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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铺歇业迫在眉睫,孔明不愿献策,我只能自力更生,回家后闷想许久。
釜底抽薪顾名思义,就是将锅底的柴火抽掉的意思。《三十六策》中有言:“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象。”相较于往锅里兑冰水使得冷、热直接对抗,釜底抽薪有避敌锋芒、快速止沸之奇效。
——道理我都懂,难的是如何学以致用。
何者为釜,何者为薪?
我仔细梳理了事情的脉络,撇开道义廉耻不提,福来之所以能后来居上,主要得力于价格优势。正因为有了林家雄厚的财力支持,它才能肆无忌惮地降价倾销,哪怕卖价低于成本也高枕无忧。
林家是福来的薪,但我却不能简单粗暴地拿它开刀。林家世代经营,实力雄厚,为了一个酒铺的生意贸然去撼动这棵参天大树,不仅不自量力,而且有些小题大做。即使侥幸成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也落于下乘,并不符合孔明“挖指宽蚁穴,毁旁人千里之堤”的对敌美学。
倘若林月洁与我私交良好,尚可动之以情,求她高抬贵手。可她与我仅有数面之缘,又恨孔明入骨,上门必然是自取其辱。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我想了整整两天,才想到后世一桩类似的营销案例。
小时候,我家附近有家新开的电器超市也搞亏本促销,写明了开业当天某型号的冰箱对折,一时引来市民哄抢,场面十分火爆。可惜这家超市低估了市民的热情,原本只预备折价卖出五百台冰箱,结果开业仅两个小时存货就被洗劫一空,超市紧急从厂家仓库增调了四百台,仍旧杯水车薪。之后电器部经理还想继续从兄弟城市调货,却被超市经理严厉制止——九百台半价冰箱的差价已经是超市所能承受的极限,倘若继续履行促销承诺,超市还没开张就将亏地血本无归。几番思量之下,那家超市最终单方面中止当日的促销活动,引来嘘声一片。
福来的酒卖得比成本价还便宜,如果它也因此引来远超承受数量的顾客呢?我可以将他家酒水促销的消息散播到临近城镇去,相信低价诱惑之下,必有许多酒肆店铺放弃辛苦的自酿,转而从福来进货。一旦商客盈门,要掏光林氏的家财不太现实,逼得福来转业却可期。毕竟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即使称霸街巷所赚也有限,林月洁但凡还有智商,就不该为了福来赔上过多家产。我只要保证福来现下亏的比它以后能赚的多就行了。
这目标看起来不难达成,我顿时有了信心。回铺里一商量,众人都觉得可行。掌柜激动地又哭又笑,灰败了许久的脸上终于现出亮色:“不愧是卧龙先生。此计若成,老夫一定备上好酒,登门致谢!”
是我想出来的呢,孔明的唯一作用就是故作高深了一下!我暗自腹诽,却到底没好意思主动邀功,只能微笑不语。
何大诚主动请缨,自愿去临镇散布消息:“我脚程快,一日能行数十里。”掌柜必须留在铺中坐镇,他是剩下的人中唯一的男丁,因此很有挑大梁的自觉。
掌柜却不放心,事关重大不容闪失,他唯恐满脸横肉又不敏于言的何大诚办砸了差事,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失之交臂。思来想去,他只能愧疚地望了何大诚一眼,建议道:“我娘子嘴巧,还是让娘子去吧!恩,阿香、南霜也一同去,路上好有个照应。”他给何大诚另派了送信的活,命他快马去请几位相熟的同行,届时一起来南阳凑凑热闹。
这是我入职后的第一次远差。因铺中经济拮据,出差津贴是不必想,但掌柜娘子亲自下厨做了不易腐坏的馕,辅以鱼干、肉脯等物,以备途中食宿所需。客居南阳数年,我从未尝试过以物易物的交易,但却听不少酒客提起,在很多偏僻的村镇,缺食少住时可以拿鱼干肉脯作为交换,十分方便。只不过,其间的兑换比例就各凭本事了。我一路行一路锻炼讨价还价的本领,待走到第三个村庄时,已经可以将住宿费用谈到极低。
不过,游说工作进展地并不顺利。
“南阳的福来?”一位掌柜一听地理位置就打起了退堂鼓:“小娘子切莫诓人。南阳那边可正在闹匪患呢,别等我辛苦买了酒来,没运到半路就叫贼子给劫了,得不偿失。”
“不会的。”我竭力劝说,“南阳的匪患都在城北,您这儿是南边,根本挨不着,从城南进城,安全得很。关键是酒价便宜,转手一卖,包赚不赔。”
掌柜意动,但他儿子是个保守派,立在柜台后头直哼哼:“爹,还是算了吧,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刚还见这人游说二叔,被撵出来不死心,居然又跑来我们盛恒……”
我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宁顽不灵,一口咬定我是骗子的昌恒酒店老板是这一家的二叔。这叔侄两个都长着一色一样的络腮胡,眼睛狭长,脸形粗放,还都有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嗜好,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气道:“我已经明白告诉你们了,我有私心,但却是为了能与福来公平竞争,于你们并无妨碍。”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别的坏主意。”络腮胡固执己见,想象力十分丰富,“不定你们与福来联手设了局,专门诓骗我们这些外乡人远去买酒,不义之财两家均分呢!”
我胸中气闷:“福来的酒价明码标价,酒水品质你们也可当场开坛检验。难道我们与福来联手就为了亏钱不成,这合理吗?”
“何为检验?你这人言语古怪,不足为信。”络腮胡是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将一摊手,表示自己已经看穿了我的阴谋,“就算你并非为了钱财,也必然为了骗取他物。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愿再多费口舌,忍着怒气走出盛恒,身后传来思路极广的络腮胡洋洋得意的炫耀:“爹,这种骗子我见得多了,外表上纯良无害,实际包藏祸心……”
我已无力吐槽。
好在这样的店家只是少数,大部分酒铺的掌柜虽有防人之心,却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将人一棍打死,顶多在收货时仔细查验以免货不对板。
据说有位将信将疑的酒贩从福来进货归来后一连数日脸上都挂着梦幻般的微笑,三观遭受了严重的打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差点就错过了暴富之机……”
掌柜娘子摸了摸头钗,用帕子捂着嘴笑地开心。
眼看着福来的生意火地几乎要烧起来,掌柜一面高兴一面忧心:“不知福来会否禁止商家买酒,若是只限——唔,如南霜所说——‘零售’,我们就不得不怂恿相熟的掌柜去闹了。”
“闹就闹呗,闹得动静越大越好。”掌柜娘子不以为意,“横竖咱们准备充足,一旦限——嗯——限售,就让人堵住福来的门一葫芦一葫芦地买,买尽为止,让排在后头的酒客买不到酒。”
“若是一人只限一壶呢?”
“福来的伙计能认得几个人,凭什么分辨这人买没买过酒?”三国又没有身份证,哪怕明知有人重复买酒,福来拿不出证据也只能认栽。
“倘若每日限卖几百壶低价酒……”
“那更省事,除了前头那几百壶,后头的咱们就能同他们公平竞争了。”如今掌柜娘子只求酒铺能照常经营,至于盈利的多寡,来日方长。
掌柜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年关将至,正是各家酒铺大力屯货之时。但愿福来能早日悔悟,否则待商家集聚,迟早会亏地血本无归。”他叹了口气,虽是惋惜的口气,却难掩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