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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调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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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图弥婉的等待中,时间悄然流逝,又是一年大雪封山,图弥婉十九岁那年,在等来她的机遇之前,她先等到的却是一纸调令。

    彼时夕隐峰上正下着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帘幕一般垂坠而下,一只比雪还白的鸟拨开大雪出现在图弥婉的视线里,鸡头,蛇颈,燕颌,龟背,每一个细节都极尽完美。风住,雪缓,天地一片安静,那凤凰振翅带起微风、羽毛轻轻颤动、翎羽破开雪幕,每一种声音都如此清晰,像是开天之初,世界从一片死寂中挣脱时那最初的声音,这种震撼力足以让任何人失语。它在窗口停下,轻巧优雅地敛翅于空中静立,白色的羽毛覆着一层冷冷的光。端丽、凛冽、风华绝代,它披雪而来,明明是同雪一模一样的白,偏偏让人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它的羽毛更洁净更冰冷的颜色。那凤凰眨了眨眼,剔透的黑眸带着无尽的生气。

    只一瞬,那只威严美丽宛若活物的凤凰却在霎时间变作一张暗描凤纹的素白纸笺,它漂浮在半空,袅袅仙乐中,一行灵气四溢的墨字慢慢自纸上渗了出来。

    宗主令曰:查夕隐峰霄兮原定外驻十载,然半载即归,虽因变故,失职属实,现遣其任巡游使,监察中域分宗诸事,延任期至二十载。

    图弥婉看着那纸笺,脸上还残留先前凤凰带来的惊艳和震撼,她忙不迭双手接下调令,神色恭谨:“霄兮接令。”

    下一刻,那调令上灵光闪烁的宗主印上分出一缕灵气化作一道窈窕的人影,那人凌空而立,姿态卓然飘渺,她朝着图弥婉赞赏而不失矜傲地一颔首,继而身形溃散,化作一室精纯灵力等待图弥婉吸纳。

    人影消散后,图弥婉随手将调令丢在一旁,眸光渐冷。

    那调令上的内容乍看似乎极有道理,对她的惩罚也不重,最后甚至馈赠她一室精纯灵力,显然在安抚她。图弥婉却明明白白地看出那道简单命令下藏着的深深恶意,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她确定,这位上任不足十载的新宗主是想要生生拖死她。

    此次外派不同于驻守断潮城那次,断潮城外就是万兽山脉,城中杀伐之气浓重,城中修士也多是悍勇之辈,任是再没有上进心的修士身处那般境地,也会被激出豪气血性,生出与妖兽搏杀的冲动来,对修行极有好处。而中域则恰恰相反,它太过安逸,没有足够的压力促使她突破,更麻烦的是,长久的安宁消磨了中域修士们的锐意,比起法力的较量,那些人更倾向于以阴谋诡计杀人,耍起心眼来她完全招架不了。

    试想一个根基不稳、修为不高、阅历不广,本来凝丹机会就极其渺茫的修士,骤然接触享乐风行的中域修真圈子,上无师长督促,下无生存压力,身旁又有无数不思进取的修士们,她要么耽于玩乐,要么忙于应对复杂的人心,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无所谓,一旦到了三十岁还不能凝丹,那么日后,任师长拥有千般手段,她也至多夺取妖丹纳入丹田以达假丹境界罢了,她的仙路就此断绝。

    此计不可谓不毒。

    而图弥婉现在面临的困境是,哪怕她看透了宗主的做法,她也没有办法反抗。诚然宗主令并不是绝对的不容违逆,所有峰主的实权弟子只要在接令前提出质疑,就可以有一定“讨价还价”的余地。可是这条规则最重要的前提是“接令前”,她既然已经接了宗主令,那么就必须要照做。

    凤凰化纸、灵力成字、仙乐袅袅这些气派惑人的手段,甚至是调令之上看似威严公允的口吻其实都是在为了造势,宗主想营造出一种宗主令不容违逆的气氛,令图弥婉不自觉接下宗主令,使这次外派成为定局。她不过是欺图弥婉年少且阅历不多,轻易便会屈服,可是图弥婉毕竟有前世的记忆,她看透了宗主的手段,却依旧接下了宗主令,自然是有所考量的。

    她确实可以拒绝,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师兄在夕隐峰上,宗主令所化冰凰绝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的窗前,宗主既然有意挑了这么一个师兄离峰的时机,又百般布置,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即便她得了转圜的余地,难保宗主没有后手,不如就此入局再思破局之法,她看透了宗主的手段,自然不会在中域的安适生活中失了锐气。再者,她也挺享受这种被他人看作年少无知的状态,没必要舍了这层保护色。

    当然,之前的种种原因都不是最重要的,让她默认此事的最大原因却是刚刚听到“中域”二字之时,她的心底骤然涌上的那股极其复杂的情绪,似向往似却步,似欣悦似悲凉,似怨恨似释然,这么复杂的情绪让她确定,她的前世定然是去过中域的,而直觉告诉她,那里有着她的机缘。既省下应付宗主层出不穷的后手的心力,又有机缘等着她,这样利大于弊的情况下,她有什么理由要去破坏这件事呢?

    让她心生向往同时也戒惧仇视的中域到底在她前世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她在那里有过怎样跌宕起伏的人生?在那些被天道强制清除的记忆里到底包含着多么炽烈的情绪,让她在前尘忘尽的如今,在听到这个地名的那一刹,竟然忍不住想要深深叹息?

    图弥婉闭了闭眼,压下那些陌生而激烈的情绪,强制将注意力转移到如何说服师兄放她去中域之上。

    出乎她预料的是,在她告诉杜序她接下的宗主令的内容时,杜序并没有出言阻止,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化,直让图弥婉疑心自家师兄是不是没听清她被安排的地点。那可是中域啊,传说中“纨绔的温床,英才的墓地”的中域啊,师兄你难道不该皱眉撇嘴对我各种耳提面命吗?这么淡然,你真的不是在探望师嫂的时候顺便喝了人家的药了吗?

    在种种不靠谱的联想下,直到被送上前往中域的飞舟时,图弥婉看着杜序的眼神还保持着类似于在说:“师兄你真的不说些什么吗?这不科学!”这样奇怪的状态。

    直到飞舟消失在视线里,杜序才收了脸上的平静,虽然心底尚余担忧,却依旧忍不住生出几分好笑来。他不是没看到图弥婉几度欲言又止的神色,也不是真的无话可说。事实上,他比图弥婉更早知道宗主的盘算,不过是放着让图弥婉自己应对罢了,对于这个“年少无知”的师妹的本事,他多少还是了解的。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也不该再插手。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取出一张特制传讯符,将宗门内部的暗潮涌动和图弥婉的选择尽数上报给了在外的殷重烨。

    杜序本以为师父并不会注意到这张传讯,毕竟他对崇云仙宗的内部事宜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的。可他没想到的是,几乎是传讯符刚刚发出的那一刻,他就等来了师父的回应,他以一贯冰冷的声音答道:“等我回峰。”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自有一种万劫不侵的笃定平静。杜序彻彻底底地放下心,只要师父愿意出手,任何诡计都注定无法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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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前天圣峰

    红衣黑发,丰神俊朗的青年常年带笑的脸此时一片铁青,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寒声问道:“所以代·宗主的意思是一定要放逐婉婉?”

    跪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一脸懒散,他正是如今天妖上人的大弟子,天妖峰首座镇坍,与杜序乃是上百年的交情。代宗主当年曾拜在前任天妖上人门下,虽然后来另辟峰头,但毕竟有几分香火情在,加之为了寻求臂助,她对自己当年的师兄——现任天妖上人极为亲近,自然也对镇坍颇为倚重。是以镇坍对代宗主的行事打算很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有意针对夕隐峰后,他少不得给好兄弟通个消息,此刻他拨了拨头发,漫不经心道:“怎么能说是放逐呢,只是罚她驻守中域二十年罢了。”

    以图弥婉的资质,远在中域没了夕隐峰的倾力支持,图弥婉根本不可能在二十年内结成金丹,而二十年后她此生都再不能晋级金丹了。虽然看着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却足以毁掉图弥婉的一生。杜序冷哼一声:“哦?我倒不知道婉婉犯了什么错?”

    “驻守失职。”镇坍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们都知道这个借口简直不能更可笑,作为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图弥婉表现得极为出色,其气度心性已经远胜同龄人。但却偏偏无从反驳,毕竟断潮城是在她驻守期内出的事,她责无旁贷。杜序越想越窝火,忍不住问道:“婉婉算是失职,那其他两个呢?一同去的断潮城,他们就不算失职了?”严格说起来他们也算得上临阵脱逃了。

    镇坍摆了摆手,一脸肃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宗主说他们是遵循长老的命令回宗传递消息,鉴于此次断潮城之乱兹事体大,他们不但无过还有功呢。”

    杜序几乎要被代宗主这番话给气笑了,难得在东域见到这么一个会·做·人的高位修士,他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因为东域强者为尊危机四伏的环境,越是走到高处的修士往往越是修为高深耿直霸道,圆滑钻营的修士一来更易生出心障,二来也常常被排斥,是以少有走到万人之上的。按图弥婉的话来说那就是:画风都不一样,怎么谈信任?不过眼下却也不是谈代宗主为人的时候,事实就是,面对代宗主这种行事,他反倒难以招架。

    镇坍老神在在地看着杜序的脸又黑了一层,忍不住嬉笑道:“不过是外遣二十载,一个闭关的时间罢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可还记着你当年朝我讨点心的事呢。哎哟哟,我说首渡啊,你莫不是真把你那师妹当女儿养了吧?你和清绮又不是生不出崽子,这是何必呢。”

    杜序看都不看他一眼,镇坍乃是妖兽化形,天生便比人族多了几分邪性恣意,他心知没必要同这个浑人计较,干脆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正色道:“镇坍,你可知代宗主到底会怎么安排?我就不信她敢给我下令让我放婉婉去中域。”毕竟夕隐峰身为第一百零九峰,特权自然不少,代宗主敢下令,他就敢在搅黄此事的同时狠狠打她的脸。

    “大概是用宗主令吧。”镇坍懒懒地笑,“好不容易大权在握,不展示些宗主独享的权利她想来是不会甘心的。”

    “这样……”镇坍素来擅长体察人心,他的推测至少有七成的可信度,杜序放下心来,若是宗主令,图弥婉那里应付得来,是选择隐忍还是揭破端看她的选择了。反正无论这位代宗主对夕隐峰的态度如何,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

    虽然存了借此事锻炼师妹的念头,但不代表杜序会就这么忽视代宗主对自家师妹的加害,冷冷道:“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欺我夕隐峰无人么?”

    镇坍撇嘴,对杜序这种明知故问的做法很是鄙夷:“不趁着你师父没回来的时候解决掉你们两个,难道还等着他回峰再撞上去寻死?”

    哪怕是最渴望夕隐峰倒下的修士都不敢奢想夕隐真人回不来,包括代宗主在内的所有对手们最大的祈望也不过是让殷重烨能更晚些归来罢了。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杜序挑了眉,又不满道:“有什么手段大可冲着我来,对孩子出手她的面皮也不要了么?”

    镇坍心说夕隐峰连师父带徒弟统共三个人,夕隐真人的实力强到几乎成为崇云仙宗所有高层心中的高山,而你交游广阔修为高深,早已羽翼丰满。唯有一个霄兮,年岁尚小修为低微,更是满身漏洞,怎么可能不朝她下手?

    当然,哪怕事实如此,在杜序面前肯定是不能照实说的,这么明显看轻他师妹的说法定然会惹怒这个妹控的男人,在突破到下个境界前镇坍一点都不想和首渡打起来,那不是切磋,那是找打。挨揍还要费心重修洞府,这种花钱买罪受的事镇坍从来不干。

    是以他难得耗了点心思组织了一番措辞。

    “代宗主不重脸面这早就不是个秘密了,霄兮涉世未深,她选她做突破口并非奇事。”镇坍正色道,“再者,霄兮确实是个好孩子,假以时日定有造化。代宗主忌惮她也是常理。”

    下一刻杜序脸上闪现的傻笑简直要闪瞎镇坍的狗眼,他艰难地挪开眼,心说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即视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虽然有意安抚杜序的情绪,但镇坍毕竟是只有傲气有个性的妖,他对霄兮的变相赞美也不单因为自家好兄弟的原因,她的行事能力确实也让他颇为欣赏,出去一趟就让天微峰和天魁峰结结实实心甘情愿地的各欠了一个人情,还争取到了所有幸存者的好感,委实有几分本事,该说不愧是夕隐峰出来的人么?

    根据诗璇和决毅的说法,霄兮在断潮城时将最后离开的机会让给了他们,在格外讲究因果的修真界,这种堪称救命之恩的大恩定然不能放着不管,要么灭杀施恩者要么付出足够的代价,总要做出一个选择。有殷重烨在,没人敢选前者,那么他们就必须要出一回大血了。诗璇乃是天微上人的独女,决毅则是天魁上人的关门弟子,从他们能获得驻守断潮城的机会就能看出他们是多么受宠,欠下的恩情天微上人和天魁上人还得起也必须还,不然这份恩情足够生生拖废了那两个被百般宠爱的孩子。

    活得太久的人都是人精,连镇坍都能看出那两个孩子的话语里有些虚头:霄兮未必真的施予他们那么大的恩,出于好感或是其他考量,他们夸大了霄兮的作用。但是那又怎样呢?想要向夕隐峰靠拢就认下此事,以报恩之名站在夕隐峰这边;想要投向代宗主就将个中详情分扯清楚,借欺骗之因彻底划清界限。一份人情的得失本就算不得什么,杜序和他看中的从来不是什么报答,而是一个清楚的态度罢了。

    崇云仙宗历代宗主出自前一百零九峰,前一百零九峰的任何峰主都可能成为宗主,而对宗主的废立真正有话语权的只有天字三十六峰。哪怕抛却夕隐真人莫测的能力,单以人脉来论,天首上人素来看重图弥婉,天微峰和天魁峰则对她很有好感,峰主的好恶并不能完全决定一峰的立场,但至少占了重头,以一己之力提供三个天字峰倾向的可能,想要杜绝夕隐真人的上位可能,霄兮此人必除,镇坍觉得那个前·师叔·现·代宗主一门心思想要拖死霄兮的做法不仅仅是因为柿子要挑软的捏,其实这可以说是她难得有远见的一个决定了。

    可惜她从一开始就针对错了人。不过考虑到立场不同立场不同,镇坍乐得看看那位前师叔谋划落空的场面,他这般想着,慢慢勾起唇角,笑容散漫眸色冰冷。代宗主为人素来圆滑,她自己的所有感情都会为了利益让步,所以她不会想到,自从她因为嫌弃天妖峰尴尬的地位而选择出师另立峰头的那一天起,无论她怎么弥补怎么争取,天妖峰都永远不会站在她那方。无论跟脚为何,天妖峰的人性子里多少有些妖兽的影子,他们从来骄傲任性,偏激决绝。

    杜序其实挺不明白为什么代宗主偏偏要盯上夕隐峰,他忍不住问道:“你师叔到底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要对付夕隐峰?”

    “是前师叔。”镇坍强调,“千峰大比就在一百多年后,八年前前宗主突然突破闭关,几位天字峰主推她上了位,她本就根基浅薄尊位不稳,任内又出了毕方破封而出这种大事,退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时候她少不得想要扶持一个自己人上位,偏偏夕隐真人与天书、天圣上人交情莫逆,你自己交游广阔,你家小师妹又拉拢了天首、天魁、天微三峰,她难道不该针对你吗?”

    有决策权的一共只有三十六个天字峰,那三十六位老怪里又有小半终年闭关不理俗物,剩下的那些峰主里,倾向夕隐峰的占了一半,这么看来代宗主确实有对付他们的理由,但是杜序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复杂得难以言喻,他头疼地问:“她没读过宗主训?不知道夕隐峰出来的人决定不能当宗主么?”

    纵观历代夕隐峰主,有七成都是当年浩劫中存活下来的老怪们的分|身。夕隐峰与其说是归属崇云仙宗的一个峰头,不如说是一个监察者、守护者,因此他们很少向崇云仙宗内部管理伸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至少每一位宗主在上位时都会在“宗主训”中看到这些秘辛。杜序是万万没想到代宗主放着那么多事不做偏偏要和夕隐峰对上,为的竟是这么个原因,其他人针对夕隐峰他还可以理解他们的无知,但偏偏出手的是宗主,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镇坍看着友人那复杂的神色,懒懒地解释:“她知道,但是还是怕了。毕竟崇云仙宗立宗至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眼下这种情状。”天地异变、天才辈出、毕方破封、鬼族现世……这桩桩件件都挑动了那些老怪们敏感的神经——大乱将至。这样的情况下,夕隐峰主破例上位其实并不奇怪。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彼此心中都有数。

    杜序沉默了半晌,跳过了世情这件事,感叹道:“这种时候她竟还不忘揽权?”

    镇坍想了想,还是透露道:“她正在度妄生之劫。”化神晋级分神时需要度一道妄生之劫,这一阶段的修士心中的执念会被无限放大,渡劫者需从丛生妄念中静守本心。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惊采绝艳的修士折在妄生之劫下,或灰飞烟灭或坠入心魔,可谓危险之极。眼下看来那位代宗主的执念便是权力,而她八成会在妄生之劫里越陷越深。

    杜序觉得头疼已经不足以表现自己的无奈了,他虚弱地问道:“当初究竟怎么让她上的位?”放任这么一位精神状态不稳的修士做代宗主,为崇云仙宗掌舵,那些推她上位的峰主们是真的活太久了,连神智都不对了吗?

    镇坍摊了摊手:“她手上有个小玩意儿,他们大概以为她不过是出窍期吧。”若不是他本体血脉特殊,想来也不会感知到她的真实修为的。

    知道镇坍本体的人寥寥无几,是以那位代宗主也没有防他,杜序神色不动地点了点头,这些情报足以让他做出一些布局了。镇坍的本体实在特殊,可以说是不可对人言的,这种类似于暴露自己跟脚的消息足以表明他对他对杜序的信任,杜序很承镇坍的情。

    还有三十八年,静海之中的锋骨城又要开启,届时或有传说中的待月仙玉现世,待月仙玉有延寿之效,是以自几十年起,大部分的天字峰峰主陆陆续续开始选择闭关以做筹备,没有闭关的多是近几百年由地字峰晋升至天字峰的峰头,他们与那些老牌天字峰们很有些针锋相对之态,当年前宗主闭关后,现任代宗主上位也是他们的手笔。不过想来他们也不知道她藏得那么深,可以说是被她反坑了一把。

    杜序在心中理了理这些年发生的事,不由叹道:“地字峰的人这些年愈发贪心了。”

    镇坍没搭话,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他向来不屑置评。老牌天字峰们想永享尊荣,地字峰们想更进一步,这是崇云仙宗自立宗以来就出现的矛盾,只不过是这一次地字峰主们忘了形罢了。毕竟鬼族虽然厉害,但毕竟为时尚短,能不声不响放出毕方,想来宗门里有人伸手帮了一把。这种堪称背叛宗门乃至背叛人族的事都做得出来,这已经不是贪心而是找死了。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竟然至今没能抓出背叛者,这让他们有些不安,却也插不上手。

    镇坍向后靠在软垫之上,半是感叹半是戏谑道:“这崇云仙宗的情势我是愈发看不明白了。”

    杜序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堪称张扬的笑,语调却是平稳的:“万事有涨有消有分有合,这是定数。”就像宗门这种东西,从来有起则有落,有始便有终。

    崇云仙宗的制度松散,各峰有很的自主权和势力,若是把控得好便是良性竞争,整个宗门都会呈现一种积极进取的状态。但一旦不能约束人心的贪婪,那么内部的斗争足以毁了这个庞然大物。好在情况还远没有到这般地步,就算真的严重失衡,还有那些沉睡在长老殿、传承殿内的老怪物们出手呢。他们只需要看着、学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