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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非璃没有过问他的威胁,不以为意的顺着楼道缓慢的走下,似乎并没有在意身后莫誉毅的手枪是不是正对着他的后脑勺,他依然从容淡定的从客厅里大步流星般走过。
莫誉毅冷冷一哼,摘下耳廓中的耳机,道:“清场。”
月夜下的江宁山庄,瑟瑟的寒风席卷而过,片片落叶覆盖上四处散开的血腥味,就如普通的夜晚一般,除了冷,风平浪静。
环山公路上,车子疾驰的驶过落叶,放置在副驾驶位的手机再一次不甘寂寞的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莫誉毅看见号码的瞬间,右脚下意识的踩住刹车,紧随在后的另一辆越野车差点没有刹住车,险造成追尾。
莫誉毅没有过问身后闪烁的远光灯,拿起手机,私自调动队伍,他早就料到了事情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没有人发觉。
“马上回队里。”男人的声音未有半分情绪,平静的就如同夜风轻抚过脸颊,虽然没有任何痕迹,却让闻者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顾大少可不像自家大哥那么容易被忽悠,更何况自己偷偷调动的还是他手下的精英部队。
“你现在的位置在江宁山庄,我相信以莫二少的车技,半个小时之内赶回队里还算是绰绰有余。”
言罢,对方已经不给商量挂断通讯。
莫誉毅揉了揉额角,不得不听命般一脚踩住油门,马达声在夜幕下被激出一声轰鸣,随后,车子隐没在山路中。
1306队是顾家直属精英部队,按照顾大少这个公私分明的领导,如若有谁要跟他借用手下的这支部队,必然要先写上书面请求,然后一级一级的传上来,从副队开始,每一个人都必须签字同意,而今天,有人竟然不露声色的把他的人全部带了出去,至于书面请求……
莫誉毅推开办公室的门,谨慎的注意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翘着一腿单手扶额,一派不怒自威形象的顾大少顾瑾易。
顾瑾易抬起指尖轻轻的指了指自己身前的椅子,声音还是如同平常那般不温不火,甚至没有人能从这张比之莫大少更为面瘫的脸上瞧出半分喜怒。
莫誉毅苦笑道:“事出有因,我来不及向你说明。”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的找三子偷了我的印章?”顾瑾易隐下自己的面容,那张从来都是一个表情的脸竟默默的被莫誉毅看见他上扬了些许嘴角。
莫誉毅禁不住吞咽一口唾沫,将兜里的私章放在桌上,笑道:“我就用了一次,你放心,你的人毫发未损。”
“如果被你带出去还受了伤,我这个领导是不是做的有点失职了?”顾瑾易两指拿起桌上的私章,反反复复的看着上面被涂上的痕迹,眼睑微不可察的紧了紧,“知道我的规矩吧。”
莫誉毅本能一怵,“都是青梅竹马,顾大哥你就看在三子的面上放过我这次吧。”
“禁闭两天。”不容置疑。
“顾大少,我知道这次我做的有些不考虑后果,但我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咱们都是战——”
“禁闭三天。”强势霸道。
“大哥,别别,我听话,只是能不能只关一天,我家苏苏还躺在医院里,我可以请示上级给我法外开恩。”
“禁闭四天。”顾瑾易抬眸,两指轻轻一扣,门外的小兵一左一右站在莫誉毅身侧。
莫誉毅心底一抽,不得不放下狠话道:“既然顾大少非得跟我撕破脸,行,你以为你的小小禁闭室就能关住我?”
顾瑾易挑眉,两个小兵就这么护送着莫二少走过长廊,出了院子,然后……
莫誉毅哭笑不得的站在铁网前,这是军队用来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几乎是四面墙通电,没有窗子,只有一个换气扇,扇叶上是百万伏特的高压电,别说人的*不能触碰,就算是机器人上去也会电的只剩一块废铁。
“莫二少请不要为难我们。”小兵之一发现莫誉毅有意的想要从两人的押送下逃脱,直接将配枪撂在手臂上。
“顾家不用玩这么大吧。”莫誉毅咬了咬牙,“给我电话,我要通知我大哥。”
“莫大少今早已经去了E国。”
“……”莫誉毅注意着两人的渐渐紧逼,似乎再不进去,他们会不介意送他一程。
被逼无奈下,他只得乖乖的进入这座电网制成的天牢。
“莫二少我们准备通电了,您应该知道一旦通电,墙壁是不能触碰的,请您珍视生命,四天后,我们会放您出去。”话音一落,电流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布整个牢笼。
莫誉毅差点就忍不住推开这扇门,可是想一想,他可没有那个命去抗击强压电流。
……
莫家大宅,莫老爷子看着顾家送来的暂扣莫誉毅指示,就这么当着顾家秘书长的面将命令书撕成粉末。
秘书长心有余悸的再递上一份,道:“顾老说过您如果要撕,他会给您再送来,这是上级给的命令,私自调派人手,顾大少已经法外开恩只关禁闭四天,如果一旦被彻查,这事也不是他顾家可以随随便便的担保下的,希望莫老能够不要强行掺和进去。”
莫老紧紧的拽着文件,指着大门的方向,“回去告诉顾老头,今天这事我记下了,往后可别怪我不念及咱们那些年的情分。”
秘书长虚虚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不敢怠慢直接从莫家离开,谁不知道在部队里莫老与顾老之间的明争暗斗,这些年莫家被顾家压制着,幸而莫大少如今的战功赫赫。
也算是大幸,莫大少这个时候被派出了国。
不然,只怕以莫家一家子的小肚鸡肠,别说电网被拆了,连自家大少的办公室都会被拆卸的干干净净。
莫夫人望着离开的身影,小声道:“现在怎么办?顾大少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想从他手里把小宝给弄出来,只怕真的要等上四天。”
莫老丢下手杖,冷冷道:“谁让他偷偷的去调了顾家的人?我莫家就没有精英了?”
“您忘了大宝带走了两支队伍吗。”莫夫人小声的提醒着。
莫老瞥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道:“把他关起来冷静冷静也好,江宁山庄死了多少人?”
一旁的管家将资料送上,“全部死了。”
“……”莫老手下一抖,这小子还真会给他捅娄子。
“不过我们查到一点他们不是本国人,应该是X国,而且没有入境信息。”
“所以说都是偷渡进来的?”莫老笑了笑,将资料丢在桌上,“既然这事不能曝光,上面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小苏那里又该怎么处理?”莫夫人轻叹道:“秦膳坊墙面裂了,我已经派人去修补了,里面的人也妥善安排在酒店里住着,可是小苏现在还在医院,如果她知道了小宝被关起来了,会不会像处理陶晨那样拎着刀冲到顾瑾易面前威胁?”
“……”莫老犹豫了一下,秦苏虽然看着挺知书达理谦虚有礼,可是自从出了陶晨的事,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这蛰伏的猛兽一旦被燃至沸点,那做出的事的确会出乎他们的意料,只怕她真的会单枪匹马的跑到顾瑾易面前拔刀子。
这顾瑾易可不是柔弱的陶晨,他如果狠起来,不会理会对方是男是女,一巴掌呼过去,他家小苏和小小宝还能平安的回来?
莫夫人越想越不妥,急忙站起身道:“我还是去医院编个理由让她别胡乱猜忌,免得走漏什么风声。”
医院内,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从病房前响起,里面的人警觉的盯着迟迟不见来人推开的门。
肖青顺着床头将那把手术刀握在手里,他像是隔着那堵墙看见了外面的人。
叶非璃止步在房门前,他的手停放在门锁上,却是不忍心推开破坏里面的安宁。
“不要躲了,我看到你了。”肖青戒备的瞪着门外没有动静的身影。
就算他说了这句话,可是房门还是一动不动,难道走了?
肖青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脚步,轻轻的拉开一点门缝,霎时一只手直接将虚掩的门推开,下一刻,男人强势的手臂将他揽入怀中。
叶非璃没有顾忌他的挣扎,恍若拼尽了全力那般紧紧的扣住他。
肖青发了狠,将手术刀抵在他的颈脖处,冷漠道:“放开我。”
叶非璃似笑非笑的将他推开,靠着门,道:“别把自己手上的伤再弄开了,你的手可珍贵着。”
“为什么还要来?”肖青目光阴寒的瞪着他,“还想挨我一刀子?”
叶非璃挤进那扇门,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身前,他笑道:“我以为你会想看到我。”
“我只想杀了你。”肖青攥紧手术刀,这个男人虽表现的云淡风轻,但他深知这男人凶猛起来的心狠手辣。
叶非璃抬眸,灯光微微晃动下,瞳孔里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雾,他那张脸,竟泛着苍白。
肖青低下头,这才发现他那件深色西装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动声色的弥漫着。
“果真变态。”他将手术刀丢在桌上,将桌子边的纱布递过去,“可别死在我面前,我怕脏。”
叶非璃靠在椅子上,没有动作,“不是想我死吗?不用包扎了,这样死的快一点。”
“……”肖青执拗不过他的冷面心肠,强行将他的外套脱下,内衬的蓝色羊绒已经结痂一块又一块,刚刚随便一扯动,又有血液从里面涌出。
叶非璃扣住他的手,认认真真的问道:“为什么又要救我?薛恒,不对,肖青你现在又是什么理由来救我?”
“就这么便宜的让你死了,我心不甘。”肖青蛮横的用力扣住他的伤口,就这么野蛮的将纱布给他缠上,没有上药,纱布很快又被染红。
叶非璃放下对他的钳制,仰面靠在椅子上,“我以为你是觉得我可怜了,对我起了那么一点点恻隐之心。”
“就凭你这虚伪的苦肉计,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你?”肖青放弃包扎,没有止血药,就算绑上了也很快被挣开。
叶非璃沉默的对视着他的双眸,虽然这张脸是曾经的自己,可是这双眼满满的都是薛恒,没有锋利的戾气,没有阴鸷的霸道,他是暖的,很暖很暖。
“我去拿点药。”思忖片刻,肖青终究抵不过这个疯子,偷偷的溜进配药房,满是英文的说明,他只得一点一点的尝药片的味道。
叶非璃站在门前,男人猫着腰隐藏着自己的身子,一瓶又一瓶的打开药盒,然后一颗又一颗的含入嘴里,最后被苦痛了,只得伸着舌头用手抹抹。
“这是止血的。”他大步走进,从一整排药盒中选出一盒递过去。
肖青尴尬的攥在手里,轻咳一声,“我只是不识得这些字罢了,不是不识得这些药品成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唐突的第三者声音插入。
肖青匆忙的拉着他的手走出配药房,没有过问身后追问的护士,两人一同挤进房中。
叶非璃低头,目光落在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如同那一年的长巷子,薛恒带着他看宫宴烟花,天寒地冻中,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同走过那满是被雪铺满了整个地面的御花园。
“小澈,喜欢吗?”薛恒带着他躲进假山洞里,狭小的空间,他的呼吸落在他的面容上,异常的暖和。
过后,他的手只会牵着秦苏走过那个长巷,绕过大半个御花园躲进那个小洞里,然后温柔的问着她喜欢吗。
也许,薛恒从来就没有发现每一年的宫宴,他在前,他会跟在后,他们在山洞里笑声朗朗,他在假山上被雪覆盖,再也没有那么温暖了。
什么是可悲?那便是我心向山,君心向水。
他的手里握着的秦苏,他的眼里看着的是秦苏,他的心里住着的也只有秦苏。
反反复复,他念叨的也是秦苏。
肖青喘上一口气,将药片磨成粉末,瞪着身后呆若木鸡状态的男人,冷哼道:“自己把衣服脱了。”
叶非璃笑而不语的将外套脱下,裸露着上半身站在他身后。
肖青哼了哼,没有过问他会不会疼,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再一次野蛮的将砂布缠好。
“以后别来了。”弄好了伤口,肖青将染血的纱布丢进垃圾桶。
叶非璃随意的搭着外套,回复道:“我来不来是我的事,你悦不悦是你的事,就如我爱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肖青懒得跟他周旋,躺回床上装死般闭上双眼。
叶非璃站在床边,没有识破他拙劣的演技,俯下身,只有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才能做出这种让他来不及反应的事。
肖青注意到有东西靠近自己,刚睁开眼,一片柔软的唇已经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叶非璃见好就收,将外套扣上,就这么得意的转身离开。
肖青懵了,急忙抹去额头上残留的余温,将枕头丢向那个背影,吼道:“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轩辕澈换了一张脸也换不了那颗龌龊的心。”
“咚!”秦苏手里的水果从指尖滑落,直直的滚在出门的身影前。
叶非璃低头,将水果从地上捡起,并没有被识破身份过后的半分窘迫感,相反笑意更深,道:“秦小姐,你的水果。”
秦苏抬眸,目光灼然的瞪着眼前这道身影,他笑起来的时候与曾经的薛恒太过相似,让她总会不知不觉的把他与那个人拼凑成一块。
“我先走了。”叶非璃就这么没有半分解释,潇洒的离场。
病床上,肖青如遭雷击,半天回不过神,愣愣的注意着门外一动未动的身影,心虚的从床上站起来。
秦苏发觉到他的靠近,僵硬的扭动脖子,虽然这个答案在她心里早已落地生根,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如此赤果果的暴露在她眼前,这个跟轩辕澈八分像似的男人是师父,刚刚那个跟师父相似的男人是轩辕澈,混乱的记忆就像是一个死扣紧紧的拉紧了她的脑神经,她仓皇的退后一步,不敢承认,不敢相认。
“小苏。”肖青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秦苏听闻他的声音,惊恐的抬起头,灯光有些朦胧,落在他身上时,恍恍惚惚的映着他满眼的彷徨不安。
她在想,其实她应该早就看出来的,这个男人与师父的眼神如此如出一辙,她为什么还要去奢望叶非璃那具驱壳是师父的影子?
“小苏。”肖青怕她心生嫌隙,忙不迭的握上她想要避开的双手,小声的再道:“小苏,对不起,我知道你——”
“你的手还好吗?”秦苏打断他的话,寻了一个话题打破僵局。
肖青点头,“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水果营养好,养皮消炎,给你带了一点。”秦苏将地上散落的苹果香蕉猕猴桃一一捡起来,慌张的放在桌子上。
“你在生气吗?”肖青不明白她为什么连看都不看自己,越发不安的握住她有意躲避着自己的手臂,让她抬起头,四目对接。
秦苏摇头,又堂皇的低下头,她紧了紧拳头,试探的问:“您真的是师父吗?”
肖青抬起手,笑意莞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以为你认不出我的。”
“为什么您不一早就告诉我?”
“我以为我的小苏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太玄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活生生的在面前,我觉得不真实,就像是梦,我怕我一说实话,这个梦就会醒,我怕醒过来看见的是你的尸体孤零零的被抛弃在荒野。”
秦苏咬紧牙关,张开双手,抱住男人,埋首在他怀里,声音颤抖着:“小苏错了,真的后悔了,小苏不该让师父离开,小苏不应该抛弃他,秦苏太坏了,忘恩负义的抛弃了最爱自己的师父。”
“师父不怨你,只是当时痛吗?”肖青指尖轻轻的抚摸过她的眉眼,滚油的酷刑比凌迟还残忍,听说受此酷刑连灵魂都不会得到安生。
“痛,很痛,只是都是小苏活该自找的。”
“傻丫头。看到小苏现在这么幸福,师父很高兴,轩辕澈负你的,老天替他偿还了。”
“是,小苏现在很幸福。”
“这样就好,这样最好。”肖青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握上她的小手,还是跟以前一样,暖暖的。
“咚咚咚。”紧闭的病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
秦苏背对过来人,尽可能的让自己起伏的情绪恢复如常。
护士对着身后的两人点了点头,“这位就是秦小姐。”
秦苏听见护士的声音,回过头,两名陌生人一前一后的进入病房。
肖青挡在秦苏面前,目光严谨的从来人身上一一打量过,开口道:“你们找小苏什么事?五步外说话。”
男人恭敬的递上名帖,解释道:“我是F国戚晟,早有耳闻秦小姐的大名,借着这次中法交流大会特意来拜会秦小姐,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医院这种敏感的地方。”
秦苏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可能秦小姐对我影响不足,不过在国际画展上,鄙人的劣作也在其中,正是那幅落叶图。”戚晟道。
秦苏回忆起了那幅安静的秋叶,推了推肖青的手臂,道:“没事了。”
肖青站在一旁,依然不明这陌生人的来意问道:“戚先生千里迢迢找来这里,究竟想说什么?”
“上一次的交流突然被中断,没有来得及赏识秦小姐的大作,这一次我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秦小姐能够应允。”
“既然是不情之请就别请了。”秦苏未有半分迟疑的拒绝。
戚晟面色一僵,显然没有料到这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强势拒绝,急忙道:“这次的交流大会,我们答应主办方现场作画,不知道秦小姐能否应邀出席?”
“是,秦小姐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觉得这个邀请唐突,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样的盛会是容不得有什么水分或者枪手。”戚晟身后的男人暗讽道。
“小程,别胡乱说,秦小姐可是当着上百名记者作过画,还是失传已久的点墨手法,别用你那些小心思去辱没秦小姐。”戚晟转而看向秦苏,抱歉道:“手下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
“如果说完了请离开吧,不要打扰病人休息。”秦苏拒客道。
戚晟有些为难,还是将名片放在桌面上,绅士道:“我希望秦小姐能够好好的考虑考虑,我很欣赏秦小姐这样的人,真的期待着我们同场竞技。”
出了病房,两人径直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电梯敞开的瞬间,戚晟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间被合上的病房。
“戚少,这个女人似乎不是那种容易对付的。”小程搜索着秦苏的名字,第一条弹出的便是前几日的开年大宴。
戚晟双手斜撘在口袋里,笑意深深,“有些人你好言相劝的时候他们总会眼高于顶,自然会用着自身的傲气否定眼前的任何事物,这种时候你就得用脑子去逼她,逼紧了,有些事她不想答应也不得不答应。”
“戚少的意思是怎么逼?”
“等一下的发布会放出消息,制造矛盾点,事情闹大了,自然有人会坐不住。”
电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敞开,莫夫人注意到走出的男人背影,略带疑惑的看过去,甚是有些眼熟。
下午三点,一则新闻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平静的A市。
不是陶家的丑闻,不是秦膳坊隔壁突然产生的爆炸事件,而是一则两国交流团队共同发出的声明。
C国协会主席与F国出使团达成共识,在三天后的发布会上各方派遣两名德高望重的名家现场作画。
这不过只是一个小圈子范围的事,却因为薛夫人的一句话而在此推至风口浪尖上。
薛夫人也只是善意的建议了一番:“如果论字画,我当然觉得秦小姐有过人之处能够胜任。”
戚晟却道:“我今天一下飞机特意去拜访了秦小姐,可是秦小姐拒绝了我的邀请。”
“为什么?”薛夫人惊愕,道:“这样的机会一般人而言不会选择拒绝,戚先生真的有问清楚?”
戚晟无奈的耸耸肩,道:“或许是秦小姐觉得我资质尚浅不足于与她并肩而行吧。”
“戚先生这话过谦了,谁不知道你现在是F国当代画家中的佼佼者,可谓是F国天才画家,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叶非璃瞥了一眼身旁的助手。
助手知晓他的用意,急忙引着还没有来得及退场的记者群从会议室离开。
过后不足半小时,整个京城乃至F国最新新闻皆是大写的头条标语:秦苏是不屑F国天才画家戚晟而推辞邀请,还是自恃能力不足低调退出?
F国那边的新闻却是满满的讽刺,暗示有人仅凭画展上那幅画就自视甚高,更是让所谓的专家将F国上声名大噪的两幅画同场做比较。
全然鸡蛋里挑骨头,恨不得将整幅宫宴贬低成C国人过家家一样的小众游戏。
莫家公关看到这样的新闻,当然是即刻致电各大报社,只是这样的行为再一次在外媒眼里被无限放大,暗示做贼心虚。
莫夫人坐在病房内,尴尬的将电视关上,本是怕她无聊才打开电视看一看新闻,却没有想到正好看到协会上的那一幕。
秦苏切好水果,放上叉子,不甚在意道:“今天怎么都没有见到莫子?”
莫夫人听见名字,心口本能的一紧,寻思着转移话题道:“你说这薛夫人不是故意挑事吗,这种时候非得拉上小苏你,自己平日里总是自以为是,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怎么不亲自上阵?”
秦苏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眼神飘忽不定的夫人,再道:“作画是凭一时心境,图的是一个心安理得,而不是用来博噱头宣传的东西,这样只会辱没了自己手中的那支笔。”
莫夫人急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这群人哪一次不是借着什么交流大会在人前装模作样的摆谱,其实剥开那层被腐蚀的本质,他们这群人不也是一群追名逐利的凡夫俗子,庸俗不堪。”
“母亲。”秦苏突然开口。
“嗯?”莫夫人不明她为什么叫自己,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您说如果是莫子在场,他会不会任由他们使用激将法?”秦苏问道。
莫夫人不假思索道:“肯定会当场将摄像机砸了,这些人就是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做撑得慌。”
“可是他不在这里。”秦苏再问。
“等他回来也不会坐视不理。”莫夫人道。
“回来?他去了什么地方?”
莫夫人一怵,苦笑道:“你也是知道了,他们三父子的事哪里会告诉我这个女人,一整天神叨叨的,应该是上面派了什么任务吧。”
“突然走的吗?”秦苏将叉子递到莫夫人面前,再道:“我刚刚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他、他接了吗?”莫夫人略显心虚的问道。
秦苏没有回复,拿起一块苹果放入嘴中,轻轻的咀嚼着。
莫夫人瞧不出她面上的情绪所谓何意,从进入房中开始,她便觉得气氛不同往常。
“他没接。”半响过后,秦苏开口打破沉默。
莫夫人轻喘一口气,笑道:“可能任务中不能接听电话。”
“所以我给大哥打了一个电话。”
“……”莫夫人神色一凛,她不确定莫誉泽那里的通讯是不是连通,但从秦苏的眉目间表情看来,应该接通了。
“大哥说他出国了,短时间回不来,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任务需要动用莫二少亲自出马。”秦苏扣住莫夫人的手,明显的感觉到她微乎其微的恍惚,再道:“不过他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
莫夫人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慌乱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瞧我糊涂的,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好好的休息,晚上我再来接你出院。”
秦苏没有过多的追问什么,从一开始她只是怀疑,看来现在他们是刻意瞒着她什么了。
“咚咚咚。”病房外有条不紊的敲门声响起。
随后,一人推开门,一身军装男人刚正不阿的挺直腰板站在门前。
秦苏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围在病房前的人是谁便见顾老推门而进。
“都出去吧,把门关上。”顾老笑逐颜开的走近,不忘把自己精心挑选的营养品放在桌上,笑道:“听说小苏住院了,秦膳坊最近也不能开张了,让我这刚刚才尝到甜头的老头甚是想念啊。”
“顾老爷子说笑话了。”秦苏倒上一杯水递上前,虽然有些受宠若惊,但依旧保持着脸上的不骄不躁,道:“让老爷子挂心了,我晚上就会出院了。”
“这敢情好,那秦膳坊什么时候开张?”顾老也顾不上喝水,着急着问道。
“只怕还需要一点时日,毕竟现在一团糟,还需要重新装修一下。”
“太可惜了,要不我出资你另外找个地儿?”顾老郑重道。
秦苏摇头婉拒,“如果真的要另择地点开张,也不用顾老破费,等过两日莫子回来,我与他商量一二。”
顾老目中一沉,呛咳一声,“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你或许不知道我家老大的性子,但整个京城都知道,那就是一根筋的死驴,拉不回来,禁闭莫二少让你忧心了,不过你放心,过两天我就让人放了他,毕竟都是世家关系,何必闹得这么不近人情。”
秦苏垂眸,握着水杯的手轻轻的一动,杯中的水就像是她此时此刻的心境一般荡漾开圈圈涟漪。
顾老见她沉默不语,越发不安道:“小苏不会生气吧?我就知道这事不能按照顾瑾易那小子的性子办,怕你心有芥蒂,马上就赶来了医院,结果——”
“顾老爷子放心,我没有生气,他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四天吧,按理说关两天就够了,可是顾瑾易那小子就是一个没耐心的家伙,谁敢反抗他的话,必然加倍受罚,现在倒好,不仅禁闭的地方严控守卫,刑罚也跟着翻了翻。”
“如果真是那样,能不能麻烦顾老爷子帮我约见一下顾先生,如果可以,我想当面替莫子道歉。”秦苏道。
顾老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个准信。
秦苏再道:“您也知道我只有厨艺能够搬上桌,我想亲自做一桌宴席诚心向顾先生表示歉意。”
“好,我马上让他回来。”顾老未加思索的掏出电话,想了想,再问:“今天见?”
秦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拿起床边的外套搭在身上,“顾老爷子您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好,好。”顾老走向窗前,按下号码。
秦苏出了病房,嘴角婉转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肖青闲来无事在走廊处溜达着,本打算绕过楼层去看看那位贵妇人走了没有,却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他忙不迭的走上前。
秦苏远远的就瞧见不停往着她这边张望的男人,笑意浅浅的说道:“烫伤处不痛吗?”
肖青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道:“一点小伤而已,不足为惧。”
秦苏指向电梯的方向,边走边道:“师父,您说说要做一份软骨散需要什么药材?”
肖青脚下一滞,不明道:“你做这玩意儿做什么?”
“既然知道了您和太子都活着,他又是有意的接近我,我自然要弄一点防身的东西,现在我身体不便,我不想临到头后悔什么。”秦苏一本正经的说道。
肖青恍然大悟,“你考虑的对,不过这东西后遗症太大,人吃了半天都起不来,你可得谨慎的放好了,别傻到误食了。”
“您还把我当成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秦苏从护士站借了一张纸,直接递到肖青面前,道:“您给我写下来,我自己去配药。”
“那玩意儿弄出来挺费工序的,等师父出院给你亲自弄,我告诉你一个偏方,可以当做药熏,人闻久了自然会浑身无力,不过你在点燃这药熏之前要先喝一点柠檬水和醋,每一样一小勺,如果觉得涩口就放点糖,可不要乱用,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虽然那药熏没有什么毒性,但保不准会对胎儿做出什么病害,谨慎为好。”
秦苏点头,将纸张收好,“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会炖好鸡汤来医院看您。”
“还是不用特别跑过来,当然孕妇还是走动比较好,我最近口淡,不用放太多的补品,但我现在体子比较弱,补一补还是不错的。”
秦苏掩嘴一笑,“我知道了,我还知道怎么配大补的药,您先休息,我走了。”
肖青站在病房前,目送着她走进电梯,忍不住的揉揉发烫的脸颊,还是自家小苏贴心。
……
医院外,两辆车缓慢的驶出停车场。
顾老从一上车就忍不住脸上的得意表情,他觉得他今天有必要邀请薛老来家里做客了,让他知道他顾老爷子可比他有面多了。
反之,莫家这边则是一团乱,莫夫人未曾顾忌自己名门世家的身份,就这么踩着高跟鞋追着一辆车硬生生的跑了上百米,最后气喘吁吁的靠着椅子坐下歇气。
她没有想到自己就出来半个小时,秦苏就跟着顾老一起走了?
没错,她刚刚没有看错,那是顾家的车,可是为什么秦苏会在车内?
她急忙给医院打了电话,却被告知秦苏已经出院,她走后顾老的确去了病房,然后两人一同离开了。
莫夫人的镇定一泻千里,她想不出一个理由会让秦苏这么心甘情愿的跟着顾老爷子离开,除非……
车内,秦苏张望着窗外的景物,语气压的很轻,她道:“我需要回去拿一点东西,老爷子麻烦您送我先回一趟秦膳坊。”
顾老点了点头,示意着司机掉头。
最终车子停在秦膳坊前,老爷子心情甚好的给薛老拨了一个电话。
薛老正在和莫老下着棋,聊着一些不轻不重的话题,电话响起的瞬间,霎时吓了他一跳。
“这顾老头最近挺闲的。”薛老随意的按下接听,揶揄道:“还真是稀奇啊今天,顾老爷子也会记挂起我?”
顾老得意的笑声从听筒内孜孜不倦的响起。
薛老眉头微蹙,这老家伙今天吃多了药?
“听说刚刚薛夫人还特意给莫家去了电话想要邀请秦小姐今晚一叙?”顾老得意的明知故问道。
薛老咂咂嘴:“顾老爷子也是想来府上坐一坐?”
“那倒不是,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今晚上秦小姐可能不会去你宅子里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秦小姐同意去你家似的。”薛老忍不住的酸涩道。
顾老再次仰头大笑道:“还真是不巧,秦小姐刚刚正坐在我旁边。”
“你什么意思?”薛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笑而不语的莫老,再道:“你不会想告诉我秦小姐要去你家里做客?”
“这大概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秦小姐果然有见识。”言罢,顾老不给对方多余的追问机会,得意的挂断通讯。
薛老放下手机,眉头紧了紧,“我觉得有可能你的担忧成真了。”
莫老手中的棋子掉入棋盘上,他诧异问道:“小苏去了顾家?”
薛老点点头,“这无风不起浪的,秦小姐与顾老毫无往来关系,这突然间提出去顾家,只怕这其中缘由还真是有几分照着你分析的趋势发展。”
莫老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拿出手机,还没有拨出去,电话就自然响起。
莫夫人的声音不带迟疑的从听筒内传出,她道:“小苏跟着顾老走了。”
如雷轰顶,莫老拿起一旁的手杖忙不迭的往着大厅方向疾步而去。
薛老也算是闲赋在家,平日里不是弄那些花花草草,就是陪着自家夫人搞那些什么附庸风雅之事,对于难得的看好戏机会,他怎么可以缺席?
两车一同驶出薛家大宅,随着夕阳西下,映日的红霞遍布在车窗上,红艳艳略显刺眼。
“叮……”铃声再次在车内响起,莫老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按下接听。
“莫老,大少回国了,得到准确消息,他的飞机已经起飞了三个小时,预计一个小时候抵达H市。”来人有些欲言又止的解释着。
莫老捏着手机的手失去准度险些捏碎机壳,他蹙眉道:“我记得我没有下达让他回国的命令。”
“大少应该是知道了二少的事,直接回来了。”
“胡闹,谁允许你们放他离开的?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对方吞吞吐吐道:“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是我失职了。”
“给我把飞机截下来。”莫老吼道。
“恐怕很难,大少坐的是民用飞机,是E国的直属机型,如果我们要贸然截下飞机,需要通知E国外交部,然后得到议会投票回复,最后上报给航空公司,航空公司再根据事态发展做出相应对策,等这一系列手续办下来,飞机已经成功着陆。”
“去机场截住。”莫老挂断电话,犹豫一番,权衡利弊过后,还是给了入境处一个指示。
莫誉泽从来不会如此不顾后果偷偷溜回来,他定然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心思。
机场内,人来人往,无论是普通通道还是vip通道,所有出入口全程被封锁,每一个人出入的人,必须提供身份信息。
如此场合,就像是正在捕获外逃的犯人,一个一个搜索的清清楚楚。
莫誉泽早已料到自家父亲洒下的天罗地网,跟着机组人员从员工通道进入员工区,随后从洗手间内直接从入境处翻越到出境方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作服,就这般大摇大摆从工作人员的特殊通道走出。
就如同莫老心中所想,莫誉泽对于莫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而言,是成熟稳重,做事深思熟虑,像今天这种草率的行为,只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是他莫大少。
也许是一个人沉寂久了,所以在有了心过后总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譬如今天伪装回来的莫誉泽将军。
他顺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按照调查到的地点,车子尾灯划破月夜,疾驰而去。
城东的普通民宅,因着昨日的一场大雨而使空气变得有一股浓烈的发霉气息,老鼠从垃圾桶旁寻觅着晚餐,一双皮鞋踩过地上的塑料袋,对方眉头微蹙的抬脚踢了踢。
沈夕冉正在小区外的私人诊所输液,从来到H市开始,伤口不仅发炎,高热不退,连呼吸时都能感觉到心口的疼痛。
诊所医生是一名退休的医者,坐在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不时注意一下点滴速度。
“咚咚咚。”随着叩门声的响起,一人推门而进。
医生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明道:“拿药还是打针?”
男人摇了摇头,目光有意的朝着诊疗室望去,道:“我来找人。”
医生也不过多询问,继续坐回沙发上看着电视。
男人就这么穿过诊所客厅走入后室。
这间诊所只有两张病床,一张床目前空着,另一张床上女人迷迷糊糊的正在努力睁开双眼。
沈夕冉脑袋发晕,看清楚来人过后几乎是本能的从床上坐起来。
“你可不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你,本以为莫家至少会把你丢进医院里治好了再离开,没想到他们狠心起来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宋蔺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后邪佞的含在嘴角。
沈夕冉戒备的望着不请自来的男人,双眸因为休息不好,深深的留有一圈浓黑的黑眼圈,她抓紧床单,瞪着他:“你究竟还想做什么?”
“我如今一事无成被停职,陶艺也被关着,现在在陶家,我可谓是一个空气透明到所有人都可以忽略的人,这样的我,挺无聊的。”宋蔺吐出一口烟圈,上扬着嘴角。
“宋蔺,你有今天这下场,一半是因为我,一半是你自己作的。”沈夕冉扯下点滴针管,扶着床摇摇欲坠的站起来。
宋蔺挑眉冷笑道:“所以为了偿还你赐予我的另一半,我应该好好报答报答你。”
沈夕冉想要从诊疗室出去,奈何却被男人不假思索的抬手拦住去路。她脑袋发晕,扶着墙,艰难的喘着气。
“啧啧,看你这模样,我是不是应该大发慈悲的放过你?”
“别逼我。”沈夕冉瞪着他的脸,努力的对上瞳孔中的焦点。
宋蔺钳制住她的下颔,让她高高的抬起头,挑衅道:“我若逼你你觉得凭你那点微不足道的能力,你有什么本事威胁我?”
“至少我能打残你一次,还会有第二次。”沈夕冉抬起手想要扳开他粗鲁的手臂,却没有想到他一巴掌打过来。
“嘭。”
沈夕冉跌倒在地上,带动着旁边的点滴瓶,瓶子碎开在她的身前,里面还没有输完的液体正汩汩的湿了她的衣角。
医生听见响声忙不迭的走进,诧异道:“怎么回事?”
沈夕冉红着眼,张着嘴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宋蔺笑道:“她见到我太激动了,不小心砸碎了你的药瓶,既然都碎了,我先带她离开了。”
医生疑惑的盯着将沈夕冉抱起离开的背影,望着满地的玻璃碎屑,有些不安的跟了出去。
宋蔺将她丢在路边,夜风尤甚,呼哧呼哧的打在她单薄的身上。
沈夕冉掩嘴痛苦的呛咳着,她甚至都看不清这个男人现在的表情是喜是怒,她咬紧牙关,刚一转过身,男人的脚已经揣在了她的肩膀上。
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上下,沈夕冉趴在地上如搁浅的鱼儿吸不到一口氧气,浑身上下,高温造成的骨痛,让她毫无反抗的忍受着男人野蛮的拳打脚踢。
宋蔺揉了揉手脚,脱下外套,将香烟点燃,冷冷一哼,“陶艺有句话说对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真应该早点听她的话,不是赶你走,而是让你彻底的消失。”
“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还是栽倒在了我的手里。”沈夕冉双手撑着地面,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点,又被男人一脚踹下。
宋蔺的脚狠狠的碾压在她的后心位置,冷嘲道:“所以我现在必须要弥补我的过错,有些人不配活着。”
沈夕冉没有再动作一下,就这么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自嘲的注视着灯光笼罩下遗落在她眼前的那道影子,“我就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未来,让你如此义无反顾的抛弃我,又赶尽杀绝?”
“你觉得凭我孤儿的背景能在这座大都市里闯出什么未来?”宋蔺扯住她的头发,让她高高的扬起脖子,再道:“一无所有的人只配给那群自恃身份高人一等的败类们打工,像条狗一样点头哈腰伺候他们,我宋蔺是B大高材生,拥有双学位,可是进入公司后呢?连清洁工都不如。这个时代,别人看的是你的背景,不是你这张脸。”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想着一步登天。”沈夕冉挣扎着推开他的手,又一次跌倒在地上,啃了一鼻子灰,“你没有见过我在洗澡时因为你的信息而迫不及待擦擦手就秒回的样子,你没有见过我在精神疲惫的时候仍强撑着等你对我说晚安的样子,你没有见过我因为想成为你喜欢的那种女人而拼命改掉自己本性的样子,你没有见过我每天守着你的那点回忆辗转反侧策划着我们未来幸福的样子,你没有见过,所以你从来不懂得如何珍惜。”
“很抱歉,我只记得你歇斯底里在报复我的样子,那真是记忆犹新,就像是梦魇一样每日每夜折磨我的神经,我现在就想一点一点的割下你的血肉,然后一片一片的喂狗。”宋蔺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未曾犹豫丢进路边的车里。
沈夕冉身体重重的摔进车内,一口血从嘴角溢出,她不甚在意的随意擦了擦。
“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狱。”宋蔺坐进驾驶位,拉动手刹,一脚踩住油门。
沈夕冉靠着车窗缓慢的坐起来,她靠着车椅,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问道:“宋蔺,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狠心的对我吗?”
“如果真的重来一次,我会毫不客气的一刀子解决了你。”宋蔺直视着前方,显然没有过多的在意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夜晚的城东,有些荒芜的小路,长长的车灯照耀着前面的两排大树,枯叶被风带动,一片又一片的打着旋儿落下。
沈夕冉仰头一笑,“是啊,如果真的有机会再来一次,我想我会在认识你的时候,就跟你同归于尽。”
宋蔺未曾反应过来,突然脖子上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皮肉,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握住那个东西,突然被喷了一手的血,还温热的。
车子在高速行驶中,失去了驾驶员的掌控,正疯狂的从两树间穿过。
宋蔺恍惚中想要扳回失控的车子,奈何已是为时已晚,车子顺着树下的坡道直接翻滚在已经荒废的稻田中。
烟尘吸入鼻孔中,沈夕冉仰头望着天空中的群星璀璨,有一张脸在脑海里渐渐成型。
很想和你拥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未来,很想和你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很想陪你走完你的一生,彼此温暖,互不辜负……
雾里看花,究竟是谁苍老了等待,楼台望月,到底望不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