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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天黑睁开眼。
她的记忆有些断片,魂游归来,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见一位白衣护士向她走来,才意识到这是在医院。
“我……怎么了?”她觉得脑袋仍有些发沉。
“没什么大碍。”护士刚给她量完体温,“之前有点低烧,现在已经退了。”
通常情况下,她发烧的原因只有两种,一种是——她真的生病了,还有一种就是——鬼上身。
护士安慰她:“别担心!女性在来例假时偶尔也会伴随低烧的症状。只要你多喝水,别剧烈运动,注意经期卫生就可以了。”
这位白衣天使哪里知道尤天黑此刻的心情。
她不是在担心!她只是想起了被方宝宝附体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然后,她就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掀被子。
“诶,你怎么自己就拔针了?”护士拦住正要下床的尤天黑。
“我要出院。”即使距离昨晚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有十个小时,但她仍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窘迫感。
谁能想到方金乌那一脚下去,竟让她久久不至的月经突驾光临。虽然来的迟了点,但势头凶猛,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大概就连方金乌自己也没有想到吧。
当时,跌落床下的“她”,只来及大喊一声“叔叔,你……”就被小腹传来的疼痛刺激到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都说事有凑巧,但巧成这样,未免叫人叹为观止。
***
尤天黑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眼前这位自称是方金乌的秘书小丁。
明明已过立夏的时节,他仍旧一丝不苟的穿两件式商务套装,系领带,且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尤小姐,还是请您听医生的!费用我们已经全部缴清,您可以安心入住。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可以同我联系。”
对方越是这样诚意恭敬,天黑心里就越是没底:“方先生……他有没有说什么?”
奈何秘书小丁口风极严,最后只得一句:“我们方总嘱咐——请尤小姐好好休息。”就将她打发了。
天黑的脑中不由闪过方金乌那张不苟笑言的脸。
她有预感,昨晚的事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揭过。
果然,丁秘书临别时的话彻底打破了天黑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因为之前着急送医,所以您的随身物品还留在方总的住处。什么时候想来取,可以同我联系。我会帮你安排。”
听听,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回你的包吗?那好办,找我们方总。
“知道了,谢谢。”天黑左思右想,到底要不要去拿包?不去的话,包里装着她的家门钥匙,身份证。可如果去的话……
一想到要面对昨晚限制级画面里那个差点被她强了的男人,她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丁秘书将手中提的黑色袋子推到她面前,“要谢就谢我们方总吧。东西是他买的,人也是他送到医院的。”
天黑打开一瞧,白生生的脸蛋硬是涨成了粉色——袋子里安静的躺着几包带翅膀的卫生棉。
***
出了医院,秘书小丁燃起一根香烟。他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从凌晨接到老板的电话,他就一直像个陀螺。
待会他要先去洗车。后座上一大滩血污,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净。
再来就是联系家居店更换地毯。
其实,来医院前他刚去完碧海潮生。钟点阿姨正在做清洁,见他来了,指着主卧那块铺在床前的白色地毯直摇头:“可惜了!纯羊毛的。”
是啊。原本好好的一块毯子,就那么毁在了血污上。
说来好笑。
精明如方金乌,大概也是人生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半夜抱着姑娘去挂急诊,见到医生后,方金乌劈头就是一句:“她流血了。”
医生慢条斯理道:“哪儿流血了?说清楚点。”
方金乌如实答:“不知道。”
逗我玩呐?医生斜他一眼:“那你怎么知道她流血了?”
方金乌面不改色心不跳,答:“床上有血。”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点……医生承认自己邪恶了。
等作完检查,医生看着他,仿佛看一只禽兽:“房事需节制!尤其是女性经期!”
直到被催着去买卫生棉,这位方总的脸都沉如锅底。
其实,没有几人知道,方金乌有恐血症。
***
天黑去见方金乌,预约的时间是晚六点,在方氏大楼。
出于礼貌,她比约定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结果被告之:“方总还在开会,请稍坐。”
女助理将她引入一间会客室,在贴心的备下茶点后,独留她一人无聊的翻看杂志。
杂志是财经类的,刚好有一期的人物专访是讲这位方氏集团年轻的掌门人。
文中称他为“优秀的企业创新者,不按常理出牌的游戏规则的颠覆者,将禅意与经济管理相融合的完美缔造者。”
她正津津有味读到——英国求学,15岁到25岁的十年里,他是如何独立刻苦,如何出类拔萃,凭借过人的意志力,超前完成了学业归国,从一个青涩少年到成熟男人的蜕变过程。
以至于方金乌什么时候走进来,她竟然都没有察觉。
“没想到,你对财经也会如此感兴趣。”他的声音不急不徐,但声线低沉,很有金属的质感。
“我,随便看看。”天黑汗颜,她只是对八卦感兴趣而已。
谁知却被他抓住字眼:“尤小姐是个随便的人吗?”
他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平和的看着她,然而出口的话却又如此咄咄逼人。
“当然不是。”天黑定定迎上他的目光。
所幸,接下来他没有再提的意思,只是倾身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
“抽吗?”他把烟盒往前递了递。
被天黑推拒。
他将那支烟放到唇边,点燃,很快青白色的烟雾交织升起。
徐徐间,他凉薄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说你出院了,不知道身体是否已经无碍?”彬彬有理中透着一股疏离。
事实上,丁秘书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办理了出院。
只是,眼下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旧事重提,毕竟她入院的理由实在有够糟糕。
所以,天黑只“恩”了声算做回答。
之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好象也不着急开口,长腿交叠,静静靠在那里。他的五官十分立体,伴随着间或深吸上一口香烟时,眉头微锁的样子,有一种禁/欲忧伤的美。
直到那根香烟熄完,他将它捻灭在玻璃缸内,十指修长有力。
眼角扫到在她面前一动未动的那一小碟提拉米苏后,他问:“蛋糕不合胃口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昨晚亲自拿来的。”
眼前这人看似寡言少语,可一出口又言必有中,无形里给人一种威压。
天黑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方先生,你想问什么,不妨直接开口。”她决定主动出击。
“好。”他起身,从一旁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女士手袋,然后回到沙发边,“这个背包,是你的吗?”
迟疑了片刻,天黑才点头应了声。
没想到他紧接着就将手袋倒扣在茶几上,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滑出来。
天黑一样一样看过去——签有“方宝宝”大名的娜娜西饼店的单据,给方金乌发过短信的手机,装有部分现钞和信用卡的钱包……
“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你这儿?”他从中拈出信用卡和一枚旧掉的少女发夹。
她也想知道,好不好?!天黑扭过脸去,视线从他手中转向一旁的书桌——那里,方宝宝的灵体正悠然漂浮着。
[好吧,我坦白。其实我在碧海潮生也有一套房子,就在他楼下。我昨晚只是顺路回去看了看,然后拿了几样旧东西。不过,我拿我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那些钱和卡,最后还不是都花在你身上。再说,我方宝从来不欠人情!借你的,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瞧瞧这说的什么鬼道理?!说的人还一副“看吧看吧,我对你不错”的样子。“你能把本还我就不错了。”
本来她声音极低,奈何对方长了一对顺风耳:[尤天黑!你什么意思?我方宝是谁?!别说连本带利,就算十倍百倍的还你,我也还得起!]
这怎么还炸毛了?怪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天黑觉得自己此刻还是扮聋子和哑巴的好。
“你说什么?”冷不丁,方金乌的声音响起。
怎么就把这位爷给忘了。天黑应付了句:“没什么。”
很显然,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释。
可搜肠刮肚个遍,她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说辞。
“你想听真话吗?”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不听真话,难道听假话不成?想来方金乌也没有这个嗜好。
果然,“真话。”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平和而中正。然而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从容与自信却让人不能忽视。
天黑讨价还价:“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的修养极好:“请说。”
天黑注视着他的双眼:“不知方先生是否信奉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