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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彦这个人阴险狡诈,要是事情败露,他气急败坏的让官府通缉你们,你们岂不是要亡命天涯一辈子?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可没有自由自在吃香喝辣的快活。”
闻言,男人的脸色有些铁青,怒道:“那怎么办?逃也不行,留也不行,难道就在这里等着被人抓吗?”
男人的话一落,就听见骑在马背上的男人阴冷的哼了一声,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会动手拧断他的脖子一样,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歉意的看了苏卿一眼,惊惧的低下头去。
苏卿看了闵嵇一眼,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缓缓道:“其实想要脱身并不难,不仅不难,我还有办法让你们报仇雪恨。”
男人眼睛一亮,双双问道:“什么办法?”
苏卿眼里精光一闪,压低声音低语了几句,两人越听目光越亮,拍着胸脯道:“苏老板你这计策太好了,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苏卿嗯了一声,跟他们要了笔墨纸砚,在马车内捣鼓了一阵,递出去几张纸,两人看了看,奸诈一笑,朝苏卿一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苏卿下了马车,让李叔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马车停好,她则是跟闵嵇来到正对着码头的客栈包了一间房,打开窗户,看着风平浪静的码头,倒开始期待官兵的到来了,以贺彦一击必杀的手段来看,前来的官兵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苏卿有些庆幸瑶光没跟来,不然又要被她吓着了。
闵嵇见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码头,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这种事情怎么不找我?如果是我他早就下地狱去了,也不用你这么辛苦。”
定州设立茶马司的事,以闵嵇的聪明早就猜到了朝廷的态度,也知道西人的身份有多尴尬,跟这些人接触多了,一个小不小心就会出事的,用他们去对付贺彦确实是不错的主意,但如果把那些人换成是他的人,这效果估计会更好,也不至于像那两个半吊子那样,连一个小小的阴谋都看不出来,还要苏卿亲自出面。
“你们不方便,还是找他们比较好,也不是多辛苦。”这是事实,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想亲眼看见贺彦从这个世上消失,只要他一天不死,她总会怕他会突然冒出来给她沉痛一击,毕竟他阴险狠辣的印象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深刻了,没有看到他死她实在不能安心。
闵嵇眼里冷光一闪,忽的紧了紧手臂,问道:“你不想嫁给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卿眼神一闪,想着这问题迟早要回答他的,便嗯了一声,“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即便早就知道她不愿意,可真的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还是疼得难以呼吸,他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紧得似乎要揉进骨血里,“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很想很想。”
苏卿感觉到他浑身紧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心里有些愧疚,他哪里知道等战争四起时,他们的关系更加不为世人所容,与其等到时候难舍难分,不如现在说清楚的好。
苏卿心里有些复杂,或许是不想他太难过的关系,她缓缓的说了一句,“其实……我没打算要嫁人的……”后面的苏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不打算嫁人,又不想嫁给他,难道要用这种手段把他困在身边吗?
他虽然是爹的义子,可身份不凡,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
闵嵇心头一热,无论她是因为没了清白不敢嫁人,还是不想嫁人,他始终都是她唯一的男人,光是想想能永远霸占着这个女人,闵嵇便兴奋得不能自制。
“好,不嫁就不嫁,卿卿,我陪你一辈子。”
苏卿笑了笑,即便知道这话多半不可能成真,可听他这样说,心里还是忍不住会高兴。
没让小两口恩爱多久,码头上便传来了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众脸色阴沉,凶狠非常的官兵,怒吼道:“前面的船速速停下接受盘查!否则一律以私贩货物罪论处!”
这话像惊雷一样打在人们心头,众人咯噔一跳,脸色发白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就怕被当成共犯抓起来,偏偏有一艘刚刚驶离码头的船只反其道而行,听见这声吼叫猛的一窜,一下子开出去好远,众人目瞪口呆,心下直叹这船完了。
领头的官兵怒得脸色铁青,吼道:“快征船!征船!老子一定要追上去将他们大卸八块!”
“是,是。”官兵们连声应下,在男人的怒吼下七手八脚找来两艘船,直追前面那船而去。
苏卿待官兵离开后才走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道:“走,我们去看热闹。”
贺彦斜卧在榻上,看着窗外黑下来的天色,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冷冷一笑。
酉时三刻早就过了,苏卿现在应该被那些官兵抓进牢里了吧,人证物证俱在,王岳翎就算想偏袒她也没有用,可惜了这么一个绝色美人,竟然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不过既然敢跟他作对,就该有死的觉悟。
接下来就是拿下苏卿手里茶场的事了,想着那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会皆数落入他的口袋贺彦便兴奋不已。
他刚想找莫东问问人找得怎么样了,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吵杂之声,砰的一声,门被狠狠踹开,一群官兵涌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大喝道:“把贺彦抓起来!”
他身后的官兵怒气腾腾,三两下就把倚在榻上的贺彦架了起来,二话不说的拷上锁撩,拖着就走,贺彦被这来势汹汹的气势砸懵了,直到双手被拷上,他才回过神来,目呲欲裂的道:“你们做什么?凭什么抓我!我不偷不抢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把我拷起来!快放开我!”
有了上次坐牢的经验,贺彦对于官兵锁撩牢房这些东西有一种本能的害怕,如今锁撩加身,让他想起了狱卒的鞭笞,吓得脸色都白了。
领头的官兵走过来,跟在码头的威风凛凛相比,现在的他头发散乱,衣衫湿漉漉的,一双眼睛血丝密布,瞪着贺彦的目光就像杀父仇人一样凶狠。
“滚你老子的!凭什么?凭我手里的证据!你这该死的王八蛋竟敢以身试法,公然挑战官府律令,有你好果子吃的!带走!”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纸,狠狠骂了一句,大手一挥,带着贺彦转身就走,竟是半点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他。
一听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私贩茶叶,他领着人便去码头抓人,谁知那人却把他们这些官兵当成空气,鸟也不鸟的越开越快,他一路追过去,好不容易把船上的人捉住,却被一个不察踹进了海里,被人七手八脚的救上来时人早就跑光了,他怒火中烧,找遍了整艘船除了远销出去的茶叶什么也没找到,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暗格内发现了贺彦跟其来往的书信和买卖文书,这才怒气腾腾的过来抓捕这个幕后主使贺彦。
贺彦看着他手里的书信,脑子里嗡嗡直响,为了防止出现上次赵婧那样的乌龙事件,贺彦这次连碰也没碰过那艘船,连官兵也是大街上随便买通个人去报信的,杜绝了一切怀疑到他身上的可能,可他没想到,居然连物证也有!
见鬼的物证!
他根本没留下半点可以查到他身上的信息,这一定是假的!
“官爷!这一定是假的!我什么事都没做过,我只是一个秉公守法的商人!你一定是弄错了!”贺彦拼命的挣扎,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气,嫉恶如仇,脾气火爆,一旦有什么不法之徒被他盯上,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了不让苏卿靠着王岳翎的关系脱身,他才会找上这个男人,可他找他不是为了让他对付自己啊!该死的苏卿究竟做了些什么!
莫东挤开人群走进来,看着这副场面忙道:“是啊,官爷,您一定是误会了,这东西肯定是有人伪造来陷害我家少爷的,我家少爷一直呆在这雅间里,哪里都没去过,怎么可能会做这种犯法的事呢,官爷你一定要查清楚了,千万别胡乱冤枉了好人啊。”
领头的火爆男人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莫东,道:“你说我冤枉好人?”
莫东被那冷厉的眼神一扫,原本正义凌然的气势一矮,心里胆虚了起来,但为了让贺彦脱身,只能强撑着挺直腰板道:“是啊,大人,我家少爷……”
“把这人一并带走!”
莫东一怔,看着官兵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忙慌张挣扎道:“官爷,我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做……”
男人突然回头,狰狞一笑,“你不是说我冤枉好人吗?怎么着也不能白瞎了这个名头,哼,带走!”
贺彦不安到了极点,他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到底什么人能救他一把,贺通是不可能的,白灵石一事后父子关系闹得极僵,现在官府巴不得有人送上门去给他们立威,他肯定不会出手救他,至于那个丑女人陆梅,他上次还扇了她一巴掌,她不想着怎么掐死他都算好了的,想来想去,竟没有一个人能帮他一把,别说帮了,说不定苏卿已经去王岳翎那告状了,在王岳翎的眼皮子底下,碾死他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想起自己的下场,贺彦心都凉了。
不过他明显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苏卿才不会把一个宝贵的条件浪费在他这个将死之人身上。
一路跟在官兵后头,直到亲眼目送贺彦进了官府,苏卿才松了口气,让李叔打道回府。
而闵嵇在把苏卿送回家后,转身又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来了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平房内。
“把白玉膏拿来。”闵嵇站在马依斯面前,伸手一只手冷冷的道。
看着他强盗般闯进来伸手就要东西,马依斯嘴角抽了抽,跑进房里拿了一盒约莫两指宽的精致小盒子,有些肉疼的递给他,嘀咕道:“这东西可是无价之宝,你小心点用,多少也给我留点……”
闵嵇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乌木托正开门进来,看见他要出去,忙道:“冉罗你回来了?这是又要走了?”
面对这个一直跟随他的好兄弟,闵嵇脸色好看不少,他嗯了一声,乌木托却皱起眉头,道:“你又要回去那里?冉罗,我们不是中原人,迟早是要回去的,而且你出来已经够久的了,是时候该回去了,那些人伤害了你,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闵嵇薄唇一抿,没有回答,直直往外走去,乌木托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大声道:“冉罗!你真的甘心让答纳尔逍遥法外吗?”那人脚步未停,骑上马一下子跑了个没影。
“行了,不用吼了,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冉罗不用你说他都会杀回部落取了答纳尔的狗头,现在啊,不一样咯。”马依斯叹了口气,抱着胸吊儿郎当在凳子上坐下。
乌木托死死的皱着眉头,“冉罗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上次来的那个女人,所以他不打算回去了?那怎么行!”砰的一声,乌木托一拳头砸在木桌上,狠狠的啐了一句。
马依斯被他吓了一跳,他拍拍胸口,白了他一眼,“那能怎么样?你把冉罗绑回去吗?他不愿意做的事你就算把他绑回去他还是会回来的。”
“那怎么办?部落里的兄弟们都在等他回去呢,克巴斯越来越凶残了,兄弟们留在那里迟早会被害死的。”
“能怎么办,等他回心转意咯。”马依斯想起闵嵇抱着那猫温柔如水的模样,摇了摇头,等他回心转意?难呐。
晚上,苏卿沐浴过后,便觉得小腹有些坠胀,坐了一会儿便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忽然想起女人还有葵水一事,忙打开衣柜拿了个东西到屏风后头换上,瑶光进来收拾东西看见了丢在衣篓里的绸裤,什么也没说,去厨房冲了杯红糖水过来。
因为身体偏寒,苏卿每回都要被这事折磨得死去活来,又因为是初潮,即便喝了三四碗红糖水,除了跑多几趟净房之外,一点用都没用,只能捧着肚子躺在榻上哼哼。
闵嵇每晚都会过来跟苏卿同榻而眠,即便那张小小的榻只能勉强供他躺着,连翻身也不行,却也甘之如饴,躺上去把苏卿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侧脸,却听她哼了一声,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生气了?”
苏卿闻到一股从他身上传来的香气,但她说话都没有力气,便捧着肚子一言不发,闵嵇抬头看了看,见她圈着绣衾塞在肚子上,身体蜷成一团,黑暗中的小脸白得发青,皱了皱眉头。
伸手拉开绸裤钻进去摸了摸,苏卿又哼了一声,终于抬腿踹了他一脚,恼道:“别动!”
这一脚踹在他大腿上,软绵绵的,连挠痒都算不上,闵嵇收回手,约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把那绣衾扯开,用温热的手掌揉了揉她软软的小肚子,温柔的道:“乖,等一下就不疼了。”
背后贴着温热的胸膛,肚子上贴着一双温热的手,稍微缓解了一下肚子的坠疼,发觉到这个好处,苏卿拉过他另一只手,将那宽厚温热的手全部放在肚子上,舒服的哼哼两声。
闵嵇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睡得舒服些,看着她温顺安静的脸,宠溺一笑。
五月十七,闵嵇认契的日子。
一大早,拜祭了祖先,行了礼,闵嵇终于成了苏家的一份子,在得知闵嵇二十有五之后,白白得了个这么大的便宜儿子而显得兴致高昂的苏治给他赐了字,名为睿轩。
因为东家有喜,铺子和茶场只开了一早上便关门了,自下午开始,一家子包括伙计们都热热闹闹的上了酒楼,举杯推盏,好不热闹。
而一些因为铺子茶场提前关门而闻讯赶来的茶商也纷纷不请自来的加入酒席,一时间人们越聚越多,苏治苏璨和姚掌柜早就被拉进了酒局,而一些跟闵嵇打过交道被他冷酷所摄的茶商不敢跟他称兄道弟,只是偶尔过来跟他敬杯酒,便讪笑着回去了。
苏老太太和刘氏等人因为是女人,所以只是另外坐在一桌,米氏看着被拉进酒局里的苏璨,有些不放心,刘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嫂子不用担心,璨哥儿虽不常喝酒,可酒量却好着呢,上回卿卿她爹都醉得不成样子了,他都能清清醒醒的跟姚掌柜把他扶回去,没事的你放心吧,再说璨哥儿以后要是有出息了,这应酬是在所难免的,现在让他锻炼锻炼也好。”
米氏一听,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便笑道:“你说的对,我老是护着他也不好,是该让他锻炼一下。”
苏卿抱着苏壑,闻言看了她娘一眼,笑笑没有说话,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苏卿往外看了眼,想看看是谁又赶来拍马屁了,谁知一打眼,看到个熟悉的人,忙把苏壑抱给孙氏,站起身来,笑道:“王大人怎么过来了?入席吃酒吧?”
这个举手投足尊贵凛然的男人一进入雅间,热络的气氛便是一静,连酒意微醺的茶商都纷纷一个激灵,赶忙上前几步,恭敬的道:“王大人。”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下子人们便哗啦啦的涌过来,争先恐后的欲要上前巴结一番,王毅蓝大步一跨,挡在众人面前,拇指一挑,锵的一声推开挂在腰间的半截刀子,冷冷道:“谁再靠近一步,可别怪刀锋无眼。”
排比盛会上见过这个男人手段的茶商们纷纷刹住了脚步,堪堪在王毅蓝身前两步外停住,看着那银光闪闪的刀子,冷汗都下来了,一个二个讪讪的退了下去。
王岳翎连看一眼都不曾,兀自的跟苏卿寒暄道:“我本来想去茶场看看的,谁知正巧关门了,便绕到福意轩坐坐,没想到在这碰上你了,怎么?家里有喜事?”
说着,他凤眸微抬,在她身旁四周扫了一圈,在看见闵嵇时,眉头微微一扬,闵嵇自他出现时便大马金刀走过来了,跟王岳翎的目光对上,不闪不躲,那眼神甚至比他还要凌厉半分。
王岳翎眉头微蹙,心里下意识生出一股不悦之感,苏卿看着两人有些不对,忙笑道:“王大人,这是我义兄,从今天开始他便是我苏家一份子了,今天的酒宴便是为他而设。”
前阵子才是护卫,这会儿已经是苏家的义子了,王岳翎眼神闪了闪,道:“原来是苏公子,恭喜了。”
闵嵇薄唇微抿,衬着下巴的线条深刻刚毅,冷冷道一句,“幸会。”
这态度说不上坏,却也绝对不好,跟在王岳翎身旁二人脸上闪过一道愤懑之色,正要开口教训却被一人的声音打断。
“哎呀,卿卿,苏伯父,今个儿是什么好日子呢,怎么有这样的大好事也不叫上我来喝一杯,卿卿你可太不厚道了。”贺敏一身月白色银线刺绣白玫瑰纹样亮缎圆领袍衫,同色皎月腰封,墨发高束着白玉素纹冠,温润如玉,翩翩风流,跟以往奢华张扬的装扮不同,苏卿从他身上显得有些素淡的衣衫扫过,心里松了口气。
从今以后,贺彦终于不能再威胁她了。
按照姚沛良打探来的消息只说贺彦被处置了,可究竟是怎么处置的,他也不知道,苏卿一直担心他没死,但是现在看见如此装扮的贺敏,她便放心了,看来没有当众处决贺彦估计只是为了给贺家一个面子而已。
苏治正呆愣的看着贵不可言的王岳翎,听见这声音便抹了把脸,走过来笑道:“不是我不通知贤侄,只是我们本想一家子出来安安静静吃顿饭的,没想到这么多位同行这么够意思过来捧场,先前没有给你们下帖子真是惭愧,下回我一定请你吃饭,今天是我认睿轩为义子的大喜日子,你既然来了可要与我痛饮三杯,咱们不醉不归。”
贺敏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闵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嘲讽之色,嘴上却笑道:“恭喜苏伯父喜得义子,那我以后可要改口喊苏大少爷了。”
苏治看着面前这个温润俊美的男子,心里颇为感叹,要不是这人太过花心,实在是他女婿的不二人选,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苏治脑海一闪而过,转瞬便消逝了,他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们年纪相当,你又帮过苏家那么多忙,不用这么客气,倒显得生疏了。”
贺敏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看见苏卿时还暧昧的眨了眨眼睛,这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带来的威力是巨大的,只见王岳翎和闵嵇的目光都往他看去,后者冷厉一扫,前者却开口道:“原来是贺公子,苏家今天有喜事,你不该避嫌吗?”
这话一说,贺敏的脸色有些僵,他呵呵一笑,道:“说来这还要托大人的福,要不是大人‘公正严明’,我贺家今天或许就不会有这么些事。”
“怎么,你不服?”
“怎么会,我还要感谢大人为我解决了个麻烦呢。”
二人你来我往,明枪暗箭,那诡异的气氛让众人缩了缩脖子,连苏卿也皱了眉头,这两人怎么看着有恩怨似的?
苏治看了半天,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见二人的目光同时向他看过来,脸色有些讪讪的道:“说了那么多,二位也口渴了吧,贤侄这就入席吧,也别在这干站着了。”
身为苏卿的父亲,贺敏怎么都会给苏治面子,见状他呵呵笑了一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伯父这边请,我一直都仰慕伯父的才学,可惜都没有什么机会跟你讨教一番,现在可好了,伯父待会儿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好。”
这话对苏治来说十分受用,他哈哈笑了一声,亲热的拍了拍他肩膀,便就这么入了席,倒忘记了这边还有个身份更大地位更高的男人被晾在一边,贺敏入了席后,端起杯子朝他示意了一下,唇角得意的勾了勾。
王岳翎清绝的脸有些发黑,苏卿扯了扯嘴角,正想硬着头皮出来应付一下,闵嵇便先一步走出,道:“王大人,这边请。”
苏卿诧异的看了一眼,他对王岳翎的敌意她不是没看见,本以为他会任由他晾在一边,好好羞辱羞辱他,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示好,真是奇怪。
不过下一刻她就不觉得奇怪了,顺着他手势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聚满茶商的酒桌,一双双热切奉承的眼睛如狼似虎的看向王岳翎,可想而知,他要是真在那地方坐下非把被那群茶商围得密不透风不可。
可他人高马大的身躯挡在王岳翎面前,把另一边酒桌的方向堵死了,明明就是刁难人家,可表面上却挑不出任何错处,他又没有把你晾在一边,好心好意的请你入席,你总不能指着人家鼻子骂你这位子挑得不好吧?要真的那么在意这位子,又何必往这热闹的地方凑,单独找间僻静的雅间呆着不更好?
王岳翎的脸色彻底黑了,看着那群饿狼一样的茶商,他冷哼了一声,王毅蓝立即会意,刷的一下又亮出了半截刀子,茶商们打了个激灵,想起王岳翎无情的手段,立刻退得远远的,不过眨眼间,那边便空出了两个酒桌,王毅白动作流利的卷起台布,把里边用过的酒菜酒杯一股脑卷起来,重新铺上崭新的台布,放上干净精致的酒杯菜香四溢的饭菜,才弯腰朝他一礼。
王岳翎优雅的走到酒桌前,袍子一掀,贵不可言的落座。
这一幕可把众人看得瞠目结舌,暗暗抹了把冷汗,这王大人的派头……可真够大的,不过更让人奇怪的是,这人明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又干嘛非得往苏家的酒宴凑?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茶商们浑身不自在的同时,又把暧昧的目光往苏卿身上扫,扫着扫着,眼里的巴结意味更重了。
贺敏看王岳翎被刁难,心里正暗爽,谁知道这人居然这么骚包,众目睽睽之下显摆个什么劲儿,他哼了一声,看着众茶商怪异的目光,对王岳翎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至于闵嵇这边,浑身都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不少茶商被他身上的冷气冻得一个激灵,一时间也没人敢靠过去。
刘氏看着周围古古怪怪的人,问道:“卿卿啊,那个王大人就是经常帮你忙的那个男人吗?”
眼看着几人相安无事,苏卿也安心的坐了下来,一边给吃得正欢的苏语夹菜,一边道:“是啊娘,就是他,他帮了我那么多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才好。”
刘氏眼神闪了闪,又往俊美至极的王岳翎那看了一眼,自见到王岳翎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只有这样沉稳高贵威严的男人才配得上她闺女,看着他对闺女和颜悦色的模样,她也有些激动,但是一想闺女前阵子提的那个神秘男人是有家室的,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人还真是那个男人,刘氏心里有些失望,有家室就没法子了,她想闺女嫁得好也是为了让她婚后的日子能过得幸福美满,却从未想过让她做妾,这念头也只能就此打住了。
苏老太太也往那看了一眼,心里一叹,只道孙女没福分,她跟刘氏想的一样,孙女这般品貌,怎么都做得正房太太,给人做妾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苏卿看着两人的反应微微一笑,正巧这时候小二上了一份掐丝糖面糕小点,看着这甜食苏卿就知道这肯定是点给苏语的,便把盘子推到她面前,看着那晶亮亮的红色糖丝,苏语的口水都快流下来,直嚷嚷道:“妹妹妹妹,这跟咱们在街上吃的糖饼好像啊,只是我更喜欢红豆馅儿的,这没有红豆馅……”苏语捻起一块糕点舔了上边的糖丝,咬了一口糕子,一边口齿不清的嘀咕道。
刘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个小贪吃鬼,你就知足吧你,这酒楼里哪有卖街上那些小食……”
小二正要下去,听见这话便道:“夫人,真巧了,这位姑娘说的糖饼我们酒楼还真有,那个做糖饼的老师傅因为手艺好被我们掌柜的请到酒楼来了,现在街上没有这东西可卖了,您想吃就只有我们酒楼有,不过老师傅脾气大,戌时二刻就要回家了,姑娘要是想吃,我可以帮您点一份。”
苏卿一挑眉,她就说路上怎么没看见那个老师傅了呢,原来是被掌柜的请到酒楼来了,这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
苏语眼睛一亮,直点头道:“好啊好啊,我要红豆馅的……”
“嗐,你这丫头,你看看你面前还有这么多东西,吃得下吗?反正离戌时还有小半个时辰,到时候酒宴说不定已经散了,跟掌柜的说一声也来得及,正好打包回家当宵夜吃。”
小二一听,笑了笑没说什么便退下了。
苏语则是有些念念不忘,低着头用筷子闷闷的戳着糕点,苏卿靠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放心吧,待会儿我陪你去,一定让你吃到最喜欢的红豆馅糖饼。”
苏语一喜,嘻嘻的笑了一声,又埋头对付起面前的糕点,苏卿微微一笑,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因为苏卿格外柔和的眼神,王岳翎对苏语多看了一眼,同样在那跟苏卿有三分相似的面庞上停留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目光,闵嵇看着她跟苏语笑笑闹闹,那弯弯的眉眼让他沉郁的心情一扫而光,眼神里的宠溺快要满溢出来。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茶商们眼看着呆了这么久,都有些不好意思,吩咐下人们去备的贺礼也陆陆续续送来了,酒宴这才慢慢散了,贺敏先一步离开了,苏卿看着王岳翎也准备走了,便起身相送,该晾的晾了,该刁难的也刁难了,她要是再不出面跟人家说几句好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刘氏等人也觉得是这个理,便没有拦着她,闵嵇冷冷的一皱眉头,看着王岳翎的背影更是显得阴鸷无比。
只有苏语念着她的红豆馅糖饼跟了上去,苏卿一笑,没有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让她不要乱跑。
“今天九爷能赏脸入席,真是叫我惊喜万分,我也自知这回招待不周,下次我一定请您吃饭当是给您赔礼道歉了。”看着前面气宇轩昂的男人,苏卿笑着道了一句,王毅蓝抱着胸,冷冷的哼了一声,什么招待不周?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看着那男人刁难他家爷,枉费爷还多次为她出头,如今她以为有几个人巴结她就了不起了?哼,敢刁难爷迟早有你好果子吃。
一行人正要下楼,地方本就不大,王毅蓝二人跟在王岳翎后头本来地方是够的,可现在多出来一个天真懵懂的苏语,虽然人家身量娇小不占什么地方,可王毅蓝正憋着一肚子火,不能对苏卿发作自然就拿苏语来出气了,立即冷着脸呵斥道:“滚开!”
苏语对高大冷酷的男人有一种本能的害怕,听见这声在耳边炸响的怒喝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脚突然踩空撞上了前面的苏卿,苏卿正微落后王岳翎一步,笑着跟他搭话,忽然感觉身后有东西重重的朝她扑了过来,那力道之大,几乎可以把她撞飞出去。
王岳翎余光瞥见她的身子往前一个趔趄,这可是楼梯,要滚下去不死也要受重伤不可,忙一边把住扶手一边伸手用力把她揽了过来。
而前边没人挡着,后边没人拉她的苏语在苏卿这儿只是缓冲了一下,没有她的阻挡,尖叫着便滚下了楼梯。
苏卿惊魂未定,忽地听见这声惨叫,脸色立即惨白如雪,她推开王岳翎,转头看着那滚下楼梯的身影,仿佛又看见了她沉尸河塘的惨状,凄厉的喊了一声,“语语——!”
王岳翎被她一推,身躯有些不稳,见她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走下楼的无助背影,心头一紧,想起了刚才那一声滚开,约莫明白了什么事,回头狠狠瞪了王毅蓝一眼,也急忙下了楼。
王毅蓝抿了抿唇,有些懊恼,这女的也太不经吓了,怎么就能摔下去了呢?王毅白亦是剜了他一眼,赶紧去请大夫,这么高的楼梯摔下去可别死了啊,不然苏卿非得恨上他家爷不可。
一路翻滚下来,楼梯上血迹斑斑,看着那蜿蜒流淌的鲜血,苏卿泪流满面,朝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少女扑过去,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泣不成声的道:“语语,你醒醒啊,姐姐来了,我们还去买糖饼呢。”
苏语死于非命让她对她有一种浓浓的亏欠之感,总觉得要是自己能多注意点多帮她看着点,她或许就不会嫁到那样的虎狼之家,再加上她的智力有缺陷,她总是想对她好一点多疼一点,能多弥补一下她被人白眼嗤笑所带来的伤害,现在她伤成这个样子,让苏卿觉得心头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痛得她难以呼吸。
苏语吐出一口鲜血,忽然握住了苏卿的手,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喊了一声,“姐姐……”
这是苏语第一次喊她姐姐,明明该高兴的,可看见这样的苏语,她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样,让她心头不安到了极点,
“在,我在,你先别说话,我去找大夫,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苏卿有些慌乱的抓着她的手,紧得似要抓住些什么东西似的,然而天不遂人愿,苏语突然抽搐了两下,渐渐没了动静。
苏卿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渐渐远去,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王岳翎看着她忽然安静了下来,眉头拧成疙瘩,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楼梯虽离着雅间有些距离,却瞒不过眼利耳聪的闵嵇,听见苏卿那声凄厉的喊叫时,他心头一疼,扔下酒杯拔腿就往外跑,刘氏眼皮子也直跳,心头惴惴不安,见他跑出去忙跟了上去。
姚沛良酒量极好,现在还保持着清醒,耳边也听见若有似无的惨叫声,忙摇了摇喝得醉醺醺趴在桌上的苏治,皱眉道:“老爷快醒醒,出事了,咱们快去看看。”
苏治哼了一声,皱皱眉头没有反应,姚沛良叹了一声,朝苏璨使了个眼色,苏璨会意,一左一右架着他就往外走。
闵嵇远远的就看见楼梯旁围着不少人,心头一个咯噔,脸色有些发白,推开那些人见到楼梯上的血迹,第一次有种眩晕的感觉,看见瘫软在血泊中的苏卿,只觉得脑子一阵轰鸣,全身颤颤发冷。
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下楼梯,小心翼翼的把她揽在怀中,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句,“宝贝?”
苏卿回过神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急忙道:“闵嵇,快点找大夫过来,语语受伤了。”
得到她的回应,拥着她微凉身子的闵嵇才从恐慌中回神,他舒了口气,狠狠抱了怀里的人儿一下,发觉她哭得伤心欲绝,才往她怀里的血人看去,这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么严重的伤势怕是不行了,可怀里的小东西估计受不了这么重的打击,闵嵇抬头往四周的人群扫去,王毅白正好拎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过来,直喊道:“快让让快让让,大夫来了。”
人群自觉的往两边散开,苏卿闻言一抬头,急忙道:“大夫,快救救我妹妹,只要能治好她再贵的药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老头子一路被王毅白拎着,差点没闭过气去,好不容易被放下来还不等他喘两口气,就看见了苏卿怀里的血人,眉头亦是一蹙,也不跟王毅白计较了,让苏卿把人放下来,打开药箱开始诊治。
刘氏跟着闵嵇出来,早就被遍地的血迹吓懵了,随即眼眶通红的下了楼梯,泣不成声道:“老天啊,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语语怎么会伤成这样?”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苏语,不能接受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少女一眨眼就变成死气沉沉的血人,苏语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养了这么些年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现在伤成这样让刘氏看着心都碎了。
正诊治的老头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要立即把病人送到医馆去,再耽搁下去会没命的。”
这话一落,众人都意识到这事情严重了,王岳翎自苏语从楼梯上摔下来后眉头就没松开过,闵嵇那一声亲昵的呼唤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闻言他往后横了一眼,王毅蓝立即出列,小心翼翼的抱起苏语,让王毅白带路,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往医馆赶。
苏卿说什么也要跟去,闵嵇见她哭得眼泪汪汪心疼得不行,一路说着哄着好歹把眼泪止住了,但一到医馆还是急急忙忙的往里冲,把闵嵇担心的就怕她磕着碰着,一直紧紧盯着半点也不敢松懈。
一家人出门吃饭一辆马车根本不够,苏治雇了三四辆马车停在外头,刘氏吩咐绿意去跟苏老太太和丈夫说了一声,并叮嘱她把幼子带回苏宅后,亦上了马车往医馆赶去。
医馆里专门有让大夫诊治的地方,所以苏卿只能隔着一道帐帘,不安的等待着。
闵嵇跟药童要了盆温水,把帕子打湿,走过来帮苏卿擦着手上的血渍,苏语被摔得遍体鳞伤,头上就有一个明显血窟窿,全身的血几乎都快流干了,苏卿那般抱着她,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就连脸上都沾了一点,整个人显得凄惨又狼狈,这也是为什么闵嵇看见她的时候会被吓掉半条命的原因。
苏卿有些失神的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她汲汲营营为的还不是让家人好过一些?幸福一些?如今苏语遭此大难,让她有一种疲惫的无力感,仿佛她努力这么久根本就是做的无用功,钱财权势,在生命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乖,别想那么多,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这么自责。”闵嵇亲了亲她的鬓角,柔声说道。
苏卿没有说话,应该说,她开不了口,眼看着至亲受伤而无能为力的感觉能轻易将坚强的她击倒,她怕一开口又是泣不成声,因为她感觉到了,苏语正在渐渐的离她而去,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刘氏苏治等人陆续赶到,各自安慰了几句便相对无言了,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还有心情说话,都是沉闷的坐在边上焦急的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卿在这种等待中彻底心冷了,然而无人能感觉到她心境的变化,只是在抬头间看见那道呆坐着一动不动的身影时,才摇头一叹。
子时一过,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才从里边走了出来,苏治急忙上去,问道:“大夫,我那闺女怎么样了?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这一连串的问题接连问出来,可见他内心的着急,老大夫脸色也有些发白,眉头依旧皱着,但表情倒挺乐观的,“说来这姑娘也是命不该绝,方才的生机险险断了,可最后还是挺过来了,身上的伤虽然严重,可休息两三个月就能好,总的是没什么大事,只要不是高烧不退就好。”
闻言,众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刘氏靠在丈夫的肩头,可算是能顺利的喘口气了。
苏治心里的大石放下,给大夫送了一个丰厚的红封,医馆里人到处打点了一下,让个医女跟着苏语,因着苏语伤势太重不适合移动,便没急着把她送回去,叫来依依和秦氏等人照顾她,这一番忙活下来,时间已是深更半夜。
因着先前喝了酒,苏治是担心苏语才强撑了那么久,这一坐下来就有些头晕目眩,刘氏虽不放心苏语,可家里老太太等人还等着消息,丈夫身体又不适,医馆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便扶着丈夫回去了。
只是临走前问了闺女一句,苏卿却说要守着苏语,刘氏无奈,只道了句累了就回去歇息,便上了马车。
秦氏两人看着浑身裹着纱布的苏语,默默的哽咽流泪,当问及为什么会摔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苏卿道了句是她不好,依依自动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对苏卿有些怨恨起来。
她想着肯定是苏卿让她家姑娘当了替死鬼,不然为什么姑娘伤得那么重,她除了浑身是血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
秦氏虽没她那般怨恨苏卿,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看着苏卿呆在这里,一时就像被一团棉花堵在了胸口,憋闷得不行。
苏卿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语那张惨白的小脸,没有说话,闵嵇站在一旁,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眼里闪过一道阴鸷之色。
当五更的梆子一响,看着苏卿还是静静的坐在那儿,闵嵇担心不已,上前道:“卿卿,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苏卿摇摇头,“没关系,我再坐一会儿。”滴水未沾,又因为太久没说话,苏卿的声音有些嘶哑,闵嵇心疼得不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抱起她就往外走。
苏卿挣扎道:“闵嵇你放我下来。”
“不放,你要回去休息了。”
秦氏古怪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太对劲儿,依依却吐了口气,“终于走了,那个大少爷真是阴沉,呆在他身边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秦氏被这话打断,看着苏语凄惨的模样,也没了去探究那两人秘密的心思。
闵嵇没有把苏卿带回苏宅,而是在医馆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让小二准备洗澡水,那掌柜看着苏卿身上的血迹,有些胆战,但一听她嘴里嚷着要去看妹妹,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杀人犯就成,朝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麻利的带着二人进了上房。
一进房间,闵嵇便把闹腾的苏卿压在门上,吻了个昏天黑地。
看着苏语差点把命都摔没了,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当时情况凶险,要是那人换成苏卿……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恐慌,闵嵇控制不住的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激动的吻着她的身子,却在触及她腰间的某物时,不甘的吼了一声,苏卿得以解脱,偷偷的松了口气。
这葵水来得真及时,要不然今天非得被闵嵇折腾惨了不可,不过被闵嵇这一打搅,苏卿也没有嚷嚷着要去陪苏语了,待小二把水送过来后,乖乖的任由闵嵇把身上的血迹洗了,她被伺候得心安理得,可苦了闵嵇,盯着那晶莹如玉的身子馋得眼都红了。
苏卿清清爽爽的上了榻,一沾上枕头,困意便席卷而来,闵嵇简单的收拾一番之后,随即躺了上去,可浑身憋着火的他哪有睡意,脑子里就想着从这小妖精身上占点便宜,可一见她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眼下还有一道淡淡的青黑,心头一软,便不忍折腾她了,把她搂在怀里齐齐睡去。
王岳翎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时,看着窗外还黑漆漆的天色,问了一句,“那个丫头的伤势怎么样了?”
这话倒不是真的在意苏语有个好歹,他在意的是苏卿会因为苏语的情况而对他的态度产生转变,这话王毅白一听就明白了,开口道:“听说还在诊治中,不知道怎么样了,毅蓝已经去打听了。”
这么久都没救过来,可见是凶多吉少了,王岳翎眉头一蹙,多半也是觉得不好了。
片刻之后,王毅蓝走了进来,看见醒过来的王岳翎有些怯怯,王岳翎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如何了?”
王毅蓝被那眼神看得急促不安,却道:“听药童说没事了,救过来了,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被摔得那么凄惨,哪是他嘴里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休养三四个月也算是重伤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后遗症呢,不过人没死就好,王岳翎的脸色好多了,不过看着他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善,“苏卿呢?她怎么样了?”
“听说还在那守着。”王毅蓝想起空旷的街道旁停着那辆孤零零的马车,小声的说了一句。
“那个男人可离开了?”
那个男人?哪个男人?王毅蓝狐疑的抬头,王岳翎不耐的道:“苏卿的义兄。”
“哦,他啊,没有,应该是跟苏卿在一块。”王毅蓝有些奇怪,爷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闵嵇出现的时候,众人都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得不轻,连王毅蓝这个杀人如麻的人对一个小姑娘摔成那样也有些愣怔,所以那话只有靠苏卿最近的王岳翎听见了,他是何许聪明的人?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察觉到闵嵇对苏卿有意了,他心系的女人出了事,会急得乱了心神也不奇怪,可那声称呼如此亲昵,要说苏卿没有回应他的感情,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么只能说这两个人彼此倾心已久了。
或许还不止是倾心那么简单,苏卿这朵妖花如果没有男人灌养怎么会开得那么妖媚?
王岳翎的心情很复杂,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极为不舒服。
就像一件东西,你开始只是对她有点新奇有点兴趣而已,可一旦发现这东西渐渐抢手起来,你便忍不住要去较量掠夺,在你洋洋得意以为占尽上风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宣布了东西的归属权,你总以为你是赢面最大的那个,却不知道这东西从来就不属于自己,这种得而复失的心情让人的心都空了一大块,脑子里总会有一种把她抢过来填满心头空虚的强烈*。
王岳翎向后一躺,任由心头的空洞在翻滚,眼神却冰冷的骇人,房间内的二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心里有些惶惶不安,纷纷猜测难道是跟这最后一句话有关?
在医馆呆了三天,苏语退了烧,暂时稳定了伤势之后被送回了苏宅,只是在清醒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还时常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沉默寡言,让众人担忧不已,不过没变得比以前更傻,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八月份的天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不过不管天气再怎么阴晴不定,还是不能阻止苏家的喜事,坐落在西大街的茶悦坊分店,今天正式开张了。
自茶场那边稳定了之后,苏卿便着手准备开分店的事,两个多月间,在外她忙着选址,跟曾经修葺过茶悦坊的张老师傅一起探讨该怎样把分店装修得富丽堂皇,一边挑选伙计放在铺子里让姚沛良训练一段时间,一边寻找能担当她新店掌柜大任的人选。
可找个有能力又信得过的掌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苏卿在外奔波许久,急得嘴里撩了一圈的水泡都只能无功而返,好在关键时刻姚沛良把已经治好伤的妻子拉了过来,周琪是个眉目清秀的女人,可跟她温婉的五官不同的是这人的性格有些冷,不太爱说话,但是沟通了一会儿,苏卿便发现这女人的头脑不差,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够冷静,跟姚沛良比起来,她就显得有主见多了,见识了他妻子的能力,苏卿二话不说的便敲定了掌柜的人选。
生意上了轨道,众人的目光也从她转移到她的‘义兄’闵嵇身上,反正新店的事她已经仔仔细细的布置好了,接下来只要按着系统走经营起来就可以了,外边有闵嵇撑着门面,苏卿忙了这么久,也乐得清闲呆在宅子里。
至于她爹,明天就是八月初九了,准备了四个多月就是为了明天的秋闱考试,他现在正紧张着呢,连新店开张都没有出去,一直呆在房里巩固知识。
“姐姐。”苏语见苏卿过来,低下头小声的喊了一句。
如果说这两个多月中有什么最让人意外的事,那就是清醒过后的苏语不仅不傻了,渐渐的竟然口齿伶俐了起来,有时候一句话说出来,有条有理明明白白,再不是以前颠三倒四古里古怪的模样了,只是性子跟以前也是天壤之别,以前蹦蹦跳跳一刻都不肯停下来,现在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能坐一中午,让众人奇怪不已,不过不傻了就是好事,可把苏老太太和刘氏乐坏了,接连去了两次大鸿寺还愿,对王毅蓝这个罪魁祸首的敌视也轻了不少。
苏卿淡淡一笑,“怎么又出来吹风了?大夫说你还没全好,最好别吹风的。”
苏语看着面前这张笑意柔和光华大盛的面庞,惊艳的呆住了,她这个姐姐真是太美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也可以美到这种程度,连她一个女人都惊艳得无以复加,要换成男人还不得扑上去?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苏卿一天天的成长,现在的她跟半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夺人心魄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宝石般漆黑魅惑的眼睛,顾盼间水光盈盈,密扇般的睫羽轻轻一扇,几乎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特别那微挑的眼角仿佛带着靡红的妖色,只要看上一眼便喉咙干渴,燥热难耐,这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本该出现在成熟美妇身上,可苏卿诱人的地方就在于,拥有这么一双妖魅的眼睛,她的容貌却是出人意料的粉嫩逼人,小巧的鼻子,红通通微翘的小嘴,白嫩得似能掐出水来的小脸,娇娇嫩嫩得让人怜爱不能,还不说她迷人饱满的胸乳和浑圆挺翘的丰臀,这般曼妙的身姿风骚的体态,简直是勾魂荡魄,媚骨天成的绝色尤物!
苏卿伸手撩了撩她的发丝,嗔道:“这张脸你也不是没见过,还能看呆了不成?”
苏语回过神来,有些脸红,低下头不好意思的道:“我醒来时,姐姐不是还蒙着面纱吗?再说姐姐本就长得美,我会看呆也是正常的。”
苏卿本来想戴上面纱的,可那时天气闷热,再透气的面纱蒙在脸上在太阳底下走一圈也得闷出汗来,有几天还被闷出疹子来,看着她脸上起了疹子,闵嵇好不心疼,将那些面纱扔得远远的,还勒令她不许戴,苏卿无法,只能照做。
蒙了那么久的面纱,府里的下人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前阵子摘下来时也让下人们惊艳了一回,苏卿摸摸脸,有些懊恼,这脸会蜕变得这么快跟闵嵇频繁的灌溉脱不开关系。
这男人简直就像是八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刚开始因为在府里不方便的时候还收敛了一点,可后来也不知谁给他出的馊主意,竟在外边置了一处宅子,一有时间,不管白天黑夜硬是用各种借口拉她出去鬼混,这两个多月她会过得那么累,全部是他狠狠折腾出来的。
“姐姐,你在想什么?”苏语看着她半天不说话,便问了一句。
苏卿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给你拿了花生芝麻煎饼过来,是新来的许厨娘的拿手绝活,听奶奶和娘说味道很不错,我便给你拿点过来。”说着便从瑶光手里接过提盒,把里边一叠飘着浓浓花生香味的煎饼拿了出来,依依吸了口气,道:“真不愧是许厨娘的拿手绝活,这饼好香啊,姑娘你快尝一口试试。”自苏语好了之后,依依和秦氏都感觉到了前途一片光明,也不再敌视苏卿了,对她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很多时候都很给她面子。
苏语看着她眼里的关爱,心头一暖,却摇摇头道:“不了,我对花生过敏……”
苏卿身子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痛意,依依则是笑道:“姑娘你说什么呢,你的身体好着呢,从来没对什么东西过敏过,你是太担心了吧,放心吧,一块煎饼而已,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苏语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往苏卿那看去,却见她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心里有些不安,忙拿起一块煎饼想塞进嘴里证明些什么,手却被那温度烫了一下,她惊呼一声随手一甩,那饼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啪嗒一下甩在苏卿脸上,旋即落在她的裙子里,苏卿被那温度烫得缩了下,赶紧站起来,瑶光忙抽出手帕擦着她油腻腻的脸,一边问道:“姑娘,有没有烫到?”
当拿开帕子亮出那道肉眼可见的红色时,她蹙眉道:“都红了,姑娘咱们得赶紧回去擦药才行,不然待会儿就得起水泡了,你脸上的伤才刚好怎么能又落下疤。”
苏语自看见自己把那饼甩到苏卿脸上时就暗道不好,如今见那脸都红了,忙愧疚的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要不去我房里擦药吧,我那有药。”
苏卿摇摇头,“不妨事的,让依依帮你擦擦手吧,别烫伤了,反正我院子离得也不远,现在回去来得及。”
说着便让下人们把那煎饼收拾收拾,领着瑶光回去了,苏语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暗恼极了。
晚上,闵嵇回来时就看见一个小人儿趴在大开的窗户前,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明月,那妙曼的背影看得他心尖儿一荡,伸手一个打横便将她抱在了怀里,怜爱的亲着她的小脸,“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嗯?”
苏卿把头埋在他胸口里,闷闷的说了一句,“没有。”
闵嵇听出了她话里的低落,忙把那小脑袋从胸前挖出来,当看见那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块猩红的印子时,皱眉道:“怎么弄的?”
苏卿扭着头,避开他的质问,只淡淡道:“不小心烫到了。”
话才落下,身子便一阵腾空,苏卿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去干什么,忙道:“擦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了。”
闵嵇没有说话,这小东西他都舍不得伤她一点半点,她倒每次弄得这受伤那受伤的,真是要心疼死他不成?
找来药膏后,小心的帮她伤口上了药,闵嵇这才狠狠的在她另外半边没有受伤的脸亲了一口,沉声道:“小东西,真是离开你片刻都不行,看来要把你绑起来拴在我的腰带上,有我时时刻刻看着你你才不会受伤。”
苏卿白了他一眼,“又没什么,你太大惊小怪了。”
明明是个鄙夷的表情,可换到苏卿身上,那妖媚的眼波一眨,如娇似嗔,欲说还休,让闵嵇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眼神一暗,忍不住将她抱起来,苏卿忙恼怒的推了推他,嗔道:“你走开啦。”
闵嵇见她一脸戒备,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不敢再多有动作。
“怎么了卿卿?昨晚没睡好吗?”刘氏正叮嘱丈夫记得吃饭,一回头就看见闺女一脸萎靡的模样,便问了一句。
被闵嵇骚扰了一夜,怎么能好?苏卿心里嘀咕着,脸上却笑道:“爹今天就要去考试了,我这不是紧张吗?”
苏治微微一笑,“你这丫头,我都没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放心吧,你爹我准备了这么久,这回一定能给你们挣个举人老爷回来。”
刘氏听得咯咯直笑,很是满意苏治的自信,正说着话呢,一个身着鹅黄刺绣小朵雏菊背心,白底淡黄滚边圆领中衣,白色红梅大印花百褶裙的明媚少女缓缓步进屋子,看见苏治等人便柔柔的唤了一句,“爹,娘,姐姐。”
“哦,是语语啊,身子好些了吗?”苏治见是她,心里很是欣慰,自从二女儿不傻了之后,他心里的大石算是彻底放下了,想着如今一家子健健康康,过着美满富足的日子,他便觉得很幸福,要是这次能考个功名,他这辈子算是了无遗憾了。
刘氏亦是问了一句,“要好好听大夫的话知道吗?你还年轻,小心别落下什么病根,将来受苦的还是你自个儿。”
“爹,娘,我知道了,我一直都有听大夫的话,大夫说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四处走动了。”苏语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着,看见苏卿也在,忙走到她身旁,不好意思的道:“姐姐,昨天我不是故意的,你脸上还疼吗?”
刘氏还疑惑闺女脸上怎么又被烫了,听这了话才明白,当即就嗔道:“你个调皮鬼还是跟以前一样,下手没个轻重的,你姐姐脸上的伤才好,又让你添了一道,还好不严重,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氏的心自然是向着自己亲闺女的,只是看那烫伤不严重才没多责怪她,要不然她非得好好数落苏语一顿不可。
闵嵇昨晚顺带把那盒东西拿了过来,昨晚擦了一下,早上又擦了一下,已经不疼了,苏卿看着苏语被数落得头也不敢抬,便道:“好了娘,反正我也没事,咱们快送爹去考场吧,早些去也总比晚到的好。”
苏语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不安,苏卿淡淡一笑,示意她不用当真,见苏卿对她和颜悦色,苏语才大大舒了一口气,也回了个灿烂的笑,苏卿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有些恍惚,随即扯了扯嘴角,微垂眸掩下了眼里的复杂。
苏卿的话提醒了苏治,当即也不敢再耽搁,提了篮子就往外走,苏璨早就在角门那等着了,见苏治出来,便笑道:“叔父,今天咱们两个可要好好加油了。”
“嗯,璨哥儿也是,你如此博学多才,一定能中解元的。”苏治哈哈一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经过四个多月的相处,他早就把苏璨当成了半个儿子,不论是动作或语气都很亲昵。
苏璨正要答话,就看见他身后婷婷袅袅而来的少女,她着一身白底浅蓝滚边月季大印花对襟褙子,白色交领中衣,浅紫马面裙,头上绾着简单的发髻,只松松的插着两枝豆蔻花羊脂玉簪,简单至极的装扮,却掩不住从内而外散发的靡丽艳光,那美丽摄人心魄,让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
看着她渐渐走进,苏璨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有些恍惚的唤了一声,“卿卿……语语,婶娘。”等名字唤出口,他才注意到她身旁还有刘氏等人,忙接着问候了一声,虽然有些尴尬,却还算礼数周到。
苏卿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人影走了过来,那人身着宝石蓝雨丝风竹缂丝图案杭绸直裰,一头墨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简单的簪了个翡翠东珠冠,但他五官立体,面庞英俊至极,俊眉乌黑浓密,一双神光冷邃的双眸冷酷骇人,鼻梁高挺,薄唇冷厉的抿着,身躯高大伟岸,步履沉稳矫健,浑身的气势似那初升的骄阳看似明烈如火,却还带着黑夜的冰冷,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反倒像冰雪消融时般凛冽刺骨的寒。
即便呆在这狭小的后宅数月,也磨砺不了他身上的煞气,只是那抹杀伐的血腥之气倒是不见了,眼眸中多了一股令人安稳的沉着,就像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在褪去冲动和锋芒之后,稳重得似一座高山,给人一种他能够承担任何风雨的坚毅之感。
他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不动如山,只是在看见苏卿时,眼里闪过一缕温柔的光芒。
她腰酸背痛得不行,他却精神奕奕,神清气爽,苏卿心里嘀咕了一句,恨恨的转过头去。
刘氏看着闵嵇都到了,即催促道:“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去考场吧,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
苏治一点头也不多说,当先上了马车,苏璨跟一旁的米氏说了两句随即跟上,闵嵇骑上神骏的马,那流畅利落的动作更显得他英姿凛凛,英俊得叫人移不开眼睛,苏语便看得眼睛也不眨,赞叹道:“大哥好帅啊。”
闵嵇忽的一回头,她吓了一跳,脸刷一下就红了,谁知那眼神直接略过了她,直直定在苏卿身上,看了她一眼之后,才一驭缰绳骑马离去。
发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苏语尴尬的低下了头,苏卿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待李叔送完她爹回来后,苏卿打算去新店看看,苏语似乎猜到了她今天会出去,一直就没离开过她身边,闻言也说要出去逛逛,自她受伤后就在家养了两个多月,确实一步都没出过外院,苏卿见她左右没什么大碍了,让丫鬟去跟刘氏说一声,带着她和丫鬟一共四人出了苏宅。
一路上苏语似乎很激动,扒着车窗好奇的看向马车外的世界,那双灵动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外边,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赞叹,听着两个小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也忍不住加入一起探讨,三人聊得热火朝天,将一旁闭目眼神的苏卿忽略了个彻底。
苏语正聊得兴致勃勃,似才想起马车内还有个苏卿,连忙朝她那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正托着脑袋闭目养神,那双妖媚的眸子一合上,她的面庞便少了三分魅惑,多了三分纯净柔美,依旧美得让人心醉,这般安安静静的模样,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打扰。
苏语见状忙朝身旁叽叽喳喳的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一瞧,看见一旁似睡着了的苏卿,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苏卿是被摇醒的,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见车厢里三双眼睛齐齐看着她,苏语担忧的道:“姐姐,你是不是很累啊?”
苏卿呵呵一笑,扶了扶鬓发,道:“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而已,咱们到了吗?到了就下去吧,西大街是著名的小吃街,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都有得卖,你们要想去的话就去逛逛吧。”
苏语眼睛一亮,忙点头如捣蒜,“到了到了,姐姐我们真的能去吗?”
瑶光当先下了马车,拿下张小凳,苏卿踩着小凳下来,回道:“可以,瑶光要是想去就跟着语语去吧。”
苏语一阵激动,下车后忍不住抱着苏卿的手依偎的道:“姐姐你真好。”
苏卿眼神闪了闪,只是淡淡一笑。
瑶光一摇头,小声的道:“我不去,我要陪着姑娘。”
苏卿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傻丫头,去吧,这铺子我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语语可不常出来,要是错过这次,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得玩了。”
瑶光当然知道她家姑娘现在是越来越安静了,就算路过再热闹的街都不愿下去逛一逛,以前苏语蹦蹦跳跳时还时常有机会出来玩儿,自从她受伤后,她足足有几个月没上街逛过了,别看她在跟苏卿说话,心却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依依这时候扯了扯她的袖子,瑶光心头一动,道:“那姑娘你在铺子里可别乱走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去吧,注意安全。”
苏卿这一声令下,三人就像放出笼的鸟儿一般往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涌,苏卿看着她们的背影,笑笑转过身去。
然而这一转身,未走几步,就碰见了一个大熟人。
明明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在同龄的姑娘们面前,她却已经表现出了成熟沧桑的一面,王岳翎不知不觉中竟然看了许久。
“卿卿,刚才那个是令妹吧?看来她已经好了,我总算是能放下心里的愧疚了。”看着她停下脚步,王岳翎抬步迎了上去。
要说王岳翎这样冰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人会愧疚,说出去只怕没有人相信,但至少在苏卿面前,他是愧疚的,虽没有拎着王毅蓝上门去给苏家道歉,但明里暗里都帮苏卿扫清了不少障碍,以致那些处心积虑想把苏卿踢下去的茶商都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茶悦坊也是因为有王岳翎在背后撑腰才能这般顺风顺水,连分店都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成功开了,他在这里边扮演的角色实在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他一路扶持,苏卿的路会比现在难走得多。
苏卿一开始对王毅蓝是怨恨的,如果没有他或许苏语就不会没了性命,但生活要继续过下去,她不能怀着一颗怨恨的心跟王岳翎接触,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她是没有权力耍脾气的,好在王岳翎很有自知之明,什么事不用她开口他已经帮她做了,还做得无比漂亮,将暗地里一些小人震慑得服服帖帖的,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王家老不死对上她都只能干瞪眼,再多的怨恨在他的努力下也消磨光了,而两人在接触中也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意。
他开始唤她卿卿,她却始终毕恭毕敬的称呼王大人,再亲昵也只是一句九爷而已,她的态度已经明朗,王岳翎似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依旧我行我素。
“多谢九爷挂念,我妹妹已经好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那只是意外而已,事情已经过去了。”
听见这话,王毅蓝的脸色有些臭,意外?你真的只当是意外?那在苏语受伤后第一次见他家爷的时候那脸冷得像冰一样的人是鬼吗?王毅蓝是绝对不承认苏卿没有怪过王岳翎的,只是爷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苏卿的脸明明臭得要死,他还笑眯眯的贴上去,讨好般的将她道路上的障碍全部扫清,还时不时的对她赔笑,而这个女人也好生大胆,居然还就登鼻子上脸了,要不是看爷忙得不亦乐乎,他早收拾苏卿百八十次了。
不过想起自己那一吼得到了这么个结果,他就怄得要吐血。
“卿卿不怪我那就好,今天是来看铺子的?”王岳翎淡淡一笑,一双凤眸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特别是她脸上的红色印子,他还特地多看了两眼。
苏卿抬头看着那块烫金招牌,缓步上前走去,道:“是啊,昨个儿开张人太多我就没来,今天便过来看看,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九爷,真是好巧。”
自家那间铺子是爷爷留下来的,地方虽大,可一些爷爷那辈沿用下来的格局却没法轻易改变,所以那间铺子看着是华美,但是还透着一股浓浓的古朴气息,而这间铺子却是苏卿跟张老师傅商量着一个地方一个角落精心构造的,从外边一打眼便是金光熠熠,踏进来就感觉到一阵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铺子是苏卿花了大把银子堆起来的,华美灿烂,美轮美奂,在所有茶行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奢华,她敢说就是王家的茶行也远远没有她茶悦坊的精致美丽。
这样的茶悦坊已经不单单是售卖茶叶的地方,这里已经成了一个身份的象征,谁有钱谁才能走进来,档次比老铺子至少上升了两个台阶,而苏卿当时把这个地方盘下来的时候,连带着隔壁一家小食店一家脂粉铺子都盘了下来,地方不是一般的大,还设了几个雅间供一些客人品茶谈生意,苏卿进来时,周琪正低头打算盘,似乎察觉到又有客人进来,她抬起了头,清秀的脸在看见苏卿后忙放下手里的账本,走出来问候了一声,“大姑娘。”
苏卿嘱咐过在外不要透露自己掌事的身份,所以她才会这般称呼,铺子里的客人在苏卿踏进来的时候便一脸惊艳的看着她,呢喃出声,“原来是茶悦坊东家的女儿,真是美啊。”
“是啊,我总不明白为什么那位总是偏袒苏家,现在一看才知道,这样的美人别说偏袒了,就是给她提鞋我也愿意啊。”
“呸,就你,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嘘,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别说了……”
一群躲在角落嘀嘀咕咕的男人看见随后进来的俊美男子纷纷打了个激灵,有的鼓起勇气上前去打招呼,但更多的是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
当然那些企图用打招呼巴结他的人,都被他当成空气忽视了,苏卿问了一句雅间有没有位置,周琪应了一声,苏卿便带着王岳翎进了雅间,让他稍等一会儿,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王岳翎再笨也知道她才是茶悦坊的掌事,便笑了笑,让她先去忙。
王毅蓝呆在角落无语问苍天,爷怎么变成这样了?谁能把以前那个英明睿智对女人就像对待垃圾一样不屑一顾的爷还给他?
周琪也知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让伙计看着点铺子,便拿起账本进了挨着柜台后的里间,苏卿坐在里边,听她说了些事,总的来说也没什么大事,苏卿也就是来看看这条街的人接不接受茶悦坊而已,虽然前期调查过了,但是看见昨天的营业额,苏卿还是松了口气,周琪看她满意了,脸上也微微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聊了一会儿,苏卿才回到雅间,拿起提壶开始煮水,自从每次见面王岳翎总是要求她泡茶之后,两人相处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模式,苏卿也不用他开口,自顾自煮水泡茶,他也没有反对,总是静静看着她泡了茶后,端起一杯浅浅呷了一口才开始说正事。
他放下茶杯,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明天我要回京一趟,估计过几天才能回来,王家那边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动手脚,你要小心一点。”
王超自从知道锁相桥区两大茶场被苏家一个不成气候的小茶商占了之后,苏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的就要来骚扰两下,但是有王岳翎这个大佛在,什么阴谋诡计都被他一一化解,他们一来二去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也不敢再有所动作,生怕惹怒了他,但是越是素手无策,王超对苏家就越是愤怒,经过这几个月的积累只怕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他一旦不在这里王家定会疯狂报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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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哪儿要改您老能一次通知完吗?我自认已经写得很隐晦了,您不指明我哪知道哪哪不行呢,一次说个痛快你好我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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