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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风吹得人眼里生疼,我只碰到他手指,跟他之间的距离却越落越大。见他往地上落去,再抓不住,我望了眼蓝天白云,任由自己身体自由坠落。
一片白影从城楼里飞了下来,比风还快。我腰间一紧,整个人落入某个怀抱。
“砚台,砚台……”我抓着来人,嘴里吐出的字眼语带哽咽。
来人带着我急速下坠,并扬出一道白练,缠上了谢沉砚腰间,再一甩,谢沉砚由下坠改为飞升,飞往城墙上。我在下坠过程中,见他身影从眼前飞了上去,不由放下心来。
从地狱到人间。
平稳落地后,我脚步还有些发软,仰头见城墙上头无大碍,便拿袖子往脸上囫囵一抹,对旁边的人道:“晏编修,大恩不言谢,我顾浅墨欠你两条命。”
晏濯香望着我,神色已恢复如常,“若都算着,以后只怕不止两条。”
“算着就算着吧,这辈子报不了,还有下辈子呢。”
不一会儿,城墙上一帮人都跑了下来看我。梅念远与谢沉砚齐步到我跟前,蹲下身看着我。
“大人。”梅念远急急将我看了一圈,“有没有事?”
谢沉砚看着我没说话。
我扯了扯嘴角,安慰众人道:“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赵主事神色紧张到我跟前,请罪道:“下官无能,未能保护好顾大人!”
我望着城楼,“公明兄,那边脚手架有多少人,核查下今日当勤的人员,另外,我方才站的地方,是哪个工队砌的砖石,人员也核对一下。所有查录的名单一会给我。”
赵主事神色郑重地点头,“下官遵命,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热切地看着赵主事,“公明兄,什么时候开饭?”
为了给我和谢沉砚压惊,赵主事安排我俩到城楼里用饭。赵主事带着梅念远和晏濯香去检查事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
餐桌上,一碟白菜一碟萝卜一碟豆腐干,虽谈不上丰盛,但也比蹲在城墙头啃的馒头强些,我便也吃得津津有味。扒了半碗饭,见谢沉砚一双筷子夹着豆腐干若有所思。
“谢大人想什么呢,再不吃就凉了。”我道。
他将豆腐干放进碗里,一双颇深的眼看向我,“在想,方才落下城楼,顾侍郎喊我时……”
我扭过头挑了根白菜放碗里拌饭,“吃饱了饭好干活,谢大人。”
谢沉砚看着被我吃下大半的三碟菜,犹疑道:“若我没听错……”
“那么危急的时刻,想必是听错了吧。”我将剩余的半碟豆腐干递到他跟前,“谢大人爱吃就多吃些吧,压压惊。”
“你吃吧。”他将豆腐干推过来,再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能让他欲止又言,便伸着胳膊端起半碟萝卜全部倒进他碗里。他看了看碗里堆起来的萝卜条,再看了看我,没说什么,低头拿筷子吃起来。
看他吃一筷子萝卜再吃一口饭,想必是家教极好的,吃饭也斯文得很,没有像我吃一半饭碗里就扒出个洞,据我师父说,吃饭打洞,长大无用。
饭毕,谢沉砚起身收拾碗筷,我忙起身按住他的手,脱口道:“放着我来。”
他没松手,我也没松手。一番抢夺后,菜碟落了地,碎成几块。
“还是让赵主事来吧。”我淡淡道,准备坐回椅子。却感觉手里多了样东西,低头一瞧,竟是握着谢沉砚的手,手背光滑手心温暖手掌无茧,我松了手,不慌不忙坐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谢沉砚愣了一愣,见我淡定如常,便也跟着淡定了下来。
“对了,谢大人今日为何会来重玄门砌墙?”
“在国子监犯了些错事,被罚来此处修城。”谢沉砚也喝着茶道。
我好奇道:“什么错事?”
谢沉砚本不愿说,见我巴巴地望着他,便简言之:“我给国子监祭酒沏的早茶里放了些蒜末。”
我惊诧道:“何以添错了蒜末?”
谢沉砚低头拿茶盖拨弄了几下杯里的茶叶,“兴许一时瞧错了。”
“哦。”我想了想,又问:“谢祭酒为何将你罚到重玄门?”
谢沉砚将茶叶拨到一边后,喝了口清茶,“他一时想不到如何处置此事,我便提说重玄门如今正维修。”
“谢祭酒于是送了你来报效朝廷,同时痛思悔过?”我不由钦佩起那位老人家。
谢沉砚沉默,便是默认。
我起身,离了餐桌,隔着段距离毫无温度地盯了他一眼,“谢大人如此同甘共苦,顾浅墨承受不起。”
他坐在椅子里瞧着我,眼波澹澹,凝重苍然,“我知你让我离开御史台的用意,也知你在城墙上与我划清界限的用意,我堂堂七尺男儿为官为臣,如何自己不能应对,需你一护再护?”
“权当我无事生非多此一举好了,谢氏宗族家大业大,如何轮得着我多管闲事,害你丢官,对不住得很。”说完,我便要往外走。
“留步!”谢沉砚起身,快步到我跟前,“传言,御史台正风雨飘摇,莫非与你有关?圣上调你来重玄门,莫非又是借你之手整治工部?”
我不做声。
谢沉砚走到我面前,盯着我,“你可知自己一步步都在涉险?今日坠城之事,谁敢说不是预谋?谁又能保证明日不会再出变故?”
“与你无关。”我甩甩袖子,朝外迈了一步。
他一把将我拽住,手拉得甚紧。
“男男授受不亲,谢大人请自重。”我面无表情道。
赵主事带着晏濯香、梅念远以及一名工匠蓦然出现在了门口,四人目光都定在了一处。
“请自重。”我又重复了一遍。
“抱歉。”谢沉砚松了手,独自往外走,门口的四人齐齐让出道来。
杀人灭口,侍郎晕血
赵公明擦着额头的汗,迈步进屋,垂手到我面前,小心道:“顾大人,已检查过现场,脚手架乃是人为砍断了支架,倒了下来。塌陷的那部分城墙,是还未完工的一段,这是负责砌石的王工匠。”
赵主事身后的王工匠上前磕头道:“小人拜见顾大人。”
“免礼。”我问王工匠,“按照工期进度,全部城墙加固要在什么时候完成?”
“半月前。”
我眉毛一动,“那为何至今未完工?”
王工匠为难地望向赵公明,赵公明抬袖子抹汗,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重玄门工期已有延迟。”
“为何延迟?”
“钱款不足。”
我转头望了眼晏濯香,他眉眼间又是一副了然的神情,这事还真被他说中了。
我安抚赵公明,十分理解地道:“难怪百姓只能啃馒头,赵主事给本官压惊的饭菜,着实破费了!”
赵公明眼睛瞅见地上碎的碟片,一丝肉痛的神情爬上了眉头。我又安抚道:“那碎片的赔偿费用从本官工钱里扣吧。对了,名册可备好了?”
接过赵公明递来的几本册子,我以比数银票还快的速度一一翻看完毕,然后交给赵公明,“划掉的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
“每处意义都不同。”赵公明捧着名册,蘸着口水一页页查找。
我摇着扇子道:“第九页第三列,十五页第五列,二十页第十四列,二十二页第十列,二十九页第三十五列……”
赵公明先是一愣,后急忙按照我念的数字翻找,并折页,最后忙得满头大汗也翻不过来。
“大人喝口茶歇会。”梅念远送来一杯茶。
我接过茶喝了几口,赵公明还在一边重复我念的数字一边翻找。垂手在旁的王工匠以见鬼的眼神望着我,已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的晏濯香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他这神情倒不多见。
我摇着扇子走了过去,“晏编修有什么高见?”
晏濯香轻轻一笑,似有清风拂面,“若将划掉的名单一一清点,只怕肇事者早不见了踪影。”
我啪地合上扇子,神色一振,“正是!”
赵公明用正微微抽搐的双手将名册送过来,请示我,“大人,可以继续了。”
晏濯香从椅中起身,拿过赵公明手里的名册,以比我还快的速度翻完后,白皙的手指自翻飞的纸页中滑过,最后定到一处,将名册翻了过来,指着一个被涂黑的地方,问道:“先不管被划掉的是谁,请问赵主事,这里替补的是谁?现在何处?立即带我们寻人。”
下一刻,便是赵公明在前一路小跑,我们在后一路紧跟,城墙上的百姓纷纷让道。
赵公明一路未寻到人,随手抓过一人,急问:“宋成在哪里?”
“方、方才见他去、去箭楼里了。”
赵公明立即往箭楼方向带路,而此时,我与晏濯香已先他一步,奔去了箭楼。在离箭楼尚有十几步时,晏濯香明显慢了下来。
我带着不好的预感问他:“怎的了?”
“来不及了。”
“你怎知道?”
我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闯进了箭楼。楼壁上溅满了鲜血,入目一片猩红,入鼻一阵腥气。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颈间动脉被割断。
墙上的鲜血在我眼中汇成一片红的海洋,波澜壮阔,向我卷来,我当即晕倒。醒来后,晏濯香已将我带出了箭楼。我半靠在他肩膀上,嗅到一阵芬芳,这才驱散了鼻腔的血腥气。
“侍郎晕血?”
我按着额头,离他起身,做了个深呼吸,“见不得太多的血,里面交给晏编修处理了,恕我不能前往现场。”
赵公明与梅念远赶过来,晏濯香便与赵公明前往箭楼勘查现场,梅念远扶我坐下休息。
片刻工夫,两人出了箭楼,赵公明报案去了,晏濯香缓步走过来,隔着段距离跟我汇报。
“一刻前遇害,高手所为,二十丈外飞刀割断动脉。”
我垂着头,“要是我不磨蹭……”
晏濯香截住道:“都一样。凶手应是察觉了你的行动,才赶着灭口。”
梅念远安慰我道:“他替人做帮凶谋害你,早晚是这下场,大人不必自责。”
由于发生命案,重玄门停工半日,我也回了府。回府便见阿沅与空空姑娘互相扯着衣襟谩骂,男宠们围观。
“你这破贼,我的碧玉发钗定是被你偷了去!”
“你这吃软饭的,做娈童的,含血喷人,我才不知道什么碧玉发钗呢!”
阿沅羞愤道:“你这胖丫头,三只手,到处偷窃,将来只能给人做妾!”
空空亦羞愤,脸色急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