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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被送回宫……”
“嗯。”我瞧着他,心道面前这二人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士,宫里一点点鸡鸣犬吠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不过,话说回来,晋王被送回宫,与谢沉砚半夜不睡觉有什么关联么?我不得解,继续瞧着他,等待下文。
晏濯香亲自给我们看了茶,我喝了口茶,还盯着谢沉砚看。谢沉砚也喝了口茶,似乎没打算有下文。
“晋王是顾侍郎亲自护送回希宜宫,谢大人消息倒灵通。”晏濯香也喝了口茶。
谢沉砚模凌两可地应了一声,继续喝茶。我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感觉这哑谜好深奥。三人又喝了一阵茶,谢沉砚忽然抬头看我,“顾侍郎在希宜宫……”
我手一抖,茶水洒出。谢沉砚眼神一转,低声道:“下官不是要写奏本,侍郎不必惊慌。”
“哦,这样啊。”我长吁口气。
“侍郎怎会跑去后宫的?”谢沉砚又将眼睛转过来,凝视于我。
“此事,说来话长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我痛苦地将头扭向一边,在晏濯香跟前丢人倒也罢了,再在谢沉砚跟前丢人,我一张老脸就挽不回来了。
“哦。”谢沉砚见我为难,便也不再深究,思忖了一会儿道,“上回杏园案子尚未完结,三司会审也审了个莫名其妙,虽然圣上不让再查下去,但留待隐患开枝散叶,日后只怕祸患无穷。”
我忙瞧他,琢磨着措辞,“据说……谢御史被降了职,可是……因为……三司会审的事情?”
谢沉砚低头瞧着茶杯里的绿叶子,淡淡道:“宦海沉浮,再寻常不过。”
我顿时觉得此人身后放射着万丈光芒,人家被降职后多么淡定,我被削了俸禄就哀叹连连,相比较起来,我是多么庸俗,多么不堪,多么无耻。我正在忏悔时,谢沉砚忽然双目辉辉地望着我,“御史台人事多变,顾侍郎不必自责。”
“自责?”我从鞭笞自己灵魂的情境中醒过来,不解地瞧向他。
这时,取了笔继续在纸上书写什么的晏濯香也不抬头,闲闲道:“顾侍郎想必是在对比与谢御史的境界高下,或许大概并没有因可能也许有的牵连而产生某种些许特定的自责吧。”
我埋头喝水,顾左右而言他,“这铁观音果然是名茶啊名茶,提神得很!”
谢沉砚瞧着我,欲言又止。
“谢御史有话直说。”我诚恳道。
谢沉砚瞧了瞧我,再瞧了瞧我手里的茶杯,“这个,似乎,大概,是碧螺春吧?”
我低头看着水杯里泡着的叶片,色泽碧绿,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披茸毛,果然是碧螺春不假。“谢御史对茶颇有研究啊,啊哈哈……哈。”我干笑了几声,拿扇子虚扇了几下,一眼瞥见晏濯香在写字,忙伸长了脖子,“晏编修在写公文?”
“子夜时分,三人对饮,写公文岂不煞风景。”晏濯香取了一张纸摊开在我跟前,看着我笑道,“天牢内,侍郎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不待我回答,他提笔在白纸上飞舞了一个字,正是那日天牢内我拿树枝在地上草书的一个字,居然模拟地纤毫毕致,若不是看着他在我面前当场写下,我只怕要怀疑这是我什么时候梦游写的字。我想起那日对他允诺的,什么时候认出这是什么字,什么时候本官就不吝赐教。
我合上扇子指着白纸黑字道:“晏编修可辨认出来了?”
谢沉砚凝视着这个草书,蹙眉,“这也能辨认出来不成?草书成这个模样,莫非是顾侍郎的字?”
我谦虚地应了一声。
晏濯香又取了一张纸,垫在方才的纸上,再提笔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运笔有力,开阖大气,字迹端妍,呈在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没说话。谢沉砚也看了一眼,念道:“香。”
的的确确是个“香”字。
谢沉砚拿起先前那张纸比对,诧异不已,“这如何能看出来,是个香字?”
“是啊,这如何能看出来?”我附和道。
晏濯香搁笔,并不回答我们的疑问,面上一笑,将话题扯了回去,“顾侍郎该兑现自己的话了吧?”
“那是应该的。不过,今晚难得大家兴致这么好,不如,我们去喝酒吧?”我将手里的茶放到案上,嘿嘿一笑,“喝茶终究寡淡了些。”
“这么晚了……”谢沉砚迟疑着。
“不晚不晚,子夜正好!”我从坐席上爬起来,扇子塞进后衣领里,揉了揉膝盖。
“喝什么酒?”晏濯香显然对我的提议抱有怀疑。
“全京城最好的酒!”
在我连骗带哄之下,谢沉砚与晏濯香随我踏上长安街头,最后站在了醉仙楼招牌下。
“这……”谢沉砚定在了原地,神态有些纠结。
晏濯香但笑不语。
我忙解释道:“谢御史,我们只喝酒,不留宿!”
“可……”谢沉砚还在纠结。
“喝酒不喝醉仙楼,便作至尊也枉然。”我随口诌了一句,拉着谢沉砚袖子,摇着扇子,诡笑着迈步入了青楼大门口。
“姑娘们,顾大人来了,小晏探花也来了!”老鸨秀娘眼尖,一眼瞅着了我们,兴奋地大喊,“哎哟,小兰,你个死蹄子,不知轻重,快别理那个韩肉包,接待顾大人和小晏要紧!”
我们一行三人方迈入大门,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瞬间便将我们围了个举步维艰。
“顾大人,好久没来了!”
“小晏,这么久不来,可是把我们玉姑娘给忘了?”
“诶,这位公子可面生的很呐!”
拉拉扯扯中,我被拽到了一个温香软玉的怀抱中,晏濯香被拉到椅子上坐了,谢沉砚脸色泛红站在原地一步也撼不动。
我被灌了两杯酒,塞了半根香蕉,啃了一串葡萄后,瞧见谢沉砚还站在原地与姑娘们对峙,他一眼朝我望来,眼波动荡,我小心肝一颤,忙推开面前的姑娘,挤入人潮中,把谢沉砚给捞了回来。
“顾大人,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谢沉砚坐在我对面,神态说不出的纠结为难,一句话没说完,被旁边的姑娘给灌了一杯酒。
我瞧得心头一颤一颤,谢沉砚被呛得咳嗽,旁边的姑娘忙给他捶背,娇嗔道:“哎哟,这位公子不会喝酒?”
我也颇感诧异,担忧问他道:“谢大人酒量如何?”
谢沉砚咳嗽完后,答我道:“一般。”
我琢磨不透这个一般究竟是几斤几两,不过应该还成吧。我拉着给他灌酒的姑娘们嘱咐道:“这位可是名门望族谢家的公子,你们可得服侍周全了,灌酒慢些,别呛着他。”
“哎哟,顾大人可真是,这般叮嘱,莫非是不舍得?”一个俏姑娘往我脸上摸了一把。
“顾大人断袖断得厉害,都断到谢家头上了,妹妹们日后只怕盼不着顾大人了!”又一个俏丫头在我心口摸了一把。
谢沉砚见我被摸来摸去,不由脸色尴尬,神态僵硬,“顾、顾大人……”
我在被灌酒的空当对他摆摆手,“谢公子吃好喝好,权当宵夜了。”
我再抽空从美人们的脑袋上望过去,就见晏濯香微笑地坐在姑娘们中间品酒,一看就是老江湖。
我鼻子尖,忽然闻见一阵熟悉的香气从楼上蔓下来。就听某个嫖客兴奋地喊了一句,“花魁玉生烟,终于肯下楼了!”
再听某个姑娘揶揄道:“小晏探花,你的玉姑娘来了!”
青楼一夜,谁与风流
满花厅的少爷公子姑娘丫头都疯狂地开喊:“玉生烟,玉姑娘!玉生烟,玉姑娘!”
我一边耳鸣一边朝众人目光聚集处望去,二楼栏杆处倚着的绝代佳人,眸若秋水,眉如远岱,肤赛桃花,唇似点绛。我瞧得一阵心神荡漾,几杯酒下肚后,眼前仿佛出现了纷飞的桃花瓣,我乘着清风,踏着花瓣,一跤跌进美人的酒窝里。
“瞧顾大人看得目不转睛心猿意马……”旁座的姑娘小兰嗔怪地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把我给捏醒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花魁,本官前几日怎么没瞧见?”我手里扇子挑着小兰姑娘的下颌,眼睛还瞅着二楼的花魁。
“不知道我们妈妈是从哪里挖来的,也就这几日选出的花魁,这玉姑娘一来醉仙楼啊,所有的姐妹都不与她争了。”小兰倒了杯酒坐到我腿上来,娇媚地往我嘴里灌酒,硬是把我垂涎花魁的视线给挡了个严实。
“怎么不争了?”我搂了小兰的小蛮腰,色迷迷地笑着。
“连顾大人的眼睛都瞧直了,怎么不争还用说么,人家玉姑娘美人如玉,谁能争得了花魁的位子!”小兰不是味地说,见我眼神又不自觉溜了出去,便又发起嗔来,“你瞧人家谢公子,可没这么贪看玉姑娘的!”
我才想起谢沉砚在身边,往他那里一看,果然见他视线没在花魁娘子身上,却似乎在我和小兰身上。我见他神色仍然不太自在,便对他嘻嘻笑道:“谢大人,男人哪有不喝花酒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谁知,谢沉砚面色僵硬,目光忽然冷下来,扫我一眼,“顾侍郎习惯,不必让所有人都习惯!”说着,他不再理睬身边任何姑娘,甩袖子起身就要走人。
我听着这话心里颇不是味,推开怀里的小兰,拽住谢沉砚袖角,赔笑道:“喝酒就图个痛快嘛,何必生气呢,算是我说错话了成不?”
谢沉砚冷淡地回视我一眼,“喝酒便喝酒,为何非要女子作陪!”
“这个……这个其中滋味,只有身处其中,才能领悟……哎谢大人,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我又错了!”我再将他拽回来,忙不迭赔罪。
我们这拉扯的空当,花厅里已经闹起来了,老鸨秀娘钻进钱眼里去了,居然扯着嗓门喊,今夜谁出价高,花魁今夜便归谁。老鸨的破锣嗓还没消停,西厅就有嫖客踩凳子上桌子撸了袖子喊价:“老子出五十两!”
东厅立即有暴发户一掌拍案,大喝:“大爷我出价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前厅有倜傥公子哥摇着扇子加价。
“三百两!”后厅一位花袍男子一口喊价。
老鸨秀娘倒吸一口气,拿帕子擦了擦额头,试探道:“这位爷,敢问是三百两银子么?”
那位花袍男子豪爽一笑,露出一口金牙,“银子多寒碜,老子出的是三百两黄金!”
整个厅里顿时无数的抽气声,连我身边的小兰都抽了。秀娘翻了翻白眼,险些晕过去,幸好及时掐了自己大腿,才留了一分清醒,哑着嗓子颤抖道:“玉姑娘今夜就归……”
不待老鸨说完,我将手里拉着的谢沉砚一把按到椅子上,同时一掌拍到桌子上,高声喊道:“五百两!”
所有人朝我看来,秀娘听见“五百两”这个亢奋的字眼后,毫不含糊地翻着眼皮晕过去了。
小兰肝肠寸断地望着我,谢沉砚深深地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