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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淡唇轻遮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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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大海,无边无际。一艘残破的商船飘荡在汪洋之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伊泽瑞尔愁容满面的站在甲板上,唉声叹气的四处张望。阿狸从船舱里走上了甲板,看到伊泽瑞尔惆怅的身影,便绕开堆积在甲板上的杂乱货物,向他走了过去。阿狸站定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一脸苦相的在看什么呢?”伊泽瑞尔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哎!还能找什么呀,当然是找陆地了,船都要散架了,也不知还能撑几日。”

    这艘船自从逃离港口后,已经在海上漂了数日。由于之前受维鲁斯的一箭的冲击,加上阿卡丽挥砍的一刀,对船体造成了很大的损坏,原本三桅船帆,现也断了两个,更雪上加霜的是,一船几十名水手如今死伤大半,只能勉强的维持船的方向,向南缓慢航行。伊泽瑞尔看这艘破船随便遇到个小风小浪怕是就要沉了,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只能虔心祈祷别遭遇狂风暴雨。整日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却久久不见有陆地的样子,自是越来越急躁。

    阿狸安慰他说:“没事的,现在应该是在近海,水势平缓,不会遭遇大风浪。这货船上日用杂货、食物淡水有很多,漂个把月也不会饿死。而且,就算这船被海浪拍碎,我们抓住几块大些的浮木,不用多久也能漂到岸上,死不了的。”伊泽瑞尔抿了抿嘴,说道:“你还真是乐观,而且……主要还不是这些,艾瑞莉娅她……”艾瑞莉娅之前受到重创,虽然阿狸竭尽所能治愈了她的伤口,但是利箭穿心,还是对她造成了很大伤害,她整个人也是终日精神萎靡,意识模糊,昏睡不起。阿狸的伤势也未痊愈,每天还在勉强的运转自身魔力替艾瑞莉娅治疗,她自己的身子也一直很虚弱。拖了几天,这两个人都渐渐憔悴了很多。

    伊泽瑞尔继续说:“她也不知何时能醒,咱们这一路走到哪都不得安稳。现在你们新伤旧病的,在这海天之间,无依无靠……要是……要是再……”阿狸瞪了他一下,连忙打断说:“快闭上你的乌鸦嘴!这茫茫海上,风平浪静的还能有什么危险……”

    眼下晴空万里,碧波徐徐,偶尔飞过几只海鸟,伊泽瑞尔迎着清凉的海风,说道:“平时就算从这海里钻出个十层楼高的八爪鱼,我眼睛也眨都不眨一下,可是现在……”他忧愁满面的看向残破的船舱,说道:“艾瑞莉娅一直昏迷不醒,如果遇到危险,咱们还要保护她,你的身体也很虚弱,前后顾虑,怕应对不来……”阿狸笑着说:“你这么担心她,还整天站这唉声叹气,不快进去照料她。”伊泽瑞尔连忙紧张的摇摇头,说道:“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天呢……那个绿衣忍者,我可不敢招惹。之前我担心艾瑞莉娅的情况,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谁料一把飞刀就插到我旁边的木门上。她恶狠狠的对我说,再看就要挖了我的眼睛……”

    阿卡丽这些天寸步不离的守在艾瑞莉娅的身边,面容看似平静却依旧杀气凛冽,旁人都不敢靠近。只有阿狸对她没有丝毫的惧怕,每天都来给艾瑞莉娅治疗的同时,还会笑盈盈的跟她搭话。可是阿卡丽却淡漠的闭目不睬,阿狸有时便自顾自的同她讲述着一路走来的故事,把这位不苟言笑的冷峻忍者,当成了同艾瑞莉娅一样的好友。慢慢地,阿卡丽也平淡的回复几句,讲了点自己从均衡寺一路赶到南港找艾瑞莉娅的事,阿狸心知她们二人一定都是对彼此十分重要的存在,像阿卡丽这样,不远万里的追寻一个人的心意,也让阿狸想到了自己在找寻的人。阿狸看着她们二人,常常沉思着,能见到心中挂念之人,真是件幸运的事。

    阿狸看着伊泽瑞尔一脸怯怕,轻笑着说道:“你呀,人家阿卡丽又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瞧给你吓的,真不像那个英勇果敢的‘大探险家’伊泽瑞尔呢。”伊泽瑞尔看着阿狸,怯声怯语的说:“她确实是……杀人不眨眼啊……”

    这时,安妮急匆匆地跑出来对二人叫道:“姐姐!艾瑞莉娅姐姐醒过来啦!”两人惊喜的快步跑回了船舱。

    船舱中一处干净的小屋里,艾瑞莉娅躺在一张柔软的矮床上,阿卡丽单膝着地蹲在她身前,急切的询问着她的感觉。阿狸跑进屋来,看到艾瑞莉娅睁开了那双清澈晶莹的宝蓝色双眸,情不自已的眼睛一红,几滴泪珠嘀嗒落下。然后坐到床边握

    起她的手,仔细观察着她的状况。

    艾瑞莉娅虽然面色苍白,精神不振,但眼神依然明亮坚毅,如镶嵌在夜幕上的繁星一样,闪着钻石般光洁的亮光。艾瑞莉娅缓慢坐起身来,有气无力的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那个人追上来了吗?我真是大意……”阿狸止住她,笑着说:“没事了,都没事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再给你看看。”艾瑞莉娅顿了一下,说:“我……我还好,就是浑身无力……感觉”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羞红,低着头说:“感觉……好饿……”阿狸欣慰的笑着说:“你赖在床上睡了几天,能不饿嘛!我去给你弄些吃的,稍等一下。”说着就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站在门外没敢进来的伊泽瑞尔,看到阿狸面带笑容的走了出来,心想艾瑞莉娅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在门口瞄了一眼便走开了。

    艾瑞莉娅听她说自己已经昏迷了几天,眼睛一瞪,看向了身边的阿卡丽,慌张的问道:“我昏迷这么久吗?咱们走到哪了?安全了吗……诶,对了,你怎么突然跑来了呀?艾欧尼亚怎么样了?帝国他们……”阿卡丽神色淡定的看着她,冷淡的轻声说道:“看你问题还是这么多,该是无恙了。”艾瑞莉娅愣了一下,追问道:“嗯?喂!你说呀,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卡丽在先前与诺克萨斯的战争过后,想到艾瑞莉娅要独自前往暗影岛,本是一定要陪她同去的。奈何一把兵器损毁,虽然她从小苦修各种战技武艺,但当时身上却没有其他装备,只能先回寺院稍作修整。她换了一身轻简便装,重新改造锁镰,带着熟悉的苦无、手里剑,便马不停蹄的朝南岸港口赶来。阿卡丽把这些情况跟艾瑞莉娅简单交待,然后又说了些她昏迷后的事。

    船舱内部,阿狸在厨房翻弄了一些食物,拿到餐桌上,坐在一旁发呆。伊泽瑞尔这时走了进来,看到她呆呆的坐在那,问道:“你在干嘛?”随即看到桌子上的食物,又说:“哦,她几天没吃饭,怕是饿坏了。怎么不拿进去呢?”阿狸靠在桌边,手托着腮,侧过头看向他,说道:“你急什么呀,等会儿再去。”伊泽瑞尔不解的问:“啊?等什么?等她饿死?”阿狸深舒一口气,说道:“阿卡丽横穿艾欧尼亚追到南港找她,奋不顾身的保护她,想必她们二人定是十分亲密。艾瑞莉娅重伤初醒,两人许久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让她们先聊会儿。”伊泽瑞尔迟疑片刻,又问道:“那也不耽误吃饭呀?”阿狸不耐烦的说:“那你去送……”伊泽瑞尔无所谓的耸耸肩,刚要去拿餐盘,突然脑中幻象着:自己端着食物走进小屋,打断屋内二人的谈话,阿卡丽看向自己的充满杀意的眼神……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说道:“啊,那还是等会儿再去吧……”

    船舱小屋中,艾瑞莉娅听完阿卡丽的话,靠坐在床头的身体滑了下去,溜进被窝。失落的睁着清莹的双眼,看向阿卡丽,轻声问道:“卡丽,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保护我……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啊?这一路上,不,是一直以来,我总是会失败或者受伤,然后让别人来救我……这样的一个弱者,怎么能守护好艾欧尼亚……”

    阿卡丽慢慢地合上眼睛,平静的说:“你现在确实很弱,会失败受伤也正常。”然后睁开双眼,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说道:“不过我相信你,只要死不了,到了最后,终将会成为艾欧尼亚的王者。而我,只是要在这个过程中,一路保护你。是准备从死神手中把你拉回来的最后一棵稻草。”艾瑞莉娅腼腆的笑了笑说:“那为了永远保存好你这棵小草,我可要离死神远一点啦。”

    阿卡丽不以为然,继续鼓励她,说道:“莉娅,你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力量弱小。但同时,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多强的敌人,你都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这就是你必将会变强的理由。”阿卡丽看艾瑞莉娅表情凝重,又说:“你每次失败受伤之后,像现在这样倒在床上,有想过后悔害怕,或者放弃吗?”艾瑞莉娅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快速的摇了摇头。阿卡丽说道:“这就够了。走完你该走的路,无论终点在哪儿,我都会护送你安全到达……”艾瑞莉娅笑着说:“我才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呢,你遇到危险,我也会保护你的。”

    阿卡丽并没在意她的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艾瑞莉娅,语气坚

    决的说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为一国之王,我就帮你守住国土家园;你是万人之敌,我便替你挡下千军万马。”艾瑞莉娅脸颊羞红,说道:“哎呀,不至于……守护艾欧尼亚是我的责任,而且,我的敌人只有帝国那些侵略者。”转而又严肃的说:“等我这次完成使命回去,一定要让帝国血债血偿。”

    艾瑞莉娅再次从被窝里钻出来,坐直了身子尝试性的活动一下筋骨,说道:“卡丽,师尊怎么会同意你过来找我的呀?”阿卡丽也站了起来,靠在床头的柜子上,说:“他知道拦不住我。”艾瑞莉娅关切的又问:“那帝国的进攻,少了你的战力不是要困难许多?”阿卡丽说:“他知道你不在的战场,有没有我都一样。而且,那些诺克萨斯人都撤到了西南海岸,大部队已经要撤退了。听说,他们又准备对德玛西亚发动进攻。”艾瑞莉娅听到这,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气愤的说:“可恨的帝国,四处侵略杀戮,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阿狸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推开虚掩着的木门,小心翼翼的探过半个身子朝里面看去,柔声说道:“吃饭啦。”艾瑞莉娅见到她,欣喜的笑道:“光顾着聊天,都忘了饿着的肚子了,谢啦。”阿狸笑着摇了下头,关切的问:“感觉怎么样?”说着把两份饭分别递到艾瑞莉娅跟阿卡丽面前,两人接过来后,艾瑞莉娅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浑身酸痛无力,休息下就没事了。”阿狸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你们吃吧,我先出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艾瑞莉娅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几声,赶忙端起来大口的吃着。阿卡丽看她胃口这么好,想是已无大碍,也摘下面罩吃了起来。墨绿面罩下,露出一副清丽俊秀的面容,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那冷酷无情的残杀手段,想必都会把她当成一名含苞待放的青涩少女。艾瑞莉娅吃了几口,抬起头说:“对了,你怎么没问我这段时间的经历,我跟你说……”阿卡丽打断她说:“阿狸已经在我耳边唠叨几天了。”艾瑞莉娅吃惊的“哦?”了一声,心想:“阿狸姐姐还真厉害,连卡丽平时这么冷漠的人都能搞定。”

    阿卡丽放下餐盘,说道:“那天在港口,我早就先到了,后来在一处屋顶看到你们四人进了镇子。”艾瑞莉娅停了一下,不满的说:“那你怎么不过来找我呀!”阿卡丽擦了擦嘴,再次戴好面罩,说:“我看你们在街上东跑西颠,逛得很开心,就没去打扰。”艾瑞莉娅面露不悦,埋怨道:“什么还打扰……那街上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好玩意,你过来我们便能一起玩了。”阿卡丽继续说:“我不喜欢那些……后来我看你们进一家酒馆吃饭,我就准备进去找你了。可在这时候,我感受到不远处有一股强大的邪气,就隐藏身影在暗中观察。看到那个持弓的人慢慢走到小镇里,还把路上的人全射杀。再后来,你们就与他对上了,我心知以我的力量也不见得能确保取胜,只能先带走那个小女孩,再寻找时机,伺机而动。没想到你们绝杀的一招,他居然都能用诡异邪恶的魔法反杀,迫不得已我只能用烟幕弹掩护,救你们出来……”

    艾瑞莉娅听完说道:“罢了,要不是你一直隐藏在暗处,紧急时刻突然出现,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们恐怕还没这么容易逃走……”阿卡丽却是眉间微蹙,轻声的说:“恐怕,也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不管怎样,以后你跟紧我。”艾瑞莉娅满不在乎的说:“把我当什么了,我现在也算是身经百战,满身战痕……”最后的“痕”字还没出口,想到自己身上之前受的伤,都被阿狸治愈的没留一点伤疤,便红着脸起身,说道:“我吃饱了,咱们出去走走……”

    在船舱的下层深处,昏暗的货仓里,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发出淡淡的橙光。映在船壁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被拉长延伸至天花板上,像两只邪魅的鬼影一样随着灯火摇晃。

    其中一个男子,嗓音低哑阴冷的说道:“这回她醒了,可以动手了吧。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重伤的时候不趁机下手……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我刀俎上的鱼肉……”这个声音渐渐飘忽轻淡,映在墙壁上较大的那个人影也跟着消失。只剩下另一个矮小的人影,发出一声轻小尖锐的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