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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讲到,方依土在凌霄殿内领旨,随驾往凡间一行,内定的身份去当太子,继承皇位,翟烟儿投胎凡间,聘为太子妃。
方依土回来,欢欢喜喜的跟娘子说起此事,翟烟儿想起凡间的悲欢离合,十分不愿再试,又恐止归嫌自己闹别扭、不顾全大局、多嘴多舌,只是自己回屋默默哭泣,并没说什么。
方依土却见不得她哭,追问了许久,又是哄又是逗,只差赌咒发誓,最终才得知真像。
翟烟儿有孕啦!诚心向上天祈请,得了一个灵胎。怀着孕不能投胎下凡。
方依土本来是不信的,这太扯淡了,她知道小孩子都是父精母血汇集而成。可是瞧瞧自己,成仙了,又实实在在的知道翟烟儿不会有不轨之事,那么再怎么扯淡的事儿也是真的。
但是烟儿不能投胎下凡……那我去干什么呀回来还得哄吃醋的老婆大人!方依土这么一想,冲出屋去,对蹲在不远处墙角后偷听的陈亮吼道:“去请阿爷过来,就说我这儿有十万火急的事儿!”
方依土的阿爷是瘟皇吕岳,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爷爷。
然后也顾不得换朝服,重新梳头,上天去了。路过南天门的时候,魔力红吓了一跳:“你这是要辞官啊咋穿着白衣就来了?姿容不整不能面君。”
方依土挥挥手,火急火燎的冲进去,声音依旧微微沙哑:“我有急事觐见娘娘。”
到了瑶池外,还得尊礼而行,请侍女入内通禀,她围着玉树琼花又是高兴又是上火的转圈。
那只仙鹤习惯性的过来啄她,被方依土一把抓住嘴,按在地上挠了一顿。
挠的仙鹤使劲扑腾。
瑶池里,金母正在设计自己这次下凡,年轻时长成什么模样,是要天姿国色呢,还是温柔端庄呢?
听侍女回禀,点点头:“传她进来。”
三公主在一旁□□一只小猫咪,把毛摸顺,然后揉乱,然后再摸顺:“止归她刚走,又来做什么?”
她穿了一套浅蓝色宫装,梳了个高高的双嬛飞仙髻,寥寥插了七八只金簪,素雅飘逸,仙气袅袅。
金母穿着素色宫装长裙,着一条粉色披锦,头发束成单鬟髻,坐在桌前,纤纤素手轻执毛笔,正在画工笔美人。轻柔的笑了笑,说:“她没经验,有些彷徨也属寻常。吕卿本该给她讲讲,可惜吕卿不曾下凡历劫,与她交好的众卿家,都不曾下凡历劫。”
三公主笑嘻嘻的说:“娘,要是听我的,该让小七去给她讲。”
一句话说的金母都笑了起来:“勃遂现在学好了。”
远远的看见方依土走了过来,她身量高大肩宽腰细,穿着素白软袍,腰系一条深蓝色丝绦,满头乌发用玉簪束着,几缕碎发飘在额前,越发潇洒英气。
虽然容貌平平,却气宇轩昂,眉宇间抑郁之气一扫而光,有雌雄莫辨的美。只是行色匆匆,似有心事。
三公主不由得托着下巴赞叹道:“方依土可真俊~”我当初是因为她太帅了才开始关注她。
金母瞥了她一眼,心中忽然一动。
方依土来到近前,依礼制在十五步外撩袍跪倒,声音沙哑而炙热,微微颤抖:“臣方依土叩见娘娘。”
金母轻轻的放下描线笔,微笑道:“起来。”
这要是个男孩儿,虽然不是极其俊美,倒也不错。
方依土依言起身,有对三公主深施一礼:“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挥挥手,笑道:“打扮的这么俊来宫里做什么?”
金母脸色微沉:“申林!”你太过轻浮了。
方依土近前一步,诚惶诚恐的说:“臣有要事启奏娘娘。”
金母有些疑惑,怎么着,你突然想不去了?
既然当众应承,怎可出尔反尔,就算你不怕本宫介怀,难道就不怕天规吗?
淡淡道:“什么事,说罢。”
方依土抿了抿嘴,表情十分纠结:“内子言道,她依古法,诚心向天求子,如今已有身孕。”
“哇!真的!”三公主差点跳起来:“这法子真能灵啊!”
方依土就知道了,在婚礼上告诉翟娘这个法子的人,要么是三公主,要么是三公主派去的人。
金母脸色有些严峻,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凝神静思。
方依土有些惶恐:“臣私下有些打算,待到陛下与娘娘下凡之后,还有十几、二十年左右才轮到臣去投胎,内子也是一样的时间,并不碍事。臣想,这孩子就算是哪吒,怀了二十年也该生出来了。可是据内子所言,她已经怀胎一年有余,但……依旧瞧不出来。臣如今,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金母微微颔首,吩咐道:“此事非同小可,申林,你去接方卿夫人来瑶池。”
三公主眨巴着满是好奇的大眼睛,欢欢喜喜的说:“是!儿领旨。”
方依土连忙道:“有劳公主。”
又偷偷捻着手指,十分忐忑的说:“娘娘,臣学问浅薄,实在不曾听说过这个向天求子的法子,不知……此事是否会有蹊跷。”
三公主刚要离开,差点冲回来:“你说什么呐!烟儿那么乖,怎么会有什么‘蹊跷’!”
金母无奈的摇摇头:“方卿担心,此事不是天赐一子,而是灵胎借腹成就人身?”
就像哪吒,本来是个灵珠子,先天灵胎,被太乙真人送入李夫人腹中,本想成就人身能修行,结果还是个莲藕化身。
三公主讪讪的跑掉了,她想太多了。
方依土实在忍不住,挠挠头,站的笔直笔直的,脸色有点发白,两只手攥在一起:“是,臣觉得,不是父精母血,还能有个胎儿,已经够离奇了。怀胎一年多,烟儿的小肚子还是平平的,这个,这个”
金母看她吓成这样,都被逗乐了,微微一笑:“卯金刀呢?”
方依土说:“放书房里了……哎呀!不会是刀魄投胎进去了吧??刀魄还在刀里。”
她真的在抖抖抖抖。喃喃的说:“李天王夫人,好歹还怀了个球,烟儿肚子里练个球都没有啊。”好可怕!
金母这回真忍不住了,掩口笑道:“来人,传李靖携夫人觐见。”
侍女应命而去,金母坐在桌后,看着向来颇有大将之风,镇定自若面对生死一笑了之的方依土,满脸发白六神无主的咬着嘴唇。
忍不住伏案大笑:“方卿,你自己也曾生儿育女,为何如此惶恐?哈哈哈哈哈哈。本宫念在你我将来母子一场的份儿上,可得提醒你一句,莫要唐突行事,李靖与哪吒的关系,便是前车之鉴。”
方依土素来有些机敏,这时候却呆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干笑道:“多谢娘娘,甭管生个啥,臣都不怕。”
我不是怕生个球……生个球好像是骂人的话。
甭管生个肉球还是生个葫芦啥的,烟儿别出事啊!
金母笑着摇头叹息,安慰道:“你与夫人情深意重,如今修成正果,看命数不会有什么差池了。”
方依土忍了又忍,脸色十分不好看,拱手道:“娘娘,臣实在是担心……此事会不会与……那个木头有关?”妈蛋的扶桑木。坑死老子了!
金母肃容:“你有过这个愿望?”
方依土诚实的说:“回娘娘,没有。”
金母微微点头:“那就不是了。本宫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件事,能感应成胎,只是少之又少,千万年间所成的也只有两件。兴许翟娘是第三个,也未可知。”
你穷成这样,也没什么先天灵宝、先天灵胎的。
她看着方依土,心里头知道这孩子是个很好的孩子,过些日子就是我儿子了。眼中忽然有些柔软,柔声道:“你过来。”
方依土上前五步,犹豫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五步,距离金母娘娘只有四步距离。三米。
金母柔声说:“过来。”这声音非常温暖,像个母亲在叫自己的孩子。
方依土莫名的鼻子一酸,垂首来到金母娘娘面前。
金母温柔的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止归,你不必担忧。吉人自有天助。”
从一开始,你就是个好孩子呀。做臣子做的如何,我且不评说,毕竟弑君了,纵不罚你,也不能夸你。可是作为子女来说,你算十全十美了。
方依土的声音略有些发涩:“是,谢娘娘。”
三公主拉着面带羞涩的翟烟儿直接走了进来,三公主深施一礼:“娘,儿回来了。”哎?你站的距离我娘那么近?娘娘给你看面相啊?
翟烟儿下拜:“妾身翟烟儿拜见金母娘娘。”短短时间,她还抽空换了一身樱花红的宫装,端庄仔细的妆扮起来,绝不能失礼。
金母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庄严雍容,道:“烟儿,起来吧。止归,你还不去扶她起来?”
方依土乖乖过去给娘子搭把手,二人异口同声的说:“烟儿还没那么娇贵。”
然后相视一笑,又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敢再金母面前太过亲热,方依土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松开手。
金母笑道:“没那么娇贵?你吓得脸都白了,抖弱筛糠,当她面儿装什么。”
方依土红了脸,垂首不语。
翟烟儿悄悄瞥了她一眼,看她脸红成那样,准是真的。心里一甜,微微笑了笑。
三公主大笑:“哈哈哈哈可惜啊,我正好去接烟儿了,没看见。止归,你也有怕成那样的时候?”她逗方依土:“我还当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怕老婆啊~”
当着金母面前,方依土也不敢还嘴说的太过分,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敬爱而已。”
门口侍女来报:“启禀娘娘,李天王及夫人在门外候旨。”
金母从书桌后绕走出来,坐到宝座上:“让李夫人拿照妖镜进来。”
三公主非常好心的解释:“照妖镜能找出一切仙妖人鬼的本相,当年李夫人怀孕的时候,照出来的就是个球。因为哪吒那时候是灵珠子嘛~止归你为什么比你家夫人还害怕?”
照妖镜出来的结果很奇怪,是个古旧残破的钟,还是个鸟。
照出钟来的时候,方依土的脸色还好,照出鸟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小声说:“烟儿,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鸟蛋,然后怀了个鸟?我记得上古时期,那位……踩脚印的那位……”
翟烟儿小声说:“姜嫄生有邰氏……”
三公主特别好奇的说:“帝喾踩脚印、简狄吃了鸟蛋。烟儿你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翟烟儿想了一会:“只是府中一些寻常的东西,没什么稀奇的。”
她仿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特别脸红,站在那儿十分局促的伸手掐方依土。
方依土低声问:“你吃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翟烟儿又是把她一顿掐。你那天玩的太过分了!
你怎么那么会!讨厌!我都求你别乱弄了……
三公主和李夫人都已经结婚,当下不客气的各自推了她一把。在娘娘面前不能多说太龌龊的画,但是可以暗示——准是你喂了什么给她吃。
方依土还是一脸正气的装傻,当然了,她是在想:吃了很多很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让你有孕呢?我的天哪。
金母看这四个已婚妇女满脸飞眉毛的悄悄交换意见,尤其是三公主笑的坏坏的,李夫人笑的□□的,翟烟儿羞恼,方依土装傻。
她看不下去了,淡淡道:“又是钟,又是鸟的先天灵宝,只有东皇钟。”
方依土脸彻底红了,垂首:“是……”
东皇钟残片炼制的戒指,确实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好,能用声音控制住着震动,而且整体光滑……嗯……好法器。
她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也知道回去之后得给夫人道歉,还是不能不问:“李夫人,敢问我家娘子以后会生个什么?”
李靖的夫人,哪吒的妈有些拿不准的说:“这个,妾身昔日照出来是个珠子,但生的时候是个肉球。这照妖镜只能照出本体,生出来的大约还是个小孩。”
方依土的脸色又发白,攥着拳头尽量克制着情绪,还是忍不住说:“这,这别到时候生个蛋呐!”
反倒是翟烟儿,一向是处乱不惊,十分有主意,微微一笑:“止归,你不比太过担心,鸟和钟只是东皇钟灵胎幻化的形状。既然已经是灵胎,就没有形态可言。肉身是以你我精血所化,所多的,也只是灵胎的修行境界,对音律和真火多几分掌控。”
翟娘在凡间的时候,不怎么爱看书,现在成了仙又没事儿做,把书房里整整三层楼的书都看了。尤其是怀孕之后,这一年努力研究了各种仙人生孩子的书——没几本!
三公主倒是对她刮目相看,挑眉:“烟儿,你真是博学多才。这话说得在理。”
翟烟儿谦逊的垂首,微笑柔声道:“多谢公主夸奖,止归总教妾身多多学习。”
她又对金母深施一礼:“妾身方才刚跟止归说了有孕的事儿,还未仔细解释,止归太过担心,匆匆忙忙就跑来向娘娘与公主求教。多有失礼,请娘娘宽恕。”你看你,也没穿朝服,也没梳头,穿着家居的软袍,头发乱糟糟的就跑去求见娘娘,万一言语唐突,那可不好。
翟烟儿心里甜的很,更要用心为方依土事事打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