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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方金乌通过电话,得知他出差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天黑同他细细说了周晋生被抓一事,方金乌嘱咐她暂时不要涉险,一切等他回去再说。而那边,他已经让小丁联系了律师。
结束通话后,天黑忽然想起之前回自家公寓时她曾取过一个包裹,当时手边有事,一忙起就给忘了,现在也不知道被她丢到什么犄角旮旯去了。
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翻出这只包裹,她当即拿出剪刀拆开,里头是一件女式外套,再看包裹上的寄出地址——正是玉溪山酒店。
她将外套里外翻看了一遍,果然在内衬位置找到了那块红色污痕。
天黑刚要联系律师去找周晋生,没想到却接到江岩打来的电话。
两人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她到的时候,江岩已经坐在那里。
很快,开门见山,江岩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尤小姐,是晋生让我来找你的。”
晋生?天黑一时有些吃不准,他所说的晋生到底是此刻身在周家大宅的那个“晋生”,还是被关在看守所的晋生?天黑不动声色道:“他让你找我,有什么事?”
“雷击木。”真真是言简意骇。
天黑有些吃惊,她试探道:“想必江先生应该知道,我们前段时间去玉溪山就是为了寻找这样东西。那么,能否冒昧问一句,江先生是否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找雷击料?”
“你不用试我,晋生什么都告诉我了。”江岩神色平静道,“我相信他没有杀人!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为别人的替罪羊。尤小姐,请你一定要帮他,让灵魂复位,使一切错误都得以回归正途。”
天黑点头:“好,既然这样,我也实话实说。想让灵魂复位必须要有雷击料,凑巧我们在玉溪山找到了这样东西,可不凑巧的是我们又把它弄没了。”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请原谅,东西是晋生拿走的。”江岩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天在玉溪山,周晋生伪装成送餐的服务员,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房卡打开天黑所在房间的门,趁她正在洗澡的时候偷走了包中的雷击料。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那件被酒店邮寄回来的女式外套上不光有红色污痕,还有大量紫红色粉末。雷击料是用红布包裹,因为红布经过了特殊处理,只要保存方法不正确,就会对接触物造成污染。
而周晋生,也可以说是灵魂寄居在“林珑”体内的周晋生,当时他偷到雷击料后将东西藏在女式外套里带走,因此,这件衣服才会留下污痕。
想来周晋生回到房间后,发现了衣服上的污痕,所以才会在退房时将衣服直接丢弃不要。遗憾的是,他应该做的再稳妥点,将衣服丢进垃圾箱或是带出去远远抛掉,而不是图省事就这样随手扔在了浴室的地板上,结果被酒店保洁误认为是客人遗落的物品,从而上交给酒店。
偏偏这时,天黑又因为丢失手机的事打电话回酒店询问,意外得知了这件事,因此生出了对他的怀疑之心。
可是周晋生为什么要偷走雷击料?他明明知道这是灵魂复位必需之物,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天黑提出了疑问。
谁知江岩只是苦笑了笑,并未作答。
他的思绪忽然有些飘远。那天,晋生向他坦白灵魂交换的事,他吓了一跳,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体内装着晋生的灵魂。直到对方说出了许多隐秘的事情,这些隐秘只有他和晋生两个人知道……
后来晋生去了玉溪山,有一天深夜,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晋生说:山里下雪了,我差点回不来。我们之间……难道你想让我一直等到死?
江岩:晋生,别闹了。你知道我们之间……不可以。
他这一生都注定了不可以随心所欲,因为肩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他一人的命运,还有整个家族。他不敢、也不能去冒这个险。
晋生说:真的不可以吗?就算我变成了女人也不可以?
他是怎么回答的?等你真正变成了女人再说吧。
就是这一句话,让晋生动心起念偷走了雷击料。
江岩敛了敛眉眼,终于将思绪收回。他对天黑说:“尤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无可奈何,也总有一些身不由己。我无意为晋生辩驳,但现在事关生死,我不能不管他。”
知他不愿据实以告,天黑亦不再追问,言归正传道:“既然是周晋生拿走了东西,那好办,让他再拿出来就是。”
江岩面有难色:“这也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东西……不见了。”
天黑惊道:“什么?”
偷走雷击料后,周晋生并没有直接销毁,而是给自己多留了一条后路。为防万一,他将雷击料藏在了森北公寓。
江岩解释:“按照晋生所说,我来到森北公寓。可是,东西竟然不翼而飞。”
天黑想了想,问:“这套公寓的钥匙,都谁有?”
“房子是方金乌的,所以,他有一把钥匙。然后,晋生也有。再然后……晋生说,他还给了林珑林小姐一把钥匙。”
***
和江岩分别后,天黑去了一趟老史家。
那天,送阿飘先生的遗物,天黑在史家看见了林珑与小史的合影照片。她并没有把玉溪山遇见小史鬼魂的事告诉林珑。
而林珑也因为扭伤了脚,所以并不知道那天有消防官兵上山起小史骸骨的事。
天黑从包里拿出几个药瓶,这是上次去十里店租屋找林珑时,她顺手所取,曾特意咨询过医生,都是抗抑郁类的药物。“您能告诉我,她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老史看着药瓶,微微有些失神。“她已经停药很久了,中间好过一阵子,就是这一两年才又病发。我知道是因为小史……我也劝过她,人要向前看,可她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所以,病的越来越严重,只能靠药物控制。”
天黑恳切道:“您能和我说一说她吗?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老史叹息一声:“这是一个可怜人……”
十一年前,老史的媳妇下班途中,救起一个饿昏在路边的小姑娘。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十五岁的林珑。
老史的媳妇把林珑带回家,先是给喂了些米汤,等缓过劲来,这孩子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四个馒头。最后,要不是老史怕她撑着,硬是拦住了,估摸她还能再吃俩。
等人填饱了肚子,老史就问她家住在哪,心想着天也黑了,问到地址,待会也好送姑娘回去。
谁知道这孩子听说要送她回家,脸色一下就白了。哭着求老史夫妇不要送她走,她想留下来,只要一天给两顿饭,她会洗衣服,会烧饭,求他们收留她。
因为问不出地址,她又一直哭,老史夫妇没办法,只好留她住了一晚。
晚上睡觉,老史媳妇偷偷告诉老史,说刚才这孩子洗澡,她过去给她添热水,发现她身上都是伤,有新的,也有旧的,不知道是谁打的。
第二天,老史打听到林珑的家庭住址,亲自跑了趟前进里,把事情和对方家长大概说了说。然后,是林父跟老史家去接的孩子。
那林父到了老史家,二话不说,揪起林珑的衣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揍,边揍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辱骂闺女。
老史夫妇看不下去,忙上去劝说。可谁知道他们越拦着,林父下手就越狠厉。打自家的孩子似乎还不解气,最后干脆连老史夫妇也给辱骂上,直说他们诱拐未成年少女,要抓他们去派出所……把老史夫妇气的差点吐了血。
最后,林珑还是被林父给带走了。
一年以后,某天,老史正在车铺修车,冷不丁“扑通”一声——就见一个人在他跟前跪下。
老史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一年前被自己媳妇救过的那个饿晕的小姑娘。可如今过了一年,状态似乎更不好了,瘦的麻竿一样,眼角有淤青,嘴角干裂,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头发枯黄而蓬乱,再仔细瞧,脑门上还秃噜了一块,甚至都露出了头皮。
小姑娘说什么也不肯起来,非要老史答应收她为徒。
收徒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史也有顾虑,一想到上回林父过来领闺女的那次,他就有些发怵。
后来回去跟媳妇说起这事,老史媳妇叹了声:这孩子命苦!
原来老史媳妇单位有同事刚好住前进里那条街上,听说老林家虐待孩子,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天天把孩子打的哇哇叫,有时候打到连哭都哭不出声来,街坊邻居都去劝过,街道办更是隔三岔五就去上一回,可谁知道越劝,那家就打的越狠。久而久之,也就再没有人敢去管这件事了,否则最后倒霉的还是孩子。
老史和媳妇都是心软的人,平时最见不得人家打孩子,何况这家还是虐待孩子。两口子商量了下,干脆做件好事,由老史收留这孩子做学徒工,给她在车铺杂物间里支张小床凑合着住,等正式出师有了工资,这孩子也算熬出了头。
于是就去找老林家商量,谁知老林家忒不要脸,说孩子是给他打工,每月工钱多少多少都得上交,说了个数目,没钱拿回来,就告他拐带人口。
实在是看孩子可怜,瘦成了一把骨头,精神也不大好,有时呆呆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吓的抱头缩到墙角……
最后老史夫妇咬牙答应了。
林珑这才算离开了狼窝。
后来,这孩子也争气,不光学有所成,还凭自己本事考到了技师执照,在车行独当一面。
要不是小史的事,其实她的病已经基本痊愈,谁能想到,好好的人就那样没了,这晴天霹雳击垮的不仅是林珑,还有老史夫妇。
老史媳妇伤心过度,去年走了,独留老史一个人,还查出了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