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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杀
陈道海对又折服了一个谋士而感到相当的满意,正要招呼其回府中详谈之际,却见林宾日满头大汗地来到自己身边,气喘嘘嘘地说道,
“大人,还真让小的好找。”
“咦,这不是宾日兄嘛,你也在陈大人门下吗?”洪亮吉吃惊地问道。
林宾日此时才注意到陈道海身旁的洪亮吉,他也很惊讶地答道,
“正是林某。这位兄台认识在下吗?”
陈道海扭头也问洪亮吉道,
“是啊,你见过宾日吗?”
洪亮吉展颜一笑说道,
“在光策兄家中曾与宾日兄谋过一个照面,大概宾日兄不记得小弟罢了。我此次前来福建,就是为了拜访光策兄的。”
“哈哈,原来你们二位都认识郑光策,这不是很好嘛。等过几日郑光策来到鳌峰书院后,你们三人就可以好好聚上一聚了。”陈道海见洪亮吉的知己故交便是郑光策,这下更满意了,看来林宾日推荐书院的老师都是人才呀。
林宾日抹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急切地说道,
“陈大人,我前来正是为了这郑光策。”
陈道海眉头一皱,看来郑光策那边定是出了什么批漏。
“慢慢道来,有何事我替你做主。”
“光策今早被抚衙的人给带走了,听抚衙里的人说明日就要押解上京秋后问斩了。”
“什么?”陈道海对这个消息大为震惊。
“郑光策所犯何罪,居然要这般迅速处决?再者说了,就算要处决,也要通过我这个按察使。他杨魁平日里办个案都拖拖拉拉,现在怎么一反常态?”
林宾日有些怨恨地说道,
“大人,这杨魁看来打算与您硬碰硬干上了。我打听过了,自从我上郑府劝动光策兄来鳌峰书院任教后,这抚衙的人便盯上了光策兄。听说这里面还掺和了闽浙总督陈辉祖。此二人狼狈为奸,就想把大人给拉下马。”
“这两个垃圾。不好好为国家办实事,成日里只懂得怎么算计旁人。”陈道海很是恼火。
“那我们怎么办?”林宾日请教道。
“还能怎么办,我要马上去抚衙一趟,问个究竟。宾日你先陪君直兄回按司府。”
陈道海又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鼓山书院,从那边传来依稀可听的朗诵声。一时感慨万千:
能办好这个鼓山书院也算是不小的成功了。现在的官场中人,脑袋中哪还有国家利益,挂念在心的都是该如何以公肥私。
而自己在福建每踏出一步,便不断有阻力出现,真是清官难做。万幸没向外宣称这鼓山书院也是由自己出资承办的,不然还不晓得那陈、杨之流还会出什么狠招。
看来陈杨二人开始算计自己了,等郑光策事了,便要马上调转枪头对付此二人了。
当陈道海枯坐于福建巡抚衙门内的琉花阁之内足有一个时辰后,杨魁才斯条慢理地从后院挪了出来。
一见陈道海后杨魁甚是假意地热情说道,
“这不是陈大人嘛,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抚衙内来了!来人,看茶。”
陈道海一摆手,半讥讽道,
“这茶我看就不必了吧,我可是足足喝了近五碗了。杨大人您还真是公务繁忙得很哦!”
杨魁心中早就明白陈道海此来之意,很是奸滑地说道,
“还真是公务繁忙呀,陈大人您可不晓得我刚审问完郑光策,这家伙简直又臭又硬,直让我头疼不已。我可是把杀威棒打断了四根才让他顺利画押。”
杨魁突然反问陈道海道,
“陈大人难道认识那郑光策吗?”
“我?我初入福建,怎会认识那什么郑光策!”陈道海摸不
透杨魁打什么鬼主意,暂时否定此来是为了郑光策,先看看杨魁的表演再做打算,。
“此人可是一等重犯哦,居然写下反清复明的诗词,实在可恶得很。在其自编的诗集《何悠悠》第三章的第六首诗词中便有这么一句,‘清风自去,明月徐来。’这分明是在诅咒我大清皇朝,怀念故明嘛。经我与总督陈大人连夜协商之后,一致同意处以斩刑上报刑部并押解上京,我看不杀不足以震住那些逆匪。
陈大人难道有异议吗?”
陈道海眉头大皱,这郑光策什么诗不好写,怎么会去写这些忌讳甚深的诗词呀!
满清自康熙以来,文字狱之风大兴,文人之口被堵得异常结实。稍微沾上明清二字的边,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货。故百年以来清代文人雅士最忌讳写的字便是清明二字,另可换字而做,如清风常换成暖风,明月换成亮月等等。
只要安上文字反清的大帽子,一般都能得到刑部的迅速批复。故杨魁这边行动迅速,而陈道海闻后也只能无可奈何。
陈道海只能耸肩答道,
“既然抚台大人与制台大人都已协商过了,那下官自然也无任何异议。对付此等文字逆贼,就该严惩不怠,以戒效尤。”
杨魁与陈辉祖早就想好怎么整陈道海了,先拿他身边的人开刀,最后孤立他,直至把其赶出福建为止。
陈道海一肚子气地回到按司府,而林宾日与洪亮吉早就焦急地等在府中。
“大人,光策兄目前情形如何了?”林宾日问。
陈道海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此人运道甚差,写了反诗被杨魁给抓住了把柄。想搭救基本无望了。”
“大人,还望您能出手相救郑兄。我洪亮吉一辈子忘不了大人您的恩情。”洪亮吉颇有些动情地说。
“怎么,这郑光策与洪兄有何渊源吗?”
“光策兄乃是我的妻弟的拜把兄弟,我自不能看他就此死去,还望陈大人能。。。。。。”
陈道海心中巴不得这种事经常发生,那么天下的才俊就将被自己给一网打尽。其实救人有何难处,尤其是在福建境内。自己手中的王牌天鹰队就该在此刻用上。
杨魁最多派一百人的绿营兵押解这郑光策进京,只要自己派出三十人的天鹰队员,足够解救这郑光策。人情又能做,还能给杨魁个惊吓,何乐而不为。
“洪兄,你就在府中静候好消息,我定在十日之内搭救出郑兄。只不过救出之后要委屈光策兄屈居藏声于我按司府中数月了。”
“多谢陈大人。”洪亮吉对陈道海的神通广大佩服不已。他倒是不晓得陈道海准备杀官兵搭救郑光策,只单纯认为陈道海要去跑门路疏通关系而已。如果让他知道了陈道海的计划,洪亮吉可能不会再要求陈道海了。
在冬日冷风冰雨中,押解郑光策的百人队绿营兵开始出了福州城,缓慢地向大北岭古道而去。大北岭古道是古代福州经连江、罗源、宁德、霞浦、福鼎通往浙江温州的北驿道,古代八闽子弟进京赶考都从这走,倒也不算太偏僻。可以说,几乎当年所有福州状元都踏上过大北岭古道。
主犯郑光策半坐于囚车之内,任凭风吹雨打就如石头般纹丝不动。此次上京,生机早已断绝,郑光策也不再期待奇迹的诞生。让他稍微欣慰的是,家中妻女早已被好友救走远离福建。
七个时辰之后,绿营兵队已经抵达了牛顶村附近的一处密林边,并就地休整片刻。领头的杨魁心腹绿营游击王天标不晓得为何心头直发虚,特别是听到密林深处不断有乌鸦叫声响起,实在是让人不寒而交代手下休息后尽快上路,勿要耽搁。
随着几阵冷风拂过,古林落下无尽的黄叶之后,数十条黑影并无任何征兆地突然现身在茂密
的树枝上。眨眼间便在休整的绿营兵丁群中飞来窜去,徐徐风中带起窜窜血珠,无规则地抛洒向大地。随之而来的更是从四周不断响起被利刃割断喉咙后的短促伏地挣扎声。
王天标在体察出不妙时,正要翻身上马独自逃命,却觉得双腿一痛,那两腿已是离自己而去,飞出数米开外。
王天标终于认出现身在眼前并砍断自己双腿的人正是巡抚大人的心头大患陈道海。王天标因为失血过多,声音沙哑地指着陈道海那看起来有些模糊的身躯说道,
“你,你,你好大胆,敢屠杀朝廷兵马,我要回抚衙去告你。”
陈道海冷冷地瞧了眼王天标,只说了句话,
“去阎王那里告状吧。”
随后,王天标便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两眼空洞地望着陈道海,身躯缓慢地躺倒下去。他的眉间出现了斗大的血窟窿,是被陈道海随身所配短剑重创所致,那咕咕直流的血液顿时倾泻而出,溅满了陈道海全身。
当郑光策被一股冰冷无比的鲜血洒至脸上,感觉出异样情形睁开双眼时,所见到的惨景实在令这个做学问的文人感到头晕目眩,甚想呕吐一番。
就在自己眼前,只与自己仅有一个囚车之隔,一个绿营兵做垂死挣扎状半扶于囚车的木栏上,后背还深深插着把大环刀,已全无声息。
围绕着囚车旁尽是死去的绿营兵丁的尸体,横七竖八地交叠倒卧着,地上随处可见是弯曲流淌的血迹。从血腥的空气中实在嗅不出半点活人的味道,而从榕树上被风刮落飘下的树叶中也同样带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囚车十里范围无任何活的生命迹象。
整个场景异常的诡异,从朦胧的远处,依稀走出一个血人来,由远及近。
郑光策不由得毛骨耸然,可毕竟也是将死之身,很快郑光策便镇定下来。他认得此人,但实在是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郑光策指着此人话语结巴地说道,
“陈大人,您,您,您这是谋反的大罪呀。擅杀绿营官兵,要被灭九族的。”
此人正是陈道海,只见他嘴角一撇,甚是邪气地说道,
“我不说,你不讲,还有谁会知道这古林深处百具尸体乃是我所为!我要是不这样做,能救得了你吗?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也是杀,对我来说并没任何区别。凡阻我路者只有死路一条,不管他是巡抚还是总督。我便是我,天下独一无二。
郑兄,你该回家了。”
古树林中的百具尸体,只验证了官场中的阴险,阿谀我诈。。。。。。
注:1、郑光策,1755-1804,福建知名学者,考取过进士,讲究气节,注重经世致用之学,乃是一代名人林则徐的启蒙老师。
2、洪亮吉:清代经学家、文学家。字君直,一字稚存,号北江,江苏阳湖(常州)人。乾隆年间进士,任编修之职。后因批评朝政获罪,流放伊犁,不久被赦还,便改号为更生居士。学识广博,对经史、训诂及地理学等都有相当的研究。诗歌、骈文在当时也负盛名。他的少数作品揭露了社会的黑暗现实,有一定的认识价值。有《洪北江全集》、《春秋左传诂》等。
3、官员的尊称:
大学士:中堂
左都御使:总宪
总督:制台
巡抚:抚台
河道总督:河台
漕运总督:漕台
学政:学台
布政使:藩台
按察使:臬台
盐运使:盐司
道员:道台
知府:太尊
知县:明府
提督:军门
总兵:镇台
副将: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