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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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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扬风的出现是个意外。

    这意外从苏黎歌遇袭那天就开始了。

    苏黎歌从咖啡屋里冲出去时,他就跟在后面,看着她一路疯了似的寻找杜笑雨。

    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跟着她,那时他只是想着,苏黎歌真是个好母亲,可为什么四年前她却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

    又或者,她放弃的是和他的感情。

    每次想起这事,他就恨她。

    “然后呢?”苏黎歌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两个人已经下了楼,她问出自己的疑问,他正在解惑,可话说一半却忽然卡壳。

    秦扬风走神的情况,太少见了。

    “我看到有人抓你,本要冲过去救你,谁料到他们旁边还埋伏了其他人,趁我没防备,从后面把我敲晕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抱歉,是我害了你。”苏黎歌看到他眼里忽然迸出的冷光,没来由的心里一抽。

    “你知道害了我就好。”他很快收了那点冷光,“肖建良……就是肖童的父亲,我们认识。我估计他见到是我,怕我去查你失踪的事,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也抓来了。”

    如果他没被一起抓来,恐怕这会已经将a市翻个底朝天了。

    肖建良知道他有这个实力。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天井里,四周静悄悄的,鬼影都没有。

    “你认识肖叔叔?有发现什么不妥吗?”苏黎歌一边问着,注意力和视线却已经放到了周围。

    肖童案的那几个涉案人,都已经不在了。

    “饭局上见过一次而已。你又不是没跟我出去应酬过,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在那种场合能有什么不妥?”

    要不是看到视频,秦扬风根本想不起这号人物。

    “不过……”

    但被苏黎歌一说,他似乎想到什么,但那画面快得他捕捉不住。

    “不过什么?”

    “没什么。”秦扬风摇摇头,看了眼腕表。

    他们随身的东西都被拿走,好在还给他留了块表看时间。

    现在是傍晚,阳光已经西斜,入秋的a城昼夜温差大,尤其在海岛上,白天能热半死,夜里的海风却能把人冻成狗,这会温度已经开始下降。

    天井的前方是排红砖砌的平房,房子的老式木门虚掩着,打开时发出生涩的响动。

    苏黎歌跟在秦扬风身后进了房子,里头窗户开得矮,阳光打不进来,屋里很暗。

    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没人住的样子,从他们最早醒来的房间,一直到这三间平房,虽然简陋,却并没落太多灰尘,到处都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里的原住户应该才离开没多久。

    他们大至扫了一眼,房子没什么格局可言,就是并排的三间屋,正中这间看着像见客的厅,又像是餐厅,只是简陋得可以。正中摆了张八仙桌,四周就摆了两条红漆长凳,四周角落里堆着些杂物,秦扬风一见到就上前搜起来。

    这家伙是翻上瘾了?

    苏黎歌随他翻腾去,她则进了右侧的房间里。

    右侧的这间房显然是个厨房,墙角垒着黄泥土灶,两个灶膛上架着两口大铁锅,灶台上是些用剩的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灶边角落则堆了些劈好的木头和引火的柴草,还有吹火竹筒、火钳火铲等物。

    灶旁的摆着老旧木碗橱,苏黎歌走过去,拉开橱门,里面搁的都是些锅碗瓢盆。她随手扒拉了几下,没什么特别发现,但在这碗橱的后面,有个木板隔出的储物间,一人大小的入口挂了花布半帘。苏黎歌掀开帘,一股湿闷味闯入鼻间。里面没窗户,更加幽暗,她看不真切,但可以确定一点,这里……是储存食物的地方。

    她心头一喜,把门帘扎到角落,大步迈入。

    不知是肖父没打算让他们陷入绝境,还是上一户人家囤的食物没有带走,这里竟存了不少吃的。她随意翻了翻,就看到了米、面粉这些主食,还有成打的罐头和压缩饼干,以及几箱矿泉水。

    苏黎歌原来没啥感觉,看到这些东西后忽然觉得又饿又渴,她蹲下去,撕开塑料包膜,摸了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就快步往外走。

    “秦扬风,别折腾了,快点过来。”

    她走到外屋餐桌旁,伸脚勾出长凳径直坐下后开口叫他。

    秦扬风对着大门口的光线举着个东西仔细看着,他眉头锁起,眼里是些好奇,听到苏黎歌叫他,只“哦”了一声,仍不转身。

    “那是捕蟹笼!”她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语焉不详地说着,手里动作却没停,将压缩饼干放凳沿磕开后,用力撕去了外包装。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秦扬风这才转身,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立刻扔下捕蟹笼冲过去。

    “拿去。”她往他手里塞了块大饼干。

    秦扬风张口正想吃,忽看见她拈了剩余的小块饼干往嘴里塞,动作不由停住。

    “你吃这么点够么?”

    “不够里面还有。”苏黎歌啃了两口,含糊不清说着,“就是先垫垫肚子,里面有米面,一会你帮我生个火煮饭,顺便烧点热水。”

    压缩饼干这种东西,应急时候可以用,现在既然可以生火造饭,这类应急物品能少动就少动。

    “哦。”秦扬风跟着咬了口饼干,坐到了她身边。

    他饿坏了。

    压缩饼干噎人,他手伸到后方拿了水往嘴里灌了两口,眼角忽然瞥见她艰难吞咽的表情,就把水瓶凑到她唇边。

    苏黎歌噎得慌,没想太多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顺利咽下了满口饼干,她终于舒坦了些,看到满地散乱的杂物,她转头想问他找到什么宝贝,却忽然看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沉默,却又写满谜一般的感情。

    她收藏的柔软心事,几乎被这目光在瞬间剥开伪装。

    “捕蟹笼是用来捕螃蟹的。”她很快转开头,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后,又一一指向地上被他翻出的东西说着,“那是手抛鱼网和捕鱼篓,那是橡胶下水裤,剩下那些我也不知道,应该都是捕鱼虾蟹类的工具,这房子的原主人可能常捕海产。”

    秦扬风点点头,忽然想起个问题来:“做饭要水,水源呢?”

    苏黎歌左右张望着,将手里最后一点饼干塞进嘴里后拍净手上碎渣。

    “既然有米,肯定就有水,找找吧。”

    大概饿得狠,他正狼吞虎咽地啃饼干,闻言三两口就把剩的饼干都塞到嘴里。

    “你慢点儿。”她看他梗着脖子咽得艰难,忍不住开口。

    心头浮起些愧疚,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莫名躺枪跑到这鬼地方。

    这男人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恐怕没受过这些罪,倒是难得他从来到这里后一声怨言都没出过。这么想着,苏黎歌眼里添了暖色。

    “怎么?心疼我?”秦扬风拿手背抹抹唇,嘲道。

    “怕你噎死了我得给你收尸。”苏黎歌没好气反驳他,重逢时的疏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谜局被冲淡。

    “放心,我肯定比你活得长。”他勾了眼角,直直盯她,像是说笑,又像情话,“你不死,我不死。”

    她迅速避开这目光。

    这男人向来如此,说起话来前半句会气死她,后半句能甜死她。

    她不会再吃他这套。

    “我去外面看看。”她朝外走去。

    屋外是片枯黄草坡,稀疏的草覆盖不住泥土,黄色喇叭花零星点缀在草地上。

    草坡向下,他们在坡顶。一眼望去,苏黎歌能看到正前方远远的小树林,再往左一些,则是两小块田地,种了些作物,离得远她看不真切,但想来应是很久无人打理,田地里的植物和野草疯长,比旁边草坡上的草要高出许多。

    斜向上望去,则能看到地势更高处的轮廓,起伏的山石和稀疏的绿色植被,这个海岛的面积看来颇大,她连海岸的影都没看到。

    “这有水。”秦扬风已走到屋子侧面。

    那里竟有口水井,井上支了打水用的轱辘,边上搁着木桶,再过去些,还有口蓄水用的大陶缸,上面盖着木盖,缸旁放着红塑料桶。

    他掀开盖,里面已蓄满水。苏黎歌走过去,伸手沾了些水用舌尖一舔。

    “这是用来蓄雨水的缸。”

    海上井水涩口,而这缸里的水没什么味道,显然不是井水。

    秦扬风冲她露了个“这你都知道”的表情。

    “他们把雨水当成饮用水,井水做生活用水。秦扬风,打水!”她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懂这些,拎起水桶就塞到他怀里。

    他一愣。

    “怎么?要我拎?秦公子,你的风度哪里去了?”苏黎歌转身就走,压根就没想过要和他客气。她脑袋里都是走过来时看到的挂在屋檐下的几串腊肠、鱼干和辣椒,心里正琢磨能做些什么吃的。

    “我的风度?被个叫苏黎歌的女人吃了。”秦扬风迅速装满一桶水,跟到她身后慢慢走着。

    苏黎歌走到正面屋檐下,踮了脚去够腊肠。

    然而她个子小,费尽全力伸长手臂仍旧碰不着。

    秦扬风在后面看得直摇头,将手里的水桶一放,人贴到她背后,手轻轻一伸,就将整串腊肠取下。

    “短腿猫。”他低声吐槽一句,故意将腊肠从后面递到她眼前,手臂像圈住她似的。苏黎歌小小的,站在他胸前,果真就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短腿猫。

    苏黎歌接下腊肠,头也没转回了句:“噢,长臂猿,麻烦把鱼干和辣椒拿进来。”

    “……”秦扬风忽然想咬人。

    “秦扬风,我们真不去看看岛上环境?找找他们?”她又突然回头。

    他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有什么好找的,天马上黑了,他们再不回来,连路都找不到。肖老头费了这么大功夫把人弄到这里,哪那么容易让你们出去,还不如吃饱喝足,明天再想办法。”他没好气开口,顺便把取下的大蒜和鱼干通通塞到她怀里,“正好趁他们都不在,我们好好搜搜这里,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可以提前收入囊中!”

    苏黎歌有些意外他的言论,望去时恰好对上他扫来的眼眸。

    晶亮的桃花眼里,有些奸诈光芒。

    果然是个奸商。

    她瞪了他一眼,正要回屋,眼角余光却忽然看到树林那里走出来的人。

    许荔香捧着肚子,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他们走来。

    才走出十来米,她身体晃了晃,腿一软就瘫到了地上。

    苏黎歌心跟着一跳,想起四年前的自己——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瞬间天昏地暗的失措,被人送到医院时,她才知道自己怀孕。

    那个孩子来得太不凑巧,在她和他准备离婚时来临。

    而她保不住他。

    先兆流产,没有原因。

    她用尽办法,仍旧失去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