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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无太阳, 天空一片灰蒙蒙,连一朵云都没有,宿舍里光线特别差,暗沉沉的。行李箱很快堆满,里面全是夏天的衣物。
江怡温吞走到门后, 啪地一下打开灯, 宿舍霎时变得明亮,段青许偏头看了她一眼, 率先清冷开口:“吃饭没?”
竟主动说话。
江怡生硬道,语气冷淡:“吃了。”
她忒没出息,不想理会这人的,可还是没忍住。
段青许似乎有点赶时间,问完一句话,径自继续收拾,她不止一个行李箱, 装满一个, 再拿出另一个空箱子。江怡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 看看时间, 该午休了,洗了把脸爬上床铺, 背对着外面躺下,被子一掀把自个儿捂得严严实实。
她最近过于寡言少语, 整个人都闷闷的, 藏不住心事, 在家里还好,一回到学校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兮兮。
段青许察觉到异常,停下看来,可江怡明显不想搭理她。
窸窸窣窣一阵,收拾完全,接着响起行李箱滚动声和开门声。
她出门了。
斜对面隆起的被子动了动,良久,江怡探出脑袋,在被子里捂了太长时间,脸都憋得潮红。
午休时间,整栋宿舍楼乃至校园都安静,关了门的宿舍更加寂寂无声,她翻身朝向外边,看着斜对面。
衣柜门关着,床上桌面都整洁无比,磨砂黑的马克杯放在桌子左上角,右上角有一支没来得及放回原位的签字笔,中间则空着,什么都没有。
睡醒午觉,阴沉沉的天终于明亮一些,隐隐有要出太阳的趋势,落地窗大开着,时不时一阵风吹进。江怡慢腾腾下床,拾掇拾掇,带着书和长袖外套去图书馆。
这是开学第七周,第十周有期中考试,因此到这里提前准备复习的学生不少,要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不容易。
她没看书的心情,胡乱翻了几页专业课本,一个单词都看不进去,翻着翻着,就望着窗外发呆。看不进书,摸出手机戴上耳机,江宁上午给她发了消息,问周末回不回家,他要回去。
高三学习紧张,放假时间总是不定,有时候隔一个星期放两天,有时候一个月放两天。他要回去,江怡肯定要回去,想了想,简单回了一条。
江宁没有回复,他在上课。
微信一如既往地空空如也,她顺手给郑云发消息,正要退出登录,却不小心点开和段青许的聊天界面。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一次,很长时间没有变化过。
江怡点进她的朋友圈,没有被屏蔽,只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段青许竟然一条动态都没发过。
图书馆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一下午很快就过去,十月下旬的天黑得快,六点多就夜色朦胧,校园里的路灯悉数亮起,昏黄或是柔白,远远望去没多大区别,与天上遍布的繁星交相映衬。
借了两本英语读物带走,江怡一个人往后门去,打算到后门吃点东西。后门依旧热闹,道路两旁全是小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吃完回去的路上遇到班长她们,张易也在其中。
班长熟络地喊她,非要请吃水果。
江怡不太好意思,摆摆手,“刚刚吃了饭,很饱,谢谢了。”
“那你拿一个苹果。”班长将袋子递到她面前。
江怡经不住热情,拿了个小的。
等电梯的时候,班长特意解释道:“后门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水果就是他们家送的,每一桌都有,大家不吃我就打包带走了。”
“在哪儿?”江怡问。
“黄焖鸡对面。”班长说,这时电梯打开,两人走进去,边走,边又说,“今晚张易请的客,他可真大方,我们还在吃,他就把账结了。”
江怡点点头,到电梯角落里站好,一转身,忽然看见段青许,刹那间一怔。
电梯里就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在四楼下,班长要去五楼找人,提前下。电梯门一关,里面就剩她俩,显示屏上的数字飞速变化,一会儿功夫就升到八楼,江怡走在前面,开宿舍门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没回家?”
“没有。”段青许道,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江怡偏头看来:“那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进屋,把灯打开,段青许说:“夏天的衣物暂时穿不了,让齐叔带回去。”
江怡哑然,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啥都没说。
心里涩得慌,怪自己多想,又莫名矫情难受,她找到睡衣进浴室,洗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
宿舍里没人,段青许不知何时出去了。
打开书做作业,直到熄灯躺床上,门才被打开。段青许忙,洗漱完毕就坐在电脑面前,江怡睡得死沉时还在忙。
翌日醒来时,她已经出门了,桌上收拾得齐齐整整,连被子都叠得十分方正,好似没回来过一样。江怡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背靠墙壁,许久,拢紧怀里的棉被。
临近半期,学习任务比开学时繁重许多,大学的考核不同于初高中,平时轻松自由,但每每临近考试周就累得要死,考试不仅仅只有一张试卷,还有各种作业啥的。
商务英语的考核准备更是早早提前,老师们布置一大堆任务,要求第八周或者第九周必须上交,否则不记成绩,任务有个人的有小组的。小组任务的组员名单直接由老师确定,不巧,江怡又分到和张易一起。
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得不每天跟张易一块儿讨论做任务这些,加之还有个人作业,两头团团转。
之后的两天晚上,她几乎都是卡着宵禁时间回宿舍,比段青许还晚。
张易每次都从女生宿舍楼绕路,借机送她。
江怡不好明说,总不能逼着人家走另一条道。
周五晚上,段青许不在,回金铭府都了。
因着赶作业,江怡没能在这天离校,而是第二天早上回去的,江宁前一天晚上就到了,见车一到就来帮她提东西。
“隔壁段姐姐他们刚刚走,你就回来了。”江宁笑道。
江怡下意识问:“去哪儿?”
江宁这小子缺心眼儿,完全没发觉哪里不对,实诚说:“好像是去周家。毕竟以后是一家人嘛,周末有空聚一聚,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
江怡神色一滞,表情不太自然,一个字儿没讲。
进门,回屋换身衣服再下来吃饭,她将情绪隐藏得深,心细如郑云都未曾发现。
寒冷落下之前,a城的天气分外干燥,江怡倚在窗台上盯着对面,直至下半夜,一辆车由远处驶近,停在段家大门口。
段青许和段东成依次下车。
斜对面的房间亮灯之前,江怡把灯关掉,上床睡觉,连手机都没看一眼。
周日早上,小雨淅淅沥沥。姥姥给他们寄了特产过来,一下楼,郑云喊道:“吃完饭给隔壁送点去。”
江怡拒绝:“让阿宁去,我还有事要做。”
被叫到名字的辽宁江宁立马应声:“行,马上!”
郑云见她脸色有点苍白,一看就是最近熬夜多了,关切问:“这一周学习很忙?”
江怡喝了口热牛奶,搪塞地嗯了一声。
“劳逸结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郑云帮她理理头发,“看看你,眼睛底下都是乌青的,都快有黑眼圈了。”
“没有,妈你放心,”江怡宽慰她,掩饰性地笑了笑,“只是过两周要考试,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郑云给她再倒了一杯热牛奶,“多喝一杯,吃了午饭我送你去学校。”
江怡应声,说:“我想早点去,作业还没写完。”
郑云看着她,最终答应。
从来没见过江怡这么爱学习的样子,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但没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年纪的小女生需要一定的空间,关于**方面的事,郑云打住不多问。
私下里,她忧心地跟陈于秋说了这事。
其实重阳那天就觉得江怡哪里不对劲,当时念着段家三人在,便搁下了。
陈于秋安慰她别多想。
“以前都不这样,就这阵儿老是闷闷不乐的,昨晚上我想给她送点水果,敲了两次门都没应。”
“可能没听到,或者睡着了。”陈于秋说。
郑云摇摇头:“凌晨的时候还听见她在房间里走呢。”
陈于秋沉思半晌,感觉这好像确实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想了半天,犹豫道:“阿怡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不知愁,天大的事除了恋爱还能有啥,郑云一惊,心里五味杂陈,倒不是不同意江怡谈恋爱,只是看这样子似乎谈得一点都不顺利,对方是不是不好,或者发生了什么。她越想越担心,忧心忡忡道:“下次她回来,要不问一问?”
陈于秋不认同,“真要说早告诉你了,不说就是不愿意,你再怎么问都不管用,年轻人自己心里有数,咱别乱插手,成不成都看他们自己的,等哪天稳定了自然会告诉咱。”
郑云纠结了下,是这个道理,但总归不安心,老是惦记着这事。
回校以后,江怡隔三差五就接到郑云打的电话,每一次也不说什么要紧的事,反正就闲聊。
第八周是真的忙,白天上课晚上图书馆,中午都不怎么回宿舍。至于为什么不回宿舍,很大原因是自个儿太别扭,一看见段青许就烦躁。
周家、联姻,还有一堆一堆她所不了解的事情。
段青许早察觉到她的变化,亦知道她最近在做些什么。
张易越来越多次出现在江怡身边,摆明了想接近。有次,她去地下超市买水,正巧遇到张易和一黄头发的男生,结账时两人排在前面。
黄头发边玩手机边问:“还没追到手?”
张易说:“不急。”
“怂*,喜欢就直接说啊,你这样追到猴年马月都追不上。”
“等一阵子再说,先处处看,太突兀了我怕她不接受。”张易笑了笑,不自觉抬手摸摸鼻头。
黄头发提醒:“小心被别人抢了先。”
张易肯定说:“不会,她周围没其他男的。”
黄头发直接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骂没出息,末了,说:“可以约出来吃个饭,闷不吭声的,人家女孩子哪知道你什么想法。”
……
段青许脸色有些阴沉。
江怡在故意躲着她。
周六那天,院青协去城郊乡镇的学校做志愿服务,地方比较远,需要转三次车才到,光是单程就需要坐将近三个小时的车。学校在山上,每天只有四班车,上午两班下午两班,这次活动是秦宇和活动部部长带队。
江怡本不愿意参加,但院青协要求每个部门必须出两个人,她运气不好被选中。
一行人早上七点出发,忙活到四点半才结束,末班车在五点,大家又累又饿,有气无力地站在路边等车。抵达等车点的时候四点五十五,按理说等几分钟就能上车,可十几分钟过去,车的影儿都没瞧见。
起先大家还以为是车晚点,全都耐心等着,直到一个山上的居民好心提醒,下山的车提前开走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间点,地方又偏僻,别说公交车了,连三轮都瞧不见一辆。
秦宇安抚所有人别慌,立马打电话叫车。
江怡以为他叫的是小客车,结果等车来了才知道叫的是一个车队,为首那个开吉普的还是段青许。
“终于来了,这鬼地方可真够偏的,再不来今晚我们得在这里过夜。”秦宇喊道,过去接应段青许。
段青许却没搭理他,沉声问:“其他人呢?”
“那边,都在树下歇着。”秦宇指了指方向。
段青许看去,找到正在跟别人聊天的江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