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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人说着说着,林妈便说到了刚才赵婧落水的事,苏治一个大老爷们不好管这事,刘氏当时又正好回院子哄苏壑睡觉了,苏老太太听了也只是让请大夫去瞧瞧而已,苏卿听了之后笑了笑,待热水备好后,苏卿洗了个澡,一身清爽的出来,想起她让瑶光去拿的东西,便问道:“瑶光,那器件可取回来了?”
瑶光擦干净手里的水渍,走到条案前,笑道:“听姑娘的话我就知道这是个重要的器件,所以一直好好的收着呢,姑娘你瞧。”
苏卿接过瑶光递过来的东西,掀开上边一层绵软的布帛,指尖一勾,弹了弹中间镂空的琴弦,发出几声悠扬的调子,苏卿满意一笑,又道:“可还有热水,帮我取一些过来?”
瑶光看着她欢喜,也笑了声,不一会便拿了个装满热水的提壶过来,“姑娘,给。”
苏卿接过提壶,道:“明个儿还要早起,你下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就行。”
瑶光看了她一眼,道:“那姑娘小心,这热水烫着呢。”
苏卿嗯了一声,看着瑶光离开房间,苏卿才执起提壶让滚烫的热水灌入琴弦中,当那如山涧流水般悦耳的声音传入耳朵时,苏卿勾唇一笑。
进入夏天,不过才卯时天便已经亮了,马车停在角门处,刘氏正跟苏卿说着话,“你想出去散心我便不拦着你了,只是在外一定要小心些知道吗?”
苏卿乖巧的嗯了一声,“娘,我知道的了,你放心吧。”
刘氏拍拍她的手,走到闵嵇面前,看着这个高大的年轻人,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都被他脸上的伤疤吓了一跳,如今这一瞧,刘氏倒真庆幸他长得这般凶神恶煞,这一路要是有歹徒肯定也不敢近身,但她还是说道:“恩公,我家卿卿就拜托你了。”
闵嵇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刘氏曾跟苏治去厢房看望过他一次,也知道他沉默寡言,见他应下也不再多说,不多会,马车启程了。
绿意看着刘氏担忧的眼神,不由劝道:“夫人放心吧,大姑娘现在那么懂事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且大姑娘只是去散心而已,又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您别太担心了。”
刘氏叹了一声,“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担心还是不能避免,不过好在只是二三日便回来了,倒不需太过担心。”刘氏说着进了角门,才行几步,便看见边上放着一个大箱,刘氏乍一看便觉得眼熟,她想了想,不禁惊呼道:“这不是我给卿卿备的东西吗?怎么在这里?难道卿卿没带上?李叔,李叔,快喊着伙计追上去……”
“夫人别急,这是大姑娘让搬下来的,她说马车小,放那么多东西不方便,大姑娘还说她带的东西已经够了,不过两三天时间不需带这么多物件。”
刘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个丫头……”
贺彦差不多也是跟苏卿同个时辰起身的,只是他才让何明备车出发时,贺夫人也就是他的嫡母却使人来喊他过去。
贺彦挑了挑眉,他这人惯会做表面功夫,便是知道贺夫人不喜他这个庶子,他照样是风雨不改的天天去她院子请安,可后来贺夫人烦了,便让他不用去了,所以除了必要的场合或者节日他会看见贺夫人之外,其余时间简直就像毫不相干的陌路人一样,所以听见这消息,贺彦有些讶异。
他理了理身上的袍衫,带上何明,往贺夫人的院子去了,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贺夫人把他叫过去,居然是为了那件事!
“你生母早亡,我又管理着偌大的后院忙得脚不沾地,才让你二十有二了还没娶妻,我这阵子想起来,对你倒是有些愧疚,所以我便做主给你张罗这婚事,你看如何?”贺夫人雍容华贵的坐在上首,虽是询问的语气,可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贺彦暗自蹙眉,他原以为这辈子贺夫人都不会主动提及他的婚事,却不料她今日却说起了这事,她这是怎么了?贺彦心头疑惑,却道:“让母亲如此操劳是儿子的不是,只要母亲欢喜儿子自是愿意博母亲一笑。”
贺夫人勾起一抹冷笑,这贺彦如此说分明是指责她拿他的婚姻当玩乐的游戏,哼,他贺彦倒是好胆,不过她要是会被这一两句话就吓退的,就枉费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当家太太。
“今天一早陈媒官和苏家的洪大管事都来找过我,我还以为他们说的是虚的,如今看你这态度,知道了你是愿意的,我便放心了,听说陈媒官已经帮你们二人合了八字,但看在苏家的份上,这纳采问名等流程却不能落下,你……”
“母亲!那陆家姑娘行事粗野,毫无规矩,且她生母性情风流,家风不正,我虽是微不足道的庶子,可如何能让这样的女人进我贺家,坏了贺家名声。”贺彦自听见陈媒官和洪大管事这两人便立即想到了陆梅那件事,昨晚他跟莫东才商议出应对之法,没想到天才亮,这计划还没实施呢,苏家就已经先发制人的告到贺夫人那去了。
贺彦一脸阴沉,不用说,这事一定是那个恨嫁的丑女人所为,这女人真是……活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一遇到他便像水蛭一样死死缠着他不放,真是让人恶心至极。
“那你该当如何?昨天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你们的事,难道你要当这事完全没发生过吗?你让人家姑娘怎么活?让所有人怎么看待我贺家?难道要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让整个贺家所有人都背上风流成性的风评吗?你让你的哥哥弟弟们如何自处?还有你那些待嫁的妹妹,你是要逼她们剃发出家去做姑子不成?说句不好听的,你既然不喜这陆家姑娘,你当初何必去救她,让她死了不是更好!”
贺夫人语气冷厉,这番话说出来已是重了,贺彦要是拒绝就是把整个贺家推入火坑,别说他一个庶子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就是备受宠爱的贺敏都不敢这样任性。
贺彦垂在袖子里的拳头握得死紧,他知道这后果,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格外的愤怒,如果他知道陆梅是这样粗野的女人,当初在水里他就应该掐死她,也就免了这后续的一系列麻烦。
厅里一片寂静,贺夫人悠闲的呷了一口茶,见给贺彦的情绪缓冲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口道:“这陆家姑娘虽然脾气冲了一点,可性子实诚,不会跟你拐弯抹角的耍心机,比寻常的姑娘还要容易掌控,且苏家在定州的地位也只是屈居于我们贺家之下而已,也是个富甲一方的大家族了,这苏家族长既然对这陆家姑娘关照有加,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不消我说了,听说陆大户临死前给她女儿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只要你想,这些东西还不是你的,所以这门亲事,我瞧着是门当户对的,你心里也不用委屈。”
贺彦抬头看了贺夫人一眼,对她脸上的和善大感意外,如果陆梅的背景真的这么雄厚,她就不怕他抢了他儿子的地位?可他对陆梅也有一些了解,表面上真的是这样没错,但贺夫人真的有这么大方吗?
贺彦沉默的低下头,贺夫人优雅的用着茶点,也不着急,片刻后,贺彦开口道:“陆家姑娘终究不是我心所属,我能不能求母亲,待我遇见钟意的姑娘时,为她求一个平妻之位?”
贺夫人挑了挑眉,随即笑道:“只要你喜欢,便随你吧。”平妻?哼,他一个庶子也配!
贺彦得到准话,微微心安,他想要苏家的念头从来没有断过,就算现在出现了陆梅这个异数也一样,只是原先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至于苏家和苏卿,看来要改变一下计划才行。
“怎么样了?洪爷爷怎么说?贺家可是答应了?”陆梅接连问了三个问题,一脸急切。
巧儿扑哧一笑,说道:“恭喜姑娘,洪老爷说贺夫人已经答应了,她还说改日便让媒官过来谈嫁娶的事宜。”
陆梅哈哈一笑,欢喜的跺了两下脚,双手合十的感叹道:“真是太好了,贺彦答应娶我了,我就要嫁人了,这真是太好了,对了,我娘知道吗?她现在在哪里?这门婚事来之不易可不能让她搅黄了。”
陆梅一急,就要往外走,巧儿抬头拦住了她,道:“姑娘放心吧,洪管事正跟夫人谈话呢,姑娘要是想见夫人也得等等,洪管事的脾气不好,咱们贸贸然的冲进去会被骂的。”
陆梅想到洪管事的狮子吼便缩了缩脖子,“也是,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反正贺家都答应了,成亲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陆梅在圆凳上坐下,撑着下巴笑得一脸得意。
巧儿见她欢喜也是心头微松,便道:“姑娘,那个,咱们要不要回份礼给苏卿表姑娘?毕竟要不是有她的纸条,咱们也不会想到让陈媒官和洪管事去拜见贺夫人,让她定下这门亲。”
陆梅一想,觉得是有些道理,但是随即她又道:“那狐媚子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我可是拿了一万两私房钱去贿赂了贺夫人的,说到底还是我吃亏了,给她回什么礼?”
陆梅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巧儿不说话了,心道要不是有这个表姑娘,这贺彦说不定就反悔了呢,没看他昨天的脸色那么难看吗,要不是有贺夫人这个嫡母做主,这婚事哪有她的份?
洪管事从陆家出来便回了本家苏宅,直接去了一处种满湘妃竹的清幽院子。
“族长,事办妥了,徐氏那妇人拟了一分转让文书,已经签了字,只要她女儿成婚之后,她便会把印章盖上,到时西郊那个茶庄就是属于咱们的了。”
苏族长正摆弄着棋盘,闻言他嗯了一声,说道:“上回你说这事是一个苏家人喊你做的?”
洪管事恭恭敬敬的道:“是的,那日我在茶行清点茶叶入库,那个自称是苏家护卫的男人便把我叫走了,随后才有了这些事情。”
“她也是姓苏的,这么凑巧撮合了这件事,会不会是有所图谋?”苏族长落下一子,沉吟道。
洪管事摇了摇头,“我也是这般猜想的,可昨晚陆梅过来的时候我问过她了,她说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个苏姑娘只是个传话的而已。”
“陆梅那丫头可没有那么灵精的脑袋,她相中的那个男人虽只是贺家庶子,却也不会瞧上她,若没有请你跟媒官过去,让当家的贺夫人亲口说出这事,这婚是不会成的。”
洪管事眉头一蹙,“族长的意思是,这一招是有人教陆梅那丫头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这人针对的究竟是苏家还是贺家,还不得而知,你注意些就是,不说这个了,老六那里如何?上次下了那么大一个绊子都没让他损失多少,真是可惜。”苏族长啪的落下一颗黑子,脸色有些阴沉。
洪管事脸色一正,“这事说来也是奇怪,陈柄明明才从他那里进了碧峰没多久,却在苏六有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我竟不知道苏六那臭脾气居然也有人愿意这样帮他,更奇怪的是,我三番两次从陈柄那里套话他都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也不知是跟苏六达成了什么协议,或是……在谋划什么阴谋?”
苏族长哼了一声,“管他有什么阴谋,苏六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如日中天的苏六了,已经在走下坡的他有什么本事跟我争?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洪管事垂眸,低低应了声是。
苏卿到清河县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因为博茶商会临近,这个悠远宁静的小镇无论是酒楼客栈都全部爆满,苏卿等人走了几条街,终于在一个颇为高档的酒楼得知还有一间房,苏卿有些犯难,总不能让闵嵇睡马车吧?闵嵇却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犹豫,就在苏卿打算付房钱的时候,一道邪肆的声音传来,让她手里的银子咚的一声,滚落在了柜台上。
“哟,这不是贺老弟的红颜知已吗?我记得好像是叫……叫卿卿来着?卿卿亲亲,这名字真是太好听了,跟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真是绝配。”王慕哲笑着走过来,像野兽般极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的往苏卿的身段上一扫,玩味的勾了勾嘴角。
苏卿一僵,暗道真是倒霉,才踏进清河县便遇上了这么个瘟神,看见他逐渐靠近的身影,苏卿的眉头一皱。
突然砰的一声,一张方桌横了过来,挡住了王慕哲走向苏卿的路。
闵嵇丝毫不比王慕哲逊色的伟岸身躯挡住了他火热的视线,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王慕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打量了闵嵇两眼,说道:“有这么一头野兽在美人儿身边,真是让我越发觉得美人脆弱得叫我怜惜呢,哈哈。”
刷的一声,一只筷子从他的脖子旁擦过,鬓角的一缕头发被齐齐削断,脖子上的皮肤刷的一下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刺痛让王慕哲的笑戛然而止,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感觉到指尖一片粘稠,放到眼前一看,鲜血和断发沾满了他的手。
“天啊,少爷受伤了,快请大夫!”王慕哲的小厮的王烨惊叫一声,一挥手让身后的人去请大夫,连忙上前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他一边询问,一边怒瞪向闵嵇,却被他冷厉的目光吓得脸色白了白。
瑶光看着王慕哲脖子上的血,害怕的闭了闭眼睛,心道姑娘的这个护卫不仅气势让人害怕,一身的本事更让人恐惧,不过这个男人三番二次的调戏姑娘,活该被收拾!
王慕哲愣愣的看着指尖的血,突然砰的一身倒了下去,王烨叫了一声,“少爷你醒醒啊……”
瑶光害怕往苏卿身后靠去,白着脸道:“姑,姑娘,惨了,他杀人了。”
“不是,那王公子应该是晕血吧。”苏卿勾勾嘴角,目光闪了闪,她知道下次如果王慕哲再调戏她,她改用什么方法反击了。
瑶光松了口气,苏卿在知道了王慕哲的弱点之后,也打消了想要离开这里去找别家酒楼的念头,付了房钱便让闵嵇帮着把行李搬进了房间。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博茶商会开幕,所有的茶商都往那边去了,苏卿也出门了,只是她没有去茶商集聚的参展西区,而是去了东区。
苏卿在来的路上给瑶光解释了一下何为博茶商会,除了给茶商展出茶叶的西区,还有给茶艺大师比拼技艺的西区,因为茶艺意境美好,质朴清幽,特别是茶艺表演,能让人在视觉嗅觉和听觉上都得到最优质的享受,所以极受一些爱茶者或是闺秀夫人们喜爱,每次博茶商会开幕,东区的人流丝毫不比西区逊色,所以苏卿会往那个地方去,瑶光一点也不奇怪。
闵嵇始终没离开距离苏卿五步之外,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这个眼神晶亮的美丽少女,并隔开了一些有意无意想碰触她的人。
苏卿走进东区,发现一处铺着牡丹红毯的宽阔高台周围早已坐满了观赏的人,只是高台上还没有人进行过茶艺表演,看来是还没到时间。
苏卿走到高台旁的一处告示栏前,看了眼参赛规则,要答上考官出的茶艺知识才算是有资格参赛。
瑶光走到她身旁看了看告示,问道:“姑娘难道要参加这个吗?”
苏卿嗯了一声,走到不远处铺着红桌布坐着几个斯文中年人面前,说了自己也要参加茶艺比赛,众人看了她一眼,仔细打量了片刻后,先是问了几个入门级的问题,见苏卿答上来了便又问了几个,苏卿准确无误的一一回答了,众人正才用正眼看她,指了指一边等候参赛的坐席,苏卿道了声谢后,领着瑶光往那走去,闵嵇自然是半步不离的跟上。
“卿卿?真的是你?听王公子说你来了清河县原本我还不信的。”贺敏惊讶的从嘉宾席上起身,先是看了她两眼,随即便把目光投向了高大伟岸的闵嵇,没办法,他的气势太强了,要不是苏卿的美丽对贺敏有极大的吸引力,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会看向这个散发着凌厉气息的男人。
“原来是怀岚哥哥,我也是昨天才到的。”苏卿看了眼他的位置,便移开了目光,只因他身旁坐着的便是那个讨人厌的王慕哲,见她目光看过去,竟还敢朝她邪肆一笑,那笑容让人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贺敏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听王慕哲说,就是他把他弄伤的,看来有些本事。
“才几天不见卿卿既然就聘请了个保镖啊,这位兄台较我等都要威武不凡,且五官深邃,莫不是西人?”贺敏先是朝苏卿温柔一笑,抬起头后,若有所思的看了闵嵇一眼,随即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闵嵇神光冷邃的眸子幽幽的扫了贺敏几眼,没有说话。
王慕哲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英雄所见略同,为兄也是这么认为的,谁不知道西人最是野蛮粗鲁,凶残无比,你的红颜知己交给他保护,可得小心他监守自盗哦。”王慕哲朝贺敏挤挤眼睛,唇边的笑容很是玩味。
苏卿皱了皱眉头,“王公子,闵大哥是我爹的救命恩人,请你把话放尊重点。”
王慕哲恍然大悟的长长哦了一声,随即殷勤的笑道:“原来是这样,是我的不是,我这就给这位兄台赔罪,卿卿可莫要恼我。”
说着王慕哲便走到闵嵇身旁,还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谁知这才刚碰上便被一股力道砰的弹了回去,王慕哲啊的叫了一声,右手竟是完全没了直觉。
“你也配。”闵嵇弹了弹肩膀上莫须有的灰尘,一脸漠然的道。
“王公子,怎样了?没事吧?”贺敏上前问了两句,那目光却沉沉的落在闵嵇身上,闵嵇不闪不躲,由他打量,好半天,王慕哲才感觉手上有了直觉,他微微松了口气,对闵嵇更是恼恨不已,不过因为闵嵇的处处拦阻,他对苏卿的兴趣就更大了。
察觉到他热切的眼神,苏卿不悦的抿了抿唇,正巧高台上的表演开始了,苏卿连忙拉着瑶光到参赛席上落座。
闵嵇随之跟上,贺敏则神色不明的看向气势不凡的闵嵇,眉头皱了皱。
随着一阵悠扬的古筝响起,全场安静了下来,看着台上的茶艺表演,苏卿说道:“瑶光,把茶具准备好。”
瑶光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从闵嵇手里接过包袱,细细的又清点了一遍,才说道:“姑娘,器件都齐全的,连咱们昨天绕到去玉龙山取的轻泉水也一滴没漏。”
苏卿点了点头,参赛名单上的人她大多不认识,但是有一位她却很熟悉,她曾经请过她来教授她茶道,名叫詹茶,因为对茶道的痴迷,她连名字都改了,她请她的时候约莫是两年后,那时的她已经小有名气了,两年前的她,不知道技艺如何。
对茶艺深有研究的苏卿没有太过注意其它人的表演,直到詹茶上台后,她才开始认真的看。
玄琴拨动,香炉冒出缕缕青烟,詹茶着一身浅灰色暗纹窄袖褙子,一脸沉静的坐在矮几前,吟起那首她最喜欢的茶香小调,执起一旁用火煮着的甘泉淋在装满茶叶的母壶中,詹茶选择的是紫砂壶,配上她白瓷晶莹的提壶,加之借着热水的冲力而让整个母壶的茶叶都翻滚蒸腾起的大片雾气,更是显得清幽古朴。
茶艺的配具和她所给人的感觉很多时候都跟表演者的性格有关,从詹茶的茶艺所散发的浓浓古朴清幽的气息来看,詹茶的性格还是跟以前一样,给人一种隐士高人的洒脱,当然也很古板。
詹茶用茶盖轻轻在茶汤表面上一拂,瑶光看见这个,便疑惑道:“这洗了茶就该倒了呀,她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招春风拂面,意在拂去茶汤上的白色泡沫,让汤色更加清澈亮丽,虽说是头泡汤二才泡茶,可每个茶道大师对茶叶有一种格外的珍爱之感,便是要倒去的茶汤,她都会对跟敬献给宾客品茗的茶汤一样尊重。”
瑶光哦了一声,突然目光闪闪的说道:“姑娘这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苏卿微怔,唇角勾了勾没说话,瑶光也不介意,只是又把目光投向了高台上。
詹茶的茶艺算是个中翘楚,她一出手便吸引了群众们大部分的目光,这种清幽雅致的意境实在能荡涤人的心灵,一个二个都看得有些神迷。
最后一招祥龙行雨,詹茶将子壶的茶汤均匀而快速的斟入品茗杯中,放上茶托,敬献给评委点评,这一场表演便结束了。
高台又上了两个茶艺大师,但是有詹茶的珠玉在前,这两人的表演便让一众评委们兴趣缺缺了,苏卿是参赛名单中的最后一个,观看了一两个时辰的评委们都有些审美疲劳,但因为苏卿娇娆的美貌,还是让不少人惊艳了一番,场中也有不少人开始坐正身子对苏卿的表演期待起来。
当苏卿的茶具在众人面前亮相的时候,那华丽别致的凤头茶船,让众人惊讶了一番。
王慕哲目光闪了闪,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个红颜知已不仅美貌过人,连才情也是不一般呢,就是寻常的大家闺秀都不见得会一手清幽雅致的茶艺,这苏卿不仅会,竟敢参加博茶商会有名的茶艺大会,真是不一般呐。”
贺敏谦虚的笑了笑,看向苏卿的目光亦是有些火热,只是看见那别致的茶船时眉头微微一挑,这个造型还真是没见过呢。
瑶光紧张得手心都湿了,“姑娘能行的吧?”
闵嵇看了眼妖娇的苏卿,她的表情始终是这般的冷冷清清,想来是有把握的,瑶光也没有想跟闵嵇搭话的意思,见闵嵇没有说话她也不恼,只还是时不时的便紧张得嘀咕几句。
评委席上一个俊美至极的成熟男人招来身边的人,问道:“怎么还不奏琴?”
那人回道:“是台上的苏大师不让奏的。”
同坐在评委席上的几人听见这话,好奇的互相看了几眼,对接下来的表演有些期待起来。
男人颇有兴致的看了眼娇娆的苏卿一眼,朝那人挥了挥手。
苏卿将香炉放在案前,伸出纤长白腻的手将品茗杯放上茶船,那樱花瓣般的粉嫩指甲与白釉瓷杯相辉映,不禁让人想起雪中开放的灼目红梅,极为赏心悦目。
然而她才把品茗杯放在茶船,便发出了一声悠扬婉转的琴声,众人瞪大了眼睛,以为出现耳朵出现了幻听,然而随着她的动作接二连三的传出悠扬的琴声,这才让众人醒悟过来,这不是幻觉,竟是真的!她竟用琴弦来承托茶杯!
苏卿没有理会众人是何感想,她执起水晶提壶,用热水烫洗茶壶提高壶内的温度,热水流入凤头船,随即发出一阵空灵悦耳的声音,如钟乳石洞内滴答的水流,叮叮当当,美妙而愉悦,王慕哲摩挲着下巴,道:“这茶船莫不是内有玄机,你这红颜知己的本事真不小啊。”
贺敏沉默不语,突然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坐席中,那个抱胸而立的男人,谁知他的目光才刚落到他身上,闵嵇那凌厉的眼神便扫视了过来,贺敏惊讶于他的敏锐,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闵嵇扫了一眼,转过头去,贺敏挑了挑眉,这个男人是对他有敌意呢,还是因为他身旁的王慕哲?
高台上的声音悠扬悦耳,苏卿将茶叶泡在母壶中,拿过提壶浇淋着壶身,内外加热激发茶性,凤头船的妙音不绝于耳,热水高淋而散发的浓浓雾气,似将苏卿笼罩在云雾之中,让人仿佛置身于烟煴弥漫,云蒸霞蔚的飘渺意境,热气携着茶香钻入众人脑海之中,耳边似有梵乐吟唱,像一只温柔的手,将人们牵引到虚无缥缈的境界,净化了人们心灵上的污垢,让一切烦躁都平静下来。
把母壶倒扣在子壶中,片刻后,苏卿执起子壶依次的将茶汤点入闻香杯中,随后盖上品茗杯,紧扣杯子手腕翩飞的翻转过来,这一灵巧的动作又是惹来群众们的一片惊艳目光。
苏卿端着茶盘走下评委席,将茶杯依次放在桌上,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道磁性悠扬的嗓音,“苏大师技艺如此熟稔流畅,真是叫人叹为观止,不知能不能教教我品香之法?”
苏卿微抬起头,当看见面前这男人的相貌时,微怔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左右,生得实在是俊美至极,一双高贵的凤目威严华贵,鼻梁英挺高悬,薄唇似涂朱般嫣红,着一袭梅兰竹菊大纹样白底青纱袍衫,这样一个优雅成熟的男人,实在是够让女人脸红心跳的。
苏卿连忙低下头去,道:“你可以一手握住品茗杯,旋转闻香杯,刮去杯口茶汤,将闻香杯放在鼻尖下轻轻嗅过。”
苏卿说着,见他还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便执闻香杯放在掌心合起,在他鼻前轻轻滚动,“如何?可是香气怡人?”
王岳翎吸了口气,半饷后,他道:“嗯,不错,此法甚妙。”那一阵清幽的瑰香,可比这茶香还要让人神迷。
苏卿淡淡一笑,放下闻香杯,拿着茶盘缓缓退下。
东区一共设了两处地方给茶艺师歇息,一处是刚才苏卿呆过的地方,这一处离高台更近,更能第一时间知道本次茶艺大会的魁首是谁,苏卿一踏进这里,詹茶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朝她看了过来,苏卿朝她微微一笑,找了张鼓凳坐下。
“你的茶技不错,有这样的功夫该练了五六年了吧?”詹茶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询问苏卿。
苏卿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自己,只因方才的那套茶艺中,糅合了詹茶曾经教授她的几式,不过自从她知道詹茶来了之后,她便临时改变了策略,所以她看到的也是那技艺的雏影而已,且双方都不认识,她不可能会认为自己偷师,正是因为知道没有这个可能,所以心情才会这么复杂吧。
因为现在的她根本还未接触茶道,所以苏卿没有明确的承认,只是含糊的说了句,“有一段时日了。”
詹茶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对茶道悟性很高,便是我自认比你懂得多也不得不认输……”说着,她便起身离开了。
这是指她那别出心裁的凤头船吧?苏卿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不一会儿,东区又沸腾了起来,只因本次茶艺大会的魁首宣布了,这人当然是意料之中的苏卿。
看着手里的赤金打造的精巧令牌,苏卿有些疑惑,王岳翎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闪过疑惑之色,莫名的觉得这样的眼神真是无辜又可爱,他呵呵一笑,低沉笑声仿佛从胸腔深处传出,让人一听就知道发出笑声的人心情很愉悦,苏卿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多谢。”便从高台上下来了。
王岳翎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挑了挑,她竟也不问一句?他还想帮她解说解说的。
苏卿没想过夺魁首的事,来之前她更是连得了魁首会得到博茶商会赠送的什么奖品都不知道,不过听说每一届博茶商会给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苏卿也没有想要找个人问问的念头,把令牌收好,便往瑶光的方向走去。
“卿卿一手完美的茶艺真是叫人赏心悦目,且那茶也是格外的香气怡人,不知我可有那个口福品一品?”王慕哲大步走过来,一双惊艳热切的眼神毫不掩饰,光明正大的写着他对苏卿很感兴趣。
贺敏知道这人是什么德行,对于被他看上眼女人他会出奇的有耐心一步一步的将对方的身心都夺过来,妖娇的苏卿走入他的视线,日后怕是难以摆脱了。
他勾唇一笑,走到苏卿身旁,朝王慕哲道:“王兄可真不厚道,这要求得是我跟卿卿提才对。”
王慕哲微怔,随即哈哈一笑,“知道了知道了,卿卿是你的红颜知已嘛,不过贺老弟你的醋劲也太大了,我不过跟卿卿说了两句话而已,要是日后我跟卿卿引为知己,促膝长谈,你岂不是要醋意大发把我王家掀翻了去,哈哈……”
贺敏心知,看中卿卿的王慕哲是在试探自己的意思,试探他的底线在哪里,好让他夺走苏卿又能不惹怒自己,他冷哼一声,唇角却愉悦的勾了起来,道:“我自是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只卿卿若是有意,我便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亦是甘愿。”
这话一出,王慕哲的目光闪了闪,往苏卿走来的闵嵇脚步几不可查的一顿,苏卿则是心头一跳,贺敏……是开玩笑的吧?
王慕哲失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小子完了,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你居然着了这个女人的道,真是太可惜了,这定州万千女儿家该心碎了。”
贺敏笑而不答,只是在王慕哲看不见的地方时,朝苏卿悄悄眨了眨眼睛,苏卿松了口气,朝他感激一笑。
王慕哲又调侃了贺敏几句,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卿卿可愿意请你的怀岚跟我品一品你那香飘十里的茶汤,地方我已经选好了,就等你发话了。”
苏卿淡淡一笑,“那我就献丑了。”
一行人移步到一处半开放的雅致小厅,茶具已经有人从高台上搬来了这里,苏卿优雅落座,素手焚香,随着流水叮咚的悦耳之声响起,那意境飘渺的茶艺看得人目不转睛。
隔开人群的喧嚣,王慕哲再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苏卿的茶艺带给人的空灵之感,衬托得她的茶艺不仅茶美器美,人更是美。
他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余光扫见同样专注的贺敏,心里冷笑了声,他不许他接近苏卿,可苏卿要是主动接近他,就由不得贺敏了。
琴声一歇,苏卿也停下了动作,王烨第一个便端了一盏递给王慕哲,王慕哲接过,先是拿起闻香杯嗅了一嗅,才认真的低头品起茶来,半饷之后,他放下茶杯,问道:“这茶汤清澈明亮,茶香嫩香持久,入口清醇鲜爽,唇齿甘甜,真是上等的好茶,不知是何种茶叶?”
贺敏也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苏卿一笑,开口道:“此茶采摘茶树芽头嫩叶而制,香气似白兰,茶汤杏黄纯如琥珀,名为紫意春芽。”
贺敏挑挑了眉,随即了然的笑了笑,这小妮子好心思。
“好名字,不知苏姑娘能不能让我也品品。”庞慧一身嫩黄色蝶恋芍药垂胡袖交领褙子,白色暗花锦缎交领中衣,纱青色缠枝花长裙,青丝高绾簪一对赤金嵌红宝石步摇,面如秋月,粉黛略施,贵气逼人。
贺敏见她进来,笑着微一颔首,庞慧没有如上次那般高傲,也友好的朝他一点头,径直走向苏卿。
苏卿看了她一眼,比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庞姑娘肯赏脸是我的荣幸。”
苏卿的才艺惹人惊叹,加之又生得年轻美丽,她的行踪自然是受到不少人关注,见她在这小厅以茶待客,人们便纷纷驻足观看,来东区的人都是爱茶之人,此时闻得一阵阵清醇的茶香,肚子的馋虫早就被勾起,见庞慧身先士卒的进了小厅,碍于怕被人唾弃不请自来的众人,一个二个的也都踏进了小厅,跟苏卿讨茶喝。
苏卿笑着请众人落座,人们见她这个态度,一个二个的也毫不客气的在小厅内坐下,一时间,本是雅致怡情的厅内顿时坐满了人,小厅本就是半开放的构造,路过的人见这处热闹,也纷纷让下人搬了凳子过来,听苏卿这个博茶商会的茶艺魁首以茶待客,纷纷要求一品,苏卿来者不拒,轻泉煮了一壶又一壶,茶叶换了一次又一次,面对众人的提问,苏卿也一一解惑,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温柔和善没有半点脾气的模样,众人对她大有好感,当问及她所用的茶叶出处时,苏卿只说了是紫意春芽,其它的无论别人怎么问都称不知。
因她这绝口不提的态度,更让那些求茶若渴的宾客心里如被猫抓了似的不得劲,一些茶商从中嗅到了商机,连忙派人去查看苏卿参赛所填的册薄,希望能从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待苏卿带来的紫意春芽全部用光,众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依旧有不死心的跟苏卿询问紫意春芽的出处,苏卿依旧笑而不答,众人见状只能遗憾离开,一时间,苏卿避而不谈的态度为紫意春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这种神秘在众口皆碑下,无形中让紫意春芽晋升到珍贵茶种的高度。
等围在苏卿身旁的男女老少全部离开,庞慧才走过来,惊奇道:“那么多人你也应付得来,你真是又让我刮目相看了,可还挺得住?”她看了苏卿有些发颤的手,关切的询问。
苏卿两手交握互相揉了揉,笑道:“只要付出能得到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话很明显说到庞慧的心坎里去了,她的笑容也越发柔和了些,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要有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了,你住在哪里?傅仪生又给我回信了,因为要来清河县,所以都耽搁两天了,明天一定要把信送出去才行。”
似乎有了傅仪生频频回信的鼓舞,庞慧不再是一脸的患得患失,属于清贵世家的贵女风范又回到了她身上,让她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美丽又耀眼。
苏卿看着这样的庞慧也只是淡淡一笑,说了现在住着的客栈,又道:“晚上你过来吧,今晚前写好,明天就能把信送出去了。”
庞慧嗯了一声,想起过多不久就是傅仪生生辰了,正想问问苏卿该送什么礼物时,贺敏等人已经过来了,她便住了口,跟苏卿说了句告辞,便带着佳音佳信离开了。
王慕哲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反而关心道:“没想到会来那么多人,卿卿泡了这么久的茶可累了?”
瑶光悄悄过来帮苏卿揉着手腕,感觉那双白腻的柔夷在轻轻颤抖,心里是把那些人骂了一遍又一遍,什么爱茶之人,不经过她家姑娘同意就闯进来要茶喝,照她看根本就是强盗。
苏卿对霸道肆意的王慕哲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对他时不时表露出的熟稔更是反感,但对方是王家的人,他手下也有不少茶行,经过今天的事情日后极有可能会有生意来往,也不好跟他撕破脸皮,她看了眼时辰,歉声道:“是有些乏了,我正想回客栈歇息呢。”
“那我送你回去吧。”
苏卿见是贺敏,朝他微一颔首,便让瑶光去收拾茶具,王慕哲见状倒不好阻拦,不一会,苏卿几人便离开了。
王慕哲摩挲着下巴正寻思该找个什么机会跟苏卿独处一会,余光便看见一人跟他一样看着苏卿离开的方向,他微怔,随即喊了一声:“九叔。”
王岳翎收回目光,说道:“你跟这苏卿很熟?”
王慕哲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一向清心寡欲,对女人感觉极淡的九叔竟开始过问女人的事了?王慕哲暗忖这苏卿的魅力果真大,却不敢开口调侃,只道:“我跟她也只见过几面,倒是贺敏跟她比较熟,九叔可是有事找她?”
王岳翎想到苏卿拿着令牌一脸无辜的模样,突然觉得这话还是亲自跟她说会比较有趣,便摇了摇头,却道:“贺敏?是贺家人?”
“是,是贺道的第五子。”王慕哲一一回了,一改脸上邪肆狂放的表情,变得很是尊敬。
王岳翎哦了一声,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这就嗅到那股不寻常的味了?”
王慕哲笑了一声,忙谦虚道:“在九叔面前我怎敢当敏锐二字,九叔太夸奖我了,茶艺大会的事已经落幕,九叔可会在定州呆上几日?”
“嗯,便是住上一些时日也无妨,你们一家在定州经商也有十多年了,我与三哥也有好几年未见,是该好好叙叙旧,府上现在何处?”
王慕哲脸上一喜,说道:“就在定州南的锁相桥区,离清河县快马只需一个多时辰,等事情一了,我给九叔带路吧?父亲要是知道我能把你请来一定会高兴坏的。”
王岳翎勾唇一笑,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些微的怀念之色,看起来更是华美靡丽,他嗯了一声,随即道:“那紫意春芽到时记得送些来给我品尝。”
王慕哲露出个惊讶的表情,王岳翎挑了挑眉,声音也开始低沉起来,“怎么?你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我竟不知九叔这般喜欢,早知这样我就不便宜那些人,让苏卿把带来的茶叶拿来送给九叔了,虽然不多,可也能解解馋。”王慕哲摆着手,意外之余又是受宠若惊。
王岳翎不在意的笑笑,“无事,早晚都一样。”
那厢的苏卿却没能直接回客栈,只因她才从东区出来,贺彦便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怀岚在这里我不奇怪,倒是卿卿怎么也来了?来清河县要走上一天的路程呢,你一个女孩子出远门太危险了。”贺彦看了看二人出来的地方,眼神意味不明,看着苏卿的目光更是带着一种压抑的阴沉,虽然查明了留烟亭的事纯粹是巧合,但是这巧合太凑巧,总让他觉得蹊跷古怪,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也因为这样,他看苏卿的目光显得格外的阴沉。
贺敏扫了他一眼,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看向苏卿的眼神,讽刺道:“怎么?听你这话似乎不太高兴呢,卿卿可不是你的专属物件,没必要去哪里都跟你报备,当然更不需要你的允许,是吧卿卿?”
贺敏这话敌意很明显,竟跟以往的绵里藏针不同了,苏卿察觉到这丝改变,听贺敏帮她说话,便也附和道:“是啊,我不知道怎么惹贺彦哥哥生气了,是不是上次的事情?我当时明明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又不是故意落水的……”
苏卿一脸委屈的低下头,眼里却闪过一丝快意,贺彦越是不想提起陆梅,她偏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他的面子撕碎,她让闵嵇把陆梅推下水,并让他救了她,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贺敏一听她落水,先是怔了片刻,随即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贺彦脸色阴沉,还来不及阻止苏卿,她已经把整件事情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莫了还十分委屈的嘟囔了一句,“莫不是我没有淹死所以贺彦哥哥不高兴了……”
贺敏听完,哪还能不知道这事的原委,无非是贺彦跟赵婧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只是最后没有让苏卿成功入戏,反而搭上了个意料之外的陆梅,贺彦心有不甘,所以对苏卿怒目相对了。
贺敏讽刺一笑,那笑容直刺得贺彦的眼睛疼痛欲裂,他们向来表面和睦,内里是恨不得能将对方狠狠的踩在脚下,暗斗了这么些年,贺敏没抓到他的小辫子,他也没能将他一军,可如今他的心思被这样大剌剌的公诸于众,特别是贺敏还用这种万事了然于心的态度高傲的向他仰着头,仿佛将他的自尊踩在脚底,让他觉得羞辱不堪。
“卿卿别伤心了,我送你回去吧,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日后咱们便离那些人远些好了,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贺敏温柔的朝苏卿一笑,话里竟也不推翻苏卿的说法,反而还顺着她的话劝她离他远一些,贺彦一急,连忙道:“卿卿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用说了,你想淹死我,我也不见得多喜欢你,日后还希望你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哪个角落里。”话落,苏卿厌恶的看了贺彦一眼,这一眼的厌恶是如此真实,连贺彦都觉得苏卿露出这样的眼神,该是多么讨厌他。
苏卿头也不回的离去,贺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心情大好的跟上苏卿,贺彦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胸口一疼,袖子里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而攥得咯咯直响。
该死的贺敏,他现在应该很得意吧?他成功离间了苏卿跟他的关系,就算以后他得到了她,在她心里他还是一个意图杀死她的嫌犯,试想这样的苏卿怎么跟他举案齐眉夫妻和睦?更何况还有一个粗野的陆梅,贺彦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就头疼欲裂。
贺敏送苏卿回了客栈,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又折了回去,苏卿看着他的马车离去,估摸着贺敏是回西区去了,那里利益往来,买卖交集,才是商人真正向往的地方,不过此行的目的她在今天已经达到了,且效果出其意料的好,苏卿想到过一阵子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落入她的腰包,唇边忍不住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而对着贺敏的马车笑得一脸愉悦的苏卿,在别人眼里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的甜蜜戏码。
闵嵇定定的看着苏卿,眼里的漆黑浓郁得化不开,苏卿回头,脸颊旁的笑意在看见这样的闵嵇时,缓缓的淡了下来,闵嵇好像在生气?是不是王慕哲等人的肆意惹到他了?
思及此,苏卿忙道:“他们都是被人宠坏了的公子哥,你不要介意,他们或许也是无心的。”
这解释在别人眼里,更是在为情郎辩解。
闵嵇唇线紧抿,说了句,“不会。”便抬步走了。
“姑娘,闵护卫怎么了?看起来好可怕……”瑶光把苏卿的茶具送进房里,一出来便看着闵嵇面无表情的从她面前走过,衬得颊边的伤疤更是狰狞骇人,瑶光脸色白了一白,直到他人走过后,她才挪着步子朝苏卿走过来。
“我也不知道。”苏卿眉头微蹙,她小心翼翼的让闵嵇对苏家保持好感,没想到才来一趟清河县,就轻易被贺敏等人搅了,苏卿心里有些泄气,因为计划格外成功而喜悦的心情也淡了不少。
她一边想着该怎么让闵嵇消气,一边道:“呆会儿要是有人送请帖或是礼物来,你都一一收下,切忌不可怠慢了人家知道吗?”
瑶光想着在博茶商会那里,那么多人满脸赞叹的围着她家姑娘的场景,立即欢快的嗯了一声,还笑道:“姑娘现在可是名人了呢,那些人都喊姑娘苏大师,连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姑娘你真是太威风了,我回去一定要把这事告诉林妈,告诉夫人,让她们知道姑娘有多了不起。”
瑶光叽叽喳喳的说着,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苏卿看着她傻傻的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瑶光说的没错,至少在爱茶之人眼里,在这里茶商眼中,她是值得追捧的,可也只是对她的技艺高看一分罢了,要想真真正正做到让人敬重,她的路还很长。
苏卿走进客栈回到房间,跟瑶光说了句注意闵嵇的行踪,等他回来让小二给他送饭,便除了外衫躺在榻上假寐了,瑶光本想让她先用饭再歇息的,可是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便住了嘴,轻声的关上房门,找吃的去了。
苏卿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问了瑶光闵嵇回来没,瑶光回了句没有,苏卿叹了一声,用了些饭后庞慧便过来了,两人商讨了回信的内容,庞慧趁机问道:“四月二十是傅仪生的生辰,我该给他送些什么?”
“什么也别送,你现在没必要对他表现得那般好。”苏卿用竹篾拨着灯芯,淡淡的说道,烛火跳了跳,映出坐在烛光旁另一头的庞慧,一脸复杂的表情。
她看向苏卿,问道:“你好像很懂男人?什么时候该对他好,什么时候该对他狠,你好像都知道。”
苏卿放下竹篾,笑道:“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见得多就懂了。”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好像你已经见过很多了一样,你都没有我大吧?”庞慧狐疑的看了她两眼,然而这一打量,她发现,苏卿好像又美了。
她的肌肤本就极细极嫩,如今在这烛光下,更是粉光娇嫩,莹色逼人,似只要指头轻轻一按,就会留下一道印似的,她的眼睛美丽而迷离,眼角斜斜向上微挑,这样一双妖媚勾人的眼睛在寻常人脸上已经惑人至极,而她美目流盼间更似闪现无边媚光,媚骨天成。
或许是因为才假寐起来的缘故,苏卿光可鉴人一头墨发只松松绾了个髻垂在耳后,几缕调皮的发丝缠在她的脸颊,如猫儿般慵懒,青葱色的大袖交领褙子里的乳白中衣似系松了一度,露出纤细稚嫩的脖子下一截粉润莹嫩的肌肤,隐隐露出精致的锁骨,胸乳饱满,背直腰细,丰臀挺翘,举手投足艳光摄人,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妖美。
这该是何等的美丽……庞慧呆怔了。
苏卿没有忽略她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呆怔出神,心里苦笑一声,她已经尽力在遮掩了,甚至是比以前掩藏得更深,可是……
她遮掩得再快,都没有这具身体发育的快。
“你,你能不能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接近傅仪生?”庞慧呆愣了半饷之后,艰难的吐出这句话,看向苏卿的目光竟带着一丝丝的渴求。
苏卿苦笑了一声,“傅仪生那样的人,不是寻常人能近身的。”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庞慧看着因为睫羽微垂,掩下了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而显得越发无辜柔弱的苏卿,只一个动作便让人觉得百般堪怜,这世上恐怕没有男人能不被她迷惑。
庞慧一急,忙道:“我知道你想……”
“你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些,你应该想想怎么让傅仪生爱上你,娶你为妻,而不是把我这个盟友幻想成敌人。”苏卿微微抿了抿唇,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庞慧如梦初醒,她愣愣的低下头去,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忘了我根本没有立场要求你不要接近傅仪生。”
“无妨,看来你是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庞慧嗯了一声,起身时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确实没有除了冷淡外的其它表情,才放心离开。
“庞姑娘的脸色看着好像不太好呢……”瑶光抱着几个礼盒进来,看着从房里出去的庞慧,疑惑的嘟囔道。
“估计是累了,你手里拿着什么?”苏卿呷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瑶光哦了一声,把礼盒堆在桌上,随即笑道:“这可不就是姑娘吩咐我收下的礼物吗?你瞧瞧,才两三个时辰咱们就收到了这么多,那小二瞧我的眼神都变了呢。”瑶光说起这些变化,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苏卿在礼盒上拿了几张请帖,一封封打开来看,上边大多是酒宴邀请,地点也不是清河县,而是福意轩客满堂等几家离她家比较近的酒楼雅苑,可见是仔细打听过她的家世了,苏卿看着这些地点选的都是最适合商人谈生意的场合,心知这些人是知道她家是茶商的事了,如今发请帖过来,是有生意上门了。
而在苏卿意料之中的是,王慕哲的请帖也在里面,苏卿似乎预见了一条上岸的大肥鱼正等着她去宰的画面,不禁勾唇一笑。
苏卿把这些请帖分三六九等收好,又把送礼的人的名单一一记下,跟瑶光商量了回礼的事,便打算明天在清河县停留一日,至少要把当地一些富商的礼回了才能回去,等回礼敲定,已经是亥时一刻了,苏卿让瑶光去看一下闵嵇回来没有,片刻后,瑶光折了回来,朝苏卿摇了摇头,苏卿皱了皱眉,让瑶光先歇息,她出去看看。
瑶光哪肯同意,可苏卿一个眼神过来,她便嘟着嘴不敢说话了,看着苏卿的背影,瑶光心道究竟是姑娘越来越有威信还是自己越来越胆小了呢?怎么姑娘才一个眼神过来自己便不敢反抗了。
苏卿记住了上次被人贩子跟踪的教训,不敢走远,只在附近几个酒肆或茶楼逛了一遍,却始终没有看见闵嵇的身影,她站在街道旁,发现自己越走越远了,便放弃了寻找闵嵇的念头打算原路返回。
他没回来,她已经尽量去找了,虽然人是没找到,可他知道了多少会消消气吧。
“唔……”苏卿走在路旁,突然被身后之人捂住了嘴巴,她怔了片刻,张嘴便去咬那人的手指,谁知嘴巴一张,那人的手指便探了进来,两指分开抵住了她即将咬合的上下齿。
“呵呵,真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看来我是不用担心你会被人贩子劫走了……”贺敏松开捂住她的嘴,中指却粘连出一根发亮的银丝,那一头正沾在苏卿粉嫩莹润的唇角旁。
此时她的眸光因为恼怒而水色盈盈,眼角媚光迷离,双颊嫩而粉润,尽显妖媚之态。
苏卿正要怒骂贺敏无端吓人,抬头间却见他目光幽暗,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唇瓣,她心头立即一跳,连忙伸手一揩,然而下一秒,苏卿那白腻,纤细的指尖便落入了一个温暖湿滑的口腔中。
贺敏魅眸半眯,手臂突然一痛,那疼痛中带着酸麻,让他松口捂住了手臂,他怒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看去,当看见面前之人时,他冷哼了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卿卿的护卫,怎么?你的职责中也有不许主子跟爱郎会面这一条?”
闵嵇攥着苏卿的手腕,轻轻一提,将她揽进怀中,入手沁凉,似一块丝滑莹润的宝玉,冰冰凉凉让人畅快不已,他手臂一紧,冷冷吐出两个字,如风雨欲来般低沉,“滚开。”
贺敏冷笑道:“就凭你一个低贱的西人?”走过来就要把苏卿从他怀里夺过去。
苏卿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皱眉推开了闵嵇,冷冷道:“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这声音依旧靡软娇柔,可不难听出她话里的冷意,贺敏脚步顿了顿,没有再前进。
“下次再靠近她,我就拧断你的脖子。”闵嵇冷冷说了一句,阴沉的目光扫了贺敏一眼,转身离去。
贺敏死死抿着唇,抬手轻抚了一下抱过苏卿的右手,谁知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痛,他闷哼一声,不甘的看了眼那高大的背影,没有再追上去。
这个男人好生棘手,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最好祈祷别是他想的那样,不然今日之仇,他非要百倍奉还不可。
贺敏微眯上眼睛,想起今晚的导火索苏卿,唇角勾了一勾,这样娇柔的人儿,有哪个男人肯放手?闵嵇以为区区几句话就能威胁到他?真是做梦!
找到闵嵇,苏卿也没了负罪感,也不管两人会不会闹得不可开交,回了客栈倒头就睡。
一早,主仆两人下了楼,瑶光正想去喊闵嵇驾车出来载她们,苏卿却阻止了她,“算了,反正也不远,咱们走着去就行,别麻烦他了。”
瑶光想起了苏治交代过不得对恩公无礼的事,便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是。”
清河县是茶叶贸易往来之圣地,大街小巷都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或许因为茶叶清幽高雅的原因,走在清河县的街道上,总能感觉到一股古朴宁静的气息,叫人流连忘返。
在一处古玩店,苏卿挑了一套景德镇青翠玲珑瓷茶具,一方卧佛捧桃造型的松花石砚,苏卿把银票给了瑶光让她去结账,她则是在这处琳琅满目的古玩店内随意逛了起来,换做一般店铺她是不会这么有兴致的,只因她爹苏治就是一个痴迷于收藏古玩的收藏家,那种对于各种奇奇怪怪的石头的痴迷,让人着实不解,所以苏卿也不禁想看看,究竟这些石头有什么魅力,让她爹那般欲罢不能。
苏卿随手掂起一块鸡蛋般大小的黑色石头,外表朴实无华,纹理却非常清晰细腻,这样放在手心,居然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之感。
“别碰!快把你手里的石头放下!”一道沙而哑的公鸭嗓传来,让苏卿吓了一跳,不过她不是那种被吓一跳就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的慌张性子,听见有人说别碰,她便乖乖的把石头放进了盒子里。
然而就是这一眼,她才发现,这装着石头的盒子竟然异常厚重,外表四四方方,每一面居然都有两寸厚,且随着她的靠近,那股仿佛历经时间沉淀下来的悠远香气便越发清晰起来。
苏卿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凭这一股特殊的感觉,她都能猜测到这东西估计价值不菲。
一个着水蓝色直裰的少年急急忙忙跑过来,啪的把盒子一合,心肝宝贝一样的抱在怀里摸了又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转头瞪了苏卿一眼,出口的怒骂在看见面前是个美丽的姑娘时,稍微停了停,却还是指责道:“这东西贵重得紧,你要是碰坏了赔得起吗?”
苏卿好笑的道:“你这东西摆在这里难道还不给看,不给碰?”
少年一怔,随即道:“才不是,这东西不是卖的,不对,不是卖给一般人的,你这年纪还不到买这个的时候,更何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买得起吗?”
苏卿被他逗乐了,“那你倒是说说,我这个年纪不该买,难道等七老八十了才适合买吗?”
少年看着苏卿抬着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道:“没错,这是死人才需要的东西。”
苏卿讶异了,这块石头是给死人用的?
少年见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不禁得意一笑,“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今天就大发善心告诉你,让你开开眼界,这个宝贝啊,可是仙山孕育的黑灵石,百年都不见得有一块的,听说能镇宅辟邪,要是放在逝去的长者棺木里,不仅能庇佑子孙后代,更能保证尸骨百年不化,怎么样?神奇吧?”
苏卿目光凝了凝,问道:“要真有这么神,这块东西定是天价吧?”
少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盒子,说道:“那当然,可不是我吹,那价钱说出来准能吓死你,看见这个盒子没有?这个盒子可是用千年香木所制的,光这一个盒子黑市里早就卖到这个数了。”
苏卿看着他比划出来的指头,心里着实惊讶,一个盒子都能卖出这样的价钱,更何况那一块石头。
少年见她反应平平,疑惑的瞅了她几眼,当看见她粉粉嫩嫩,莹莹逼人的脸蛋时,脸上不禁有些发热,连忙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嘀咕道:“虽说是这样,可这到底是死人用的东西,对活人根本起不到作用,要是能找到白灵石就好了,不仅能治百病,更能延年益寿,听说只要日日戴着它还能长生不老呢。”
苏卿随口问了一句,“因为截然不同的功效,所以才用黑白二色区分吗?”
少年点了点头,“不仅是这样,黑灵石坚硬无比,是不能被切割的,但白灵石不同,听说白灵石只比膏体硬上一些而已,只要用力一捏就能捏成不同形状,但是却不像蜡烛那样被火一烧就会掉出烛泪……”
“你见过?它是不是比脂白色的羊脂玉还要纯正?是不是透着一股跟麝香相似的味道?”
少年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苏卿,吓了一跳,看着她越来越靠近自己,少年臊得脸都红了,连忙回道:“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你说得那么清楚,难道你知道?”
苏卿微怔,随即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哪知道呢,我只是因为家中有人生病,所以对你所说的白灵石有些感兴趣罢了。”
少年狐疑的哦了一声,随即道:“原来是这样,只是这白灵石可遇而不可求,就算遇上了,寻常人也是买不起的,不,应该说是有钱也买不到,一般这种石头一出世,都会受到那些权贵争抢,要不是我家这黑灵石只是给死人用的,怕是早就被高价买走了。”
“姑娘,付完帐了,咱们该走了。”瑶光提着手里的礼盒,看着苏卿跟一个俊俏少年在说话,便喊了一声。
“嗯,这就来。”苏卿撩了撩脸颊边的碎发,朝少年笑道:“今天你让我听见了一桩不得了的事,真是多谢你了。”
少年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苏卿微一点头,笑着携瑶光离开了。
出了店铺,苏卿雇了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把车上买来的谢礼送往清河县各家府上,等送完礼回到客栈,苏卿拉着瑶光径自往二楼走去,连坐在堂中的闵嵇都没看到。
“姑娘,你怎么了?你这脸色好吓人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瑶光坐在长凳上,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似乎从古玩店出来开始,姑娘便有些不对劲了,不仅一路上话也没说半句话,如今的脸色更是严肃得吓人。
苏卿摇头,问道:“瑶光,你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我偷偷去我爹书房拿走了他一块古玩的事情?”
瑶光皱眉,想了一会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老爷给姑娘请的西席太过严厉,姑娘不喜,便去跟老爷哭诉,老爷不听,姑娘便赌气拿了老爷的古玩,因为这事夫人和老爷还吵了一架呢。”
那时她才进府不到一年,对这件事的映像也算是挺深的,所以苏卿这一问,她才能想起来。
苏卿目光闪了闪,“后来呢?我是不是把那块古玩扔进荷花池里了?”
瑶光嗯了一声,“要不是这样,老爷估计还不会生那么大的气。”
瑶光想起当年被娇惯得任性放纵的苏卿,再一对比现在冷静沉着的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虽然姑娘曾经任性得让人头疼,可那时她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现在的姑娘虽然聪明又懂事,可她却渐渐看不懂了,甚至不知道她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开心,难过的时候是不是也在笑。
“可过不了多久,家里的荷花池因为青蛙太多搅了我爹睡觉便被清走了,且还抽干了水,在上面造了一座白玉拱桥,我记得那块石头被我爹找了回来,还被我要了去,你记得它现在放在哪里了吗?”听了那少年的话,让苏卿记起了当年她确实把玩过一块白色石头,因为触感温润她很喜欢便死活求着她爹把那石头给她,后来因为那古怪的柔软,她还拿到烛火前去烧,因为怎么烧都没反应,她把玩了一阵子便没有了兴趣,要是那少年说的是真,那么这块东西极有可能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白灵石。
瑶光苦恼的皱了皱眉头,说道:“过了这么多年,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苏卿皱眉:“真的,你再想想?”
瑶光看她着急,便低下头苦思冥想,半饷后,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说道:“姑娘,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要不等咱们回苏家再找找?”
苏卿看她小心翼翼的态度,心下一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嗯,回去再找吧,如今都过饷午了,饿了吧?去吃饭吧。”
瑶光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不吃吗?”
苏卿摇了摇头,“呆会儿吧,现在没什么胃口。”
瑶光哦了一声,便出了房门。
苏卿看着她离开,往榻上一椅,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块能让权贵争抢的天价石头,在她手里失去了踪迹,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实在是叫人难受。
瑶光下了楼,便看见抱胸坐在大堂里的闵嵇,看着周遭避他三尺的人,瑶光更是害怕的缩着脑袋。
小二这时候走过来,问道:“姑娘,你们还没用饭吧?可要我给你们送去房里?”
瑶光嗯了一声,“备一份就成,我家姑娘现在没胃口。”
“诶,好唻。”
闵嵇闻言,目光闪了闪。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躺在榻上的苏卿动都没动一下,闵嵇看着她缩成小小一团,像只猫儿一样窝在榻上,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那般的柔软,那般的堪怜。
苏卿察觉到头上的光线被阴影笼罩,睫羽颤了颤睁开了眼睛,见是他,忙道:“你怎么来了?”
闵嵇把手里的托盘往边上一放,答非所问,说道:“你没有吃饭。”
他看着苏卿巴掌大都没有的精致脸蛋,纤细瘦小的腰身,柔弱得他一个用力便可以折断,像一个需要人捧在掌心呵护的易碎品,虽然这个瓷器华美得受人喜爱,但是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易碎。
苏卿扫了一眼盘子里的吃食,扭过了头去,说道:“我没有胃口,你拿走吧,对了,明天就启程回去吧。”
撇开今天的意外不说,苏家还有很多事情等她去处理,她可没忘记家里还有几个蛀虫要清理呢。
“嗯,把饭吃了,我就送你回去。”闵嵇把豆豉小炒肉倒进白米饭中,用调羹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苏卿讶异的看着今天格外好说话的闵嵇,昨晚她说的那些话他没有生气吗?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那人,突然发现,他的眼神中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像厚厚的,低低的阴霾天,让人觉得它下一刻就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可其实它离你还很远。
这一迟疑,闵嵇已经把调羹抵在了她的唇上,苏卿回神,伸手从他手里拿过调羹,道:“我来吧。”
闵嵇松了手,看着她把饭吃下去,才道:“粮食是上天的恩赐,这世上有太多人被活活饿死,你该珍惜。”
他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苏卿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每次都吃得那么干净,就是因为明白粮食得来不易?”
闵嵇嗯了一声,苏卿垂下了眸,她其实想问就是因为这样鞑靼人才会圈养汉人?称汉人为两脚羊,并以他们的人肉为食,人骨为柴,但是她怕惹怒闵嵇,便乖乖的低下头吃饭。
苏卿将小半碗饭吃完,把饭碗放进托盘里,便起身去倒茶漱口,闵嵇见状也不勉强她多吃,端了托盘出去了。
苏卿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以他的身份留在她们家,迟早是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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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jindai1996亲的月票,我总算弄明白了,kaka2007亲投了三张月票,好囧,后台数据我居然才看明白,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激各位支持,包括不留名默默订阅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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