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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双成站在院子里与秋叶对峙了许久,没得到恩准,背过身去,默然想着心计。阿碧带着婢女们从两边走廊经过,呈上了晚膳,布案完毕,退了下去。
“吃饱了再想心思。”身后秋叶在唤。
冷双成低头看看腕上相持的锁链,轻轻一晃,叮叮作响。她曾拿一绝索留待不了一月的借口去游说秋叶,反而被他抓住了把柄,声称她若举箸不便,由他来喂食就成。
每次吃顿膳食是个头痛的事情。
进食的圆桌旁只有两张锦墩,且被秋叶锁住了凳脚,一左一右并立。无论她选哪一张,秋叶都会坐在她身边,替她布置汤食果品,督促她吃完。
桌上的膳食依合她的口味来置办,品种不曾重复,有蛋羹、丸子、干果类,均是萧拓在往日显露过的手艺,御厨如法炮制,滋味也不差多少。只是,御厨太过好心,每次准备了俩人分量,却由她一人享用完,秋叶甚少动筷。
今晚再看到水晶豆腐塔、黍臛、芙蓉汤等,冷双成不由得头皮一硬。
不出意外,仍是俩人例份。
她慢慢走过去说:“每次吃得腹饱,半晌动弹不得,求公子撤了一边的膳食吧。”
秋叶不置可否,示意她坐下来。待她坐定,他极快出手,摸了一把她的软胸,不以为然说道:“再要丰厚一些,充作嫁妆送过来,我就收了。”
冷双成羞恼欲离席,却被他一手拉住走不得。她不便与他拉扯,留了闪动的灯影让外人笑话,黑脸说道:“公子要讲些礼仪,不是所有人的脸皮,都与你一般沉厚。”
秋叶没听到似的,只回道:“快些吃完,别耽搁了我的工夫。”
她依言落座,问道:“晚上还有事务么?”
他朝她勾唇一笑:“打听得这样清楚,是舍不得么?”
她立刻低头吃了一小块豆腐,再不答话。
他执起她的发尾,在袖口掬了一捧淡香,顺手朝下抚落,将掌心搁在了她的腰边。“海滨酒楼有一道名菜,唤作仕女宴飨,由女体呈上刺身,色美味全,堪称奇绝。”
冷双成腰部一凛,竖起耳朵听着。
秋叶的嘴角落在她的发后轻轻一笑:“你何时学会放开身体来宴飨我,我便夜夜留宿你的帐中,不用你来殷勤相问,我是否还有事务需处置,让你片刻离不得。”
她推开他的手,羞怒道:“我仅说一句,就令公子浮想许多,以后生生逼得我开不口。”
秋叶用虎口掐住了冷双成的腰,将她把持在手,应道:“不说话更好,吃完晚膳就去歇息,不用等我了。”
冷双成立即答道:“饱了。”言简意赅,身子朝外避让,想离座。
秋叶用早已停顿好位置的左臂,微微带力将她捞回,说道:“要我喂才能吃得下么?”
她无奈举箸,再夹了几下膳食送入口,面对着碗里的黍臛,是决计不敢食用了。
秋叶问:“不合口味?”
她想了想,点头。他清淡说道:“我唤人再做一份食黍送进来。”
“不用了。”实则是吃不消。
他冷不防说:“这些膳食,都是你称赞过的,怎会让你食不知味?”
她也觉得冤屈,看着桌上说道:“公子每次唤我吃完膳食,不得剩留,食多了自然也无味。”
他笑了笑,不再提膳食一事。
因他已经达到目的。
程香受刑时,为了奚落他,曾向他细数萧拓的好处,提及到萧拓的精巧手艺,举出了数道菜目。他从哨羽嘴里进一步打听到了冷双成偏好的食名,一一记下,利用此次机会唤御厨做出来,要她全数吃下,吃得她反胃,以此来断绝她跟食萧拓的坏习气。
秋叶看着冷双成用完晚膳之后才离开别馆,未强求她吃下黍臛,也未留下任何吩咐的话。
见他不进逼,也不说浮词乱语,可是让冷双成松了一大口气。
她自然在膳食上,也不会多想他的居心。
夜色尚早,冷双成出了别馆,走向玉石长街,阿碧、暗卫依然尾随在后。掌柜的见她进门,笑脸相迎,说道:“小姐还没想好买哪一款么?昨天商船靠岸,又带回了一批新鲜的砗磲子,个个珠圆玉润,要不要先看看?”
冷双成就是挑挑拣拣了许久的砗磲品类,没寻到合适的,才两次登门拜访。她唤阿碧递上银子,先买了一颗商船带回的新货,照例听到阿碧在婉转解释,所带钱银不多。
冷双成笑了笑:“公子收走我的银票,事出有因,没想到将你们也看得紧,不让你们接济我。”她一语道破天机,相反让阿碧轻松了不少。
阿碧尽得秋叶真传,一定要帮他看好冷双成,不得让冷双成套取到钱财去为萧拓置回礼,更不能让她拿银子疏通关节逃了出去。
不过暗卫所接收的任务是何种细则,阿碧就不得而知了。
暗卫们通常留在暗处,从来不会主动应和,是以让冷双成好奇地猜测,他们傍身的钱银是否足够。
边市繁华,海景秀绝,百馆林立。
冷双成不便开口向秋叶讨要钱银,只得自己想办法去赚取。于她而言,最为稳妥和不失颜面的方法,就是赌博。
赌钱搏戏均可。
她走进百馆街,稍稍流露出想踏足赌庄的意图,就被阿碧一把拖住手,死乞白赖地拉出了街口。
冷双成叹口气道:“好生没意思。”背着手一路踏着灯影子游走。
阿碧怕她怪责,忙说道:“不如去海边看看焰火?听说是从海外运回的品种,我们中原这地儿难得一见的。”
冷双成背对一众跟班,稍稍想了想,问道:“公子离得匆忙,可是去布置焰火一事?”
阿碧听见冷双成当真问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说出了秋叶要她转述的答案,故意用一种迟疑不定的语气说道:“似乎是吧……公主初来镇子……好个新鲜玩意儿……公子为她接风洗尘……免不了放焰火庆贺一番……”
“那走吧,我们去看看。”
海边长街,百景千灯,辉煌之色如星河一般,流淌到了关口处,直刺琉璃镇守兵眼帘。
若说富丽堂皇的灯楼不能闪耀他们的眼睛,那么海空中连绵不绝升起的焰火,足以引得他们震撼。
一关之隔,净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琉璃镇沉浸在黑暗中,闭眼睡了;海口镇大肆绽颜,喧哗得热烈。
冷双成站在漫天垂落的焰彩中,静静观赏着盛世华景。一旁的阿碧只适宜地插说一句:“公子为公主置办的排场,可真是铺张。”
冷双成稍稍走出一步,在嘴角轻轻一笑,过后才低落说道:“是啊。”听见阿碧不接话,她又诱问:“除了这一处,还有让我开眼界的么?”
阿碧摇头。
冷双成淡淡道:“不是还有‘仕女宴飨’么,依着你家公子的口味来置办的。”
阿碧惊愕,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
冷双成转过身,特意迎着光彩皱起了眉,让阿碧看到她真真切切的不悦之情,说道:“他带着公主享受焰彩欢宴,却留我一个人在别馆里遭穷受困,偏心得很。”
酸溜溜的话语刚落地,阿碧就抿嘴一笑,给了冷双成莫大的信心。她不改面色,继续显露出失意的样子,还闷头不顾脑后,一个劲地朝着海滨酒楼走。
街口有重兵把守,驱逐了闲杂人等。
冷双成不便闯关卡,也走不进去。
因为阿碧婉拒了以世子府总管头衔入内的建议,远远留在了街外。
冷双成无奈,突然凝力一动,如流星一般蹿入了暗处。她在檐头屋后打量一下,抓到了一名暗卫,逼问道:“身上可带足了银子?”
暗卫比她更无奈,答道:“不妥。”
生性学得隐忍的东瀛武士,连说话也是言简意赅的,告诉冷双成,她这样强行索要,可谓不妥当。
冷双成抿嘴一笑:“若我摸了阁下的身子,搜出了银两,公子最多罚我禁足,可是会让阁下残了半条命,要不要试试?”
暗卫默然拿出了一片金叶子递交了上去。
冷双成说道:“还有呢?”他又取出了一张银票。她再索要,他就冷硬答道:“一条命。”——再逼他,就只有一条命了。
冷双成拿着金叶子买到了一架远镜,还有一串新到的白玉砗磲手链,放进了衣袋里。她找了一个便于瞭望的楼台,给掌柜的赏银,不费吹灰之力上到了第三层,架起远镜朝海滨酒楼那边看去。
暖风吹拂海镇,是以不必严闭窗户而辜负了阁子内的风情。
一道道高挑身影鱼贯走进雅阁,梳高髻,穿轻薄纱裙,齐胸口而上未着寸缕,露着一片香肌玉肤,雪臂映着辉彩,流淌旖旎之光。她们走到案席前,均下跪,伸出皓白的双臂,向宾客呈献托架上的各色海鲜小食。
依照惯例,待宾客食用过臂上小食后,哪怕是一小盏,她们就需转换身形,做出各种舞蹈的姿势,伸腰挺胸,溢出一片香酥软玉,继续呈献食物,将美色可餐之理发扬到极致。
冷双成借远镜功力打量阁子里的宾客,秋叶与灵慧并不在列,只有一众陪行官员享用美色。她找了找,发觉酒楼临街二楼悬灯下,并肩而立的两道影子。
一高一矮,正是未曾进阁的俩人。
冷双成对着仕女宴飨之图景想了想,最终唤道:“夜。”
廊道转角应来清冷无波的声音:“又有何吩咐?”
“去将公子请回别馆,烦劳转告他,若是不来,永远不要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