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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涵语发现作品状态终于改成A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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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阳骑着踏雪风驰电掣般掠过武安,绕过邯郸,而后顺着旧赵齐官道往东驰去,他的目的地是东去三百里(注)的夏津镇。
骑在马上,秦阳就已分析过,始皇帝七月初在平原津发病,北上九原的计划就会搁置。如果要从平原津返回咸阳,必定会走这条官道。而且始皇帝病势凶险也会走走停停,要到七月二十一日才到达沙丘宫。今天是七月十七,那么始皇帝的行营车驾最多只到了夏津附近。
正如秦阳所料,始皇帝的行营这日正在距夏津不足二十里的官道旁的树林里宿营。当第一丝曙光悄悄地拥抱了整个大地的时候,整个行营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除了巡守的卫士外,这时唯一清醒的人就是李斯。
从始皇帝七月十一再次发病到现在,整整六天过去了,李斯没有一天睡了个安稳觉。白天还好,批阅各种奏章,挑出那些等待皇帝陛下定夺的急件,总管行营的起行停止,会同随行各大臣商议皇帝病重期间的应急方案,样样劳神费力,忙的不可开交。可是到了晚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李斯感到心里一片茫然,各种念头纷纷扰扰,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他似乎感觉已经迷失了自己,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意气风华、指点江山、行事果决的李斯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又到底是什么原因给了他这样的感觉。他发现自己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又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昨夜,李斯又是一夜无眠,当他发现已经有了一些曙光时,马上出来营帐,想到外面清醒清醒一下头脑。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仲夏清晨的缕缕清凉,迎着东方的那一抹红色,
李斯的心绪沉重而飘忽,沉甸甸如同乌云压顶,又飘忽忽如同漫天柳絮。
自去岁秋冬以来,皇帝的言行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捉摸的变化,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心事。何种变化?何种心事?李斯似乎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某种影子,可又无法确证任何一件事情。自东海射鲛归来,皇帝突兀改变巡狩路径后,李斯心绪更是多了一份不安。曾经的岁月里,李斯也曾不知道过许多许多事情,可一次也没有如此不安。为何?自李斯用事中枢,几乎任何大政决策都是皇帝与他事先商定的,纵然最终的决策与他的谋划有所差别,他也会事先知道。可这次大巡狩却不一样,几件事都是皇帝决断后他才知道的。这里的关键是,比其余大臣早知道几个时辰抑或早知道几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为何不与他会商决断了?皇帝为何改变了多少年与他磨合达成的“共谋”默契?
往事历历在目,李斯开始一件件地梳理。
皇帝主持完王贲葬礼归来,第一件事便想减轻天下徭役,究竟动了何等心思,仅仅是听到了刘邦结伙逃亡与黥布聚众作乱么?应该不是,这似乎是皇帝开始思索新政得失了,开始想不着痕迹地改正一些容易激起民众骚动的法令了,提出改变徭役令便是显然的例证。
然而这又处处透着蹊跷。首先皇帝那日听到关中老秦人流散情形后的肃杀默然,似乎蕴藏着某种更深的意味。其次,这次大巡狩,皇帝在去冬的动议很是突兀,他当时也明确表示了不赞同。因为,以皇帝的体魄,实在不宜艰苦备尝地长途跋涉,可是皇帝陛下却一力坚持,而且在东海射鲛后又要坚持北上九原,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事事避开我?第三,蒙毅返都,皇帝印玺为什么不让自己掌管而是给了赵高?这又是为了什么?
思忖良久,李斯蓦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要秘密地确定储君了,秘密的连自己也被排除在外了。因为,就目下大秦而言,只有这件最要紧的大事始终没有明确,只有这件不能事先确定的大事值得皇帝作为秘密对待。从皇帝陛下始终要坚持北上九原可以看出,这个要确定的储君一定就是扶苏。如果皇帝大巡狩的目的在于秘密立储,而他这个丞相却不能与闻,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皇帝对他这个丞相有了深深的疑虑!否则,古往今来,几曾有过君王善后而能离开丞相的先例?而丞相一旦不再与闻“顾命”大事,则其结局只能是废黜杀身!因为,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将一个雄才大略而又被认定可疑的权臣留做后患。
但是,皇帝为什么行事如此谨慎?他难道不可以下诏招扶苏前来行营当着众大臣们的面明确扶苏的储君之位?皇帝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是在怕什么?难道皇帝是怕诏令难达九原?这是为什么呢?
原因应该有两个,一是此去九原近两千里,即使昼夜兼程一个来回至少也要五六天,皇帝怕自己支撑不到那个时候,毕竟皇帝在平原津昏迷后到现在只醒过来两次;再就应该是担心诏书不一定能被送出去。而皇帝最顾忌的大概就是自己,因为只有自己这个丞相才有这个实力。
再想想扶苏,举朝皆知,对大秦新政从总体上提出纠偏的,只有长公子扶苏一个人,扶苏的主张是稍宽稍缓,尤其反对坑杀儒生。而且当年为这“坑儒”一事自己还曾将扶苏的不当言行在第一时间报给了皇帝陛下,直接导致扶苏被贬为九原监军。天下一统之后,自己既是帝国新政的总体制定者,又是总揽实施的实际推行者。如果扶苏当政,面对天下臣民指斥秦政严苛的悠悠之口,必定会追究罪责,追究皇帝的责任么?不可能,因为没有哪个臣民会公然指斥皇帝,更不会追究皇帝的罪责,除此之外,自己必定首当其冲,落得一个“酷吏乱政”之名。再加上原有的嫌隙,那么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你的功劳能比的上商君么?以商君那可比日月的丰功伟绩尚且被车裂,况乎你哉!心念及此,李斯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想商君的归属更是肝胆欲裂。
“陛下啊,陛下,想我李斯近三十年来事事揣摩,时时谨慎小心,刻刻如履薄冰,想与你戮力同心,你何疑我至此矣!李斯啊李斯,你一世功业就这么放弃了吗?你真的愿意束手待毙吗?如果不,你的路又在何处呢!?”
李斯真正的迷失了,他找不到了出路也看不到了希望。他就在树林里不断地思忖不断地徘徊,直到火红的太阳悄悄地跃出了地平线,直到他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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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汉书·食货志上》说:“理民之道,地著为本。故必建步立亩,正其经界。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升,井方一里,是为九夫。”从这一记载可知,井方一里,为九夫耕种的九百亩耕地,每一边的边长为一里三百步。一步六尺,则一里三百步为1800尺。一尺约等于0.231米,秦汉同制,由此可以算出秦帝国时一里等于1800尺为415.8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