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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衿说看到夹墙里有人,其实自己也不太肯定。但没想到话音刚落,夹墙里真的蹦出这许多拿刀弄枪的人出来,心里还真就大吃一惊。
不过她反应极快,稍微迟疑了一下,立刻对着牛忠武道:“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牛忠武还没答话,夹墙里那些士兵已经走上殿来,其中一个为首的来到柳子衿面前,当啷一声把手中的刀扔在地上,扑通跪倒。其余士兵也同样把手中的兵器一扔,跪在地上。
只听那为首的说:“五夫人,小人名叫冯扬,是抚州城防司的都统,奉镇抚使大人之命在此...”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在此戒备。夫人,刚才听了外面这许多话,我等真是无地自容。”
原来,去年契陵族也曾大举入侵广平。牛忠武本来没想着派兵援救,可眼见贼人势大,怕真的攻破广平自己不好交差,就派了抚州城防司的副将牛进带着五千人马象征性地做做样子,冯扬也在其中。
牛进上了战场,一味只是作壁上观,任凭郭韬带着人马厮杀。那次契陵族出兵三万,郭韬的广平本来有驻军二万,可是牛忠武的侄子在广平以东的任州,为了加强那里的防御,他硬是强行调走了一万人。所以实际上真正面对契陵三万人马的天顺军只有一万。
亏得郭韬智计百出,扛住了契陵族的多次打击,但自己这边也损失惨重,一万人死伤六千之多。契陵族人多半凶残狡诈,一见强攻不下,就在广平周边的村寨内烧杀掠夺,把老人孩子杀了,留下青壮年的男女驱赶回去做奴隶。郭韬本来可以守在城楼里不出来,可是看见鞑子如此残暴,忍不住又带着三千人马冲出城来解救百姓。这是旁观的抚州军队中有许多人已经按奈不住不住要求出兵助阵了,可是牛进死守牛忠武的命令,就是不出战。
还是郭韬,用短弩队射住鞑子两翼,又用骑兵冲击鞑子的中军,让鞑子首尾不能相顾,最后只得撤退。这场战斗给包括冯扬在内的许多抚州军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们的心目中,郭韬是一个智勇双全,舍生忘死的英雄。
这一次牛忠武安排冯扬率五百人藏在夹墙内,没有跟他们说明柳子衿等人的身份,只让他们在夹墙内持刀戒备,一有信号就冲出来。至于冲出来干什么,牛忠武会有进一步的命令。
可是冯扬等人在夹墙内越听越不对劲,知道柳子衿等是去援救郭韬,其中竟然还有郭韬的夫人苏黛云。那么牛忠武安排这么多士兵藏在夹墙里用心就很难测了。他听到了柳子衿、赵玉和、苏黛云等人的质问,又听到了苏小红的哭诉,越想越不是味儿,干脆走出夹墙,把兵器一扔,任凭柳子衿的发落。
牛忠武一见事情不妙,一路小跑着来到柳子衿面前,赔笑着说:“五夫人,安排这些士兵实在是为了保卫你们的安全,别无他意。”
一边的岳真真和苏黛云正要发作,孟路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五夫人,大小姐。小人敢以性命担保,镇抚使大人说的没有半句假话。准备这么多军兵,确实是为了保护各位的安全。至于为什么藏在夹墙里,主要是因为怕惊吓了诸位。”
牛忠武赶忙一个劲儿地点头:“不错,不错,”
本来孟路不说还好点,他越这么说,大伙儿的疑心越重。岳真真更是戏文看得多了,一见有埋伏的士兵,就往
鸿门宴、单刀会这方面想。这会儿听到孟路的解释,在她心里那就是欲盖弥彰,所以她嚷起来比谁都凶。
这孟路又来打圆场:“四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我家镇抚使大人真就是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别的不说,光是王年带来的这帮弟兄,一来就进了巡营总队,每月的饷钱都是一两五钱,够优厚吧。”
他一提到巡营总队的事,牛忠武便知道不好,连忙伸手去拦,可是已经晚了,话已出口。那边赵玉和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他把脸一转,怒目对着牛忠武道:“一两五钱?别欺负我们不知道。我们金阳的巡营总队一名士兵月例都是三两,你这儿愣是克扣了一半?你个喝兵血的忘八羔子”
王年吓得脸色煞白,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道这个孟路抽了哪门子邪风,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全倒出来了。
孟路还在那里解释:“赵大人,喝兵血的事那真真是冤枉我家大人了。说到爱兵如子,没谁比得上我家镇抚使。你看,为了让王年安心当差,他还把王年的老婆接进了府里,做了洗衣房的头目,一个月也拿不少例钱呢!”
却听见旁边的冯扬冷笑一声:“王年,谁不知道咱们镇抚使大人见了漂亮女人比狗见了鲜肉都欢喜,你把自己的老婆送进府里,那不是送进狼嘴里去了?”
这一句话戳到了王年的心尖子上。他女人是他的心头肉,见不得受到一点委屈。可昨晚去了就不见回来,说是府里事情太忙,自己哪里打听去?却原来,还有这么一遭故事!
孟路见他脸色变了,上前道:“王年,你可千万别往歪处想。镇抚使大人全是一片好心,你家女人又能干,在府里忙活得不亦乐乎,镇抚使大人还直夸她好呢!”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错处,可是王年心里存了别的想法,孟路这么一说就把他的心头怒火给勾起来了。再加上刚才赵玉和的一顿数落,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郭韬,因此更加无地自容。心里热血一涌,拔出腰间的短刀冲上前对着牛忠武道:“姓牛的,你做的好事,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连老婆都卖了。我他娘宰了你!”说罢短刀一送,就扎进了牛忠武的心窝。
在短刀扎入的那一刻,黄河镇抚使牛忠武看了旁边的副将孟路一眼,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当探子禀报说柳子衿等人即将路经抚州前往广平的时候,他便有些着急。自己造谣郭韬造反,现在人家的家里人找来了,万一事情暴露,得罪了平乡侯可不是好玩的。于是,他找来手下的几个副将商议。他的心腹爱将牛进到京城散布谣言去了,没了这个智囊,他总觉得差点什么。不过幸好另外几个表现都还非常踊跃,特别是平时不怎么爱搭腔的孟路这回积极献言献策。牛忠武知道在五名副将中孟路排名第二,在牛进的后面,这回如果出了大力,兴许以后就能越过牛进坐上镇抚使的位置。
孟路让他把柳子衿等人软禁在训战堂内。周围伏下士兵,以防万一。埋伏士兵的目的当然不是蠢到去杀柳子衿他们,而是以备安全。
然后他又建议牛忠武让广平来的王年上堂给柳子衿等人摆事实讲道理,企图让他们相信郭韬真的反了。
现在想来,孟路安排冯扬这样的人埋伏,其实是在给自己埋雷。冯扬参加过广平保卫战,肯定对郭韬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怎
么可能会反过来对付柳子衿和苏黛云呢?
而王年也受过郭韬的恩惠,被赵玉和这样一呵斥,良心发现,难免不会反过来对付自己。
至于王年的老婆,姿色平平,牛忠武吃过见过的多了,对这种货色毫无欲望。之所以让她进府,也是孟路的建议,说是要收买人心。王年的女人倒是勤快,进了府就忙进忙出,一晚上都不歇着,没想到这也成了口实。
王年、王年的女人、冯扬,一切都和孟路有关。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最处心积虑的人是他的副将孟路。
当他看孟路的时候,孟路也在看着他。在死亡的一刹那,他从孟路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那是一种大功告成的得意。牛忠武一闭眼,算了,虽然就这么死了,但是做了个明白鬼,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牛忠武当场毙命,堂上顿时一阵剧烈的骚动。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还是孟路反应奇快,一招手,令亲兵将王年捆了起来。又让人抬下牛忠武的尸体,将现场收拾干净,这才重新请柳子衿等人入座。牛忠武一死,按照官阶,他就是抚州最高指挥官,所以众人对他都唯命是从。
孟路冲着柳子衿一拱手道:“五夫人,这件事发生的唐突,我们谁也没有预料。让夫人受惊了。”
柳子衿毕竟是个妇人,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也是第一次见过,一颗心怦怦乱跳。她竭力掩饰住紧张,问:“孟大人,你们抚州内部火拼,和我等无关,我只请你保证我们一行的安全,其他全由孟大人做主。”
孟路点点头道:“行,夫人等的安全卑职自会全力维护。至于这个杀人凶手嘛,暂且关押。卑职再申报朝廷,看朝廷如何发落。”
柳子衿看了王年一眼,此时他失魂落魄,瘫在地上,一言不发。柳子衿道:“孟大人,如果方便的话,我有一言想和你单独谈谈。”
孟路微微一笑:“那好,请到后堂叙话。”
两人走入后堂。孟路让从人全部退下,又在门口设置了十名岗哨,不放任何人进来,这才请柳子衿坐下。
柳子衿对着孟路道:“孟大人,今日堂前之事,真是让我对您刮目相看啊!您的安排滴水不漏,举手间除掉一个劲敌,而且一点和您扯不上关联,真是佩服佩服。”
孟路竟然毫不谦逊,说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夫人一眼看破,卑职也是佩服得紧。”
柳子衿正色道:“既然大家都开门见山了,我有个建议。管保孟大人现在就能坐稳镇抚使的位置,而且把谋杀牛忠武的罪名洗得干干净净。”
孟路仍然正襟危坐,不露声色地问:“愿闻其详。”
“牛忠武埋伏士兵,意欲刺杀平乡侯亲眷,克扣军饷,掳略部下的妻小,而且构陷同僚,每一样都是死罪。王年为向郭韬报恩,伪装就范,当堂杀死了牛忠武。这个说法,孟大人以为如何?”
一语正中孟路的心事,他哈哈一笑,道:“就依夫人之见。下官这就去安排。”
两人又密议了一阵,觉得没有漏洞了,这才起身。
孟路道:“夫人心思缜密,末将着实折服!”
柳子衿道:“孟大人深谋远虑,我也是敬仰的很啊!”
两人会心地一笑,走出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