驳,不由脱口而出,“大哥,单凭陆家的力量自然微不足道,但皇上早就对贤王府多有猜忌,如果我们顺水推舟,也许就能及时将隐患消于微时。”
又是一阵折磨人的沉默,就在陆蓁以为陆陵不愿配合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出声:
“你想怎么做?”
陆蓁喜出望外,拉过兄长细细耳语了一番,语罢还特意叮嘱,“不要急于一时,不然,皇帝会起疑心的。还有……避着父亲。”
一提到陆敛,陆陵身形一滞,显然是情绪有了波动。
“大哥。”陆蓁出声唤他,怕他心有动摇。
陆陵嗯了一声,对她道了声放心。“你说的事,我会拿捏轻重。”
这已经算是陆陵的妥协,陆蓁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一时,屋内安静了下来,陆蓁看着桌上那罐白瓷蜜枣,心中不由得浮现起这几日克什与她相处的画面……虽然身体还虚弱着,但每每见过陆陵之后,神采便格外飞扬,与她闲谈之中,也三句话不离大哥。但是,大哥对她好像一直不冷不热,甚至在自己面前,从未听他提起过克什的事。
陆蓁白皙纤柔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素色瓷坛中的软枣,一粒,两粒,三粒……
陆陵从瓷坛拈过一颗光泽的枣子,送到口中,嗯,很甜,是陆蓁从小一直喜欢的口味。
“怎么,还有心事?”陆蓁不会平白少言寡语。
陆蓁抬眼看他,眼中犹豫不决,片刻,轻摇颈首,“不算心事,只是……”她将瓷坛盖好,推到一边,重新认真的看向陆陵,“只是,还有些事想问问大哥。”
他们兄妹二人,似乎好久没有如此面对面的坐着说过话了。
“关于公主的事,大哥可曾怨我?”
陆陵沉默了一瞬,食指摩挲着光洁的木桌,表情不算意外,“如果还是下毒的事,大哥不会怨你,这与你无干。如果是其他的事……事已至此,克什也已经成了你的大嫂,你就不要再多心了。”
陆陵从戎阳战场上归来之后,未发生的事屡屡被陆蓁言中,便渐渐开始相信陆蓁所谓的重生,以及她不断描绘的那些可能会发生在陆家,发生自己和父亲身上的危机。所以,他才会明白自家妹妹的身不由己,才会冒着可能会惹父亲雷霆之怒的风险,想同她一起承担。至于克什……唯幸她嫁的是心甘情愿,而他,虽然感情一事向来内敛,但既然已经身为人夫,也愿负起丈夫的责任,照顾她一生一世。
陆蓁听了陆陵的劝慰,心里内疚,但脸上还是笑了笑,和他约好不再提起此事。
“时辰不早,我也该出宫了。”以为她担心已了,陆陵看了看天色,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陆蓁出声叫住,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他,陆陵接过一看,封面上六个大字:刘伶大人亲启。
礼部尚书刘伶?曾经受陆蓁资助饭食,还要与她结拜兄弟的探花郎?
“大哥和刘大人可相熟?”
陆陵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朝为官,自然不会陌生,至于熟到什么程度,还看陆蓁想要他做什么。
“大哥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梦么?”
陆陵握紧手中的信,放低声音,“你是说,你梦到我被赐死,而带着宝剑前来的,就是刘伶?”
那是陆蓁重生之后,才梦到的情景。前世她身死之时,父亲在军中的势力虽有所削弱,但陆家依旧是赵文烨的第一亲信,她自然见不到这些。可那梦太过真实,直到现在,她依然清清楚楚的记着刘伶对兄长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替陆家平反,还你一门忠良的大义!
所以,纵然此时什么事都未发生,她还是愿意相信刘伶,甚至有那么一丝想法,刘伶如此帮助陆家,是为报自己当初赠金助他赶考的恩惠。
“大哥,你把信送给刘大人,我在信中提了一些往事,他看过就会明白。”有些事情,陆蓁需要刘伶亲口确认,“如果他有回信,大哥千万要想办法带给我。”
“嗯。”
“还有,关于南家小王爷……”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不敢贸然跟眼前的大哥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能看彻很多事,但大哥不是,刚刚针对贤王的提议,大哥已经答应的勉强,如今她怕她的想法一旦说出口,反而会让他觉得自己一时冲动,太过鲁莽。
“我知道,你放心。”陆陵心照不宣,关于南誉的行踪,他已经派人暗中去查,但是……
“蓁儿,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有一天皇上下令,要为兄去抓南誉,为兄不会抗旨。”
“大哥——”
这些话,他其实忍了好久,早就想说,一直没有机会,“蓁儿,你向来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所以我从不多加干涉。但有些事,我希望你多看,多想,不要一头扎进种种虚无缥缈的梦境,总是执着于过去死去的你,而忘了现在还活着的你。有些事,机缘早定,大哥虽不愿陆家倾塌,但也不愿看你为了陆家,放弃一切,碌碌一生。”
陆蓁一时有些发怔,陆陵却只拍拍她的肩,“照顾好自己,一切还有我。”说罢,便带着信转身离开了。
现在,活着的我……陆蓁不是不明白大哥的意思,却不愿去深想,如果彻底抹去以前,那她现在所坚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轻叹一声,微微激荡的情绪很快又归于沉寂。
傍晚,恩归看陆蓁似乎食欲不佳,询问了几句之后,让厨房熬了补气的黄芪山楂粥,陆蓁惦记着克什,让人去问,才知克什早就服过药,已经睡下了。
“娘娘今天总是出神。”恩归点起烛火,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对了,奴婢今日出门去为娘娘拿药,看到东南角已经种上了一片桃树,您说,再过一两个月,我们宫里岂不是处处桃红柳绿了。”
正写到“百叶双桃晚更红”一句,陆蓁笑了笑,搁下笔揉了揉了腕子,“柳绿还可以,桃红就算了。刚移的树苗,一般要蕴上一年的精气才能开花,即使有果农精心照顾,等它结果,怕也到三年之后了。”
一年开花,三年成果,世间万物,最怕的便是耐心二字。
“三年!”小还刚进门,就听到陆蓁谈论桃树结果,一听要等三年,不由有些挫败,“要那么久啊,我还答应红鸾姐姐今年夏天的时候请她吃一筐桃子呢。”
乍一听她提常婉的贴身侍婢红鸾,陆蓁还有些意外,但又一想小还本身就是自己从常婉那里带出来的,她和红鸾自然也该相熟。
“放心,她不缺你的那一筐桃子。”恩归打趣小还。
“她缺不缺我不管,反正我送的是心意。”小还见陆蓁不再写字,拿了湿帕子为她擦手,擦着擦着,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偷看陆蓁一眼,嘴角抿着笑,几乎忍不住。
陆蓁见状,好奇的问:“怎么了?”
“娘娘。”她咬唇,大胆笑问,“桃子开花结果要三年,那人呢?娘娘进宫整一年,蕴华宫的芍药就换成了桃花,难道真的再过两年,就能给我们生个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