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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从前一直在想,一个人到底是要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自己去死呢?就像是林延怎么样也想不明白,子期仙人,活了几百万年,修为灵力无人能敌,轻松一人,无牵无挂,即使是自己曾经抚养过的那两名男婴复活无望,也实在是没有理由要那样干脆决绝的从将离台上跳下去。
从结界到牢房的路好长好长,长到可以让林延细细的思考自己那十七年不明不白的岁月。他不曾见过父母亲,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兄弟姐妹,他不曾见过自己家乡真正的模样,蓝血族的族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是不是真的逼死了吉冲,冥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不像对待其他蓝血人那样只是简单的杀死而是要费尽心思栽赃嫁祸,折磨自己——林延有很多的很多未知的事情,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画上一个不完整的句号。南清因为劫狱的事情恐怕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直到他和他一起死掉,师父也仍然会背负着“背叛九州”的罪名。他不知道师父一个天之骄子,为什么当年会那样决绝地退出望莫仙门,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归隐自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本可以清净一生,无所牵挂,却偏偏收养了自己这样一个拖油瓶,他不知道师父是怎样从那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拿得起绣花针,抄的起菜勺的人,他不知道这次事情之后自己的命运如何,也不知道师父将会怎么样。
他带着对于将来的未知,对过去的不解,终于理解了,到底为什么会有人绝望到选择自己了结生命。
将离台的景色很好,现在正是傍晚,将离台的上空照耀着紫色的晚霞,将离台的那个洞,从里往外地闪着金色的光,远远看上去,将离台就是天宫的一个赏景台,或许从那里跳下去,最后的结果不是仙魄俱损,而是通往一个真正的没有苦难和未知不解的地方。林延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地方,忽然有些好奇子期仙人当年站在那里的时候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的心脏又异样的“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
林延忽然挣开押解着他的军队子弟,几乎是在一瞬间,冲向将离台。速度快到让周围的人来不及反应,他身上绑着的链条只是“哗啦哗啦”地发出恐怖的声响,南清甚至都来不及施一个仙术去托住他的脚步,少年玄色的衣带飘扬,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从他的伤口上滴下来的几滴蓝血,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林延冲到将离台的边上,回过头看了一眼师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闭上眼睛,笑着跳了下去,那个表情,像是在说舍不得,可是又不得不。
南清的脚往前迈了一步,伸出一只手,定格住那个挽留的动作,仙术还在自己的手里酝酿,可是将离台上已经空空如也。晚霞依旧,金光闪闪,忽然一声爆鸣,金光的亮度加强了几分,然后一切又归于最初的样子。
林延从将离台上跳了下去,仙魄俱损,记忆全无,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凡人。
那些军队子弟刚刚反应过来,大家乱作一团,为首的那个来不及安排好那些慌乱的手下,便急急忙忙冲向冥王的寝殿,去向他汇报。
南清的手慢慢垂下来,看着将离台,定在那里,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吵吵闹闹,他就站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玄然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走过来,按了一下南清的肩膀,南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皱起眉头,慢慢蹲下来,像个孩子,放声大哭。
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听见哭声,忽然带着些吃惊的安静下来,因为九州,没人见过这样的南清,就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玄然,也未曾在他年幼的时候见过这样的南清。
可是他没有预兆的,丢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啊。
冥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过来了,军队子弟里为首的那个人跟在他的身后,急急忙忙地安顿好众人,那些慌乱的军队子弟看见冥王的脸色,便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最应该有的状态就是安安静静,不慌不忙,于是大家听从头儿的话,站好队伍,十分安静乖巧地站在那里等着。冥王冲向将离台,站在边上,往那个深渊里心有余悸地张望着,直到他确认了林延确实是从这里跳了下去,他才慢慢地走下台子,晃晃悠悠,神志不清,满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就像是小的时候自己常常捉弄的那个小孩有一天被自己气走了,他又难过,又伤心,又不舍,又委屈。
将离台那边,明明集合着上万的人,却是九州天界最安静的地方。
忽然天边传来一阵诡异的琴声,是项冢仙门的雅戒九玄琴,冥王一听到这个琴声,便浑身一个激灵,触电般的,立马恢复了自己最平常的样子,这样诡异的琴音,这样阴森恐怖的调子,能够把这个原本用作静心凝神的琴用得如此骚雅妙曼的,天界九州,除了子期仙人,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做到。
果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迷住了所有人眼睛,众人闭上眼睛或是拿着衣袖遮挡,没有一会儿,?白光散尽,残留下的雾气里,有一位白衣仙子站在那里,那些军队子弟其实从未见过九州为尊的子期仙人,只是当初子期仙人来到天宫解救林延的场景被那些亲眼见到过的人一传再传,子期仙人的出场方式,众位子弟早就可以倒背如流。
冥王没有下令,众人也没有敢动。
子期仙人落地以后便开始酝酿自己体内的灵力,以准备一会儿和这些成千上万名的小辈们切磋一下,但是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与自己交手,于是她有些迟疑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南清和玄家的两位公子勾了一下手,于是便用仙术,把那个人全部都给劫走了,只留下带着原地很是尴尬的冥王,还有那些此刻矛盾到不行的修仙子弟。
都说资质灵力越高,御剑飞行的便可越快,活了几百万年的老人家就是厉害,御剑飞行从天宫到染林仙窟,果然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界九州处处都在讨伐着叛变的三人,若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回家,一定是要被活生生的剥掉一层皮,所以子期仙人若是想要保他们,就只能带他们去自己的仙境,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敢擅闯染林仙窟的人,子期仙人至今没有见过。
玄游之前一直把子期仙人当作自己的偶像?,因为她的灵力高超,武功高强,几百万年的人生,让子期仙人在九州境内算得上真正的无人可敌,她杀伐果断,做事雷厉风行,来无影去无踪,想杀便杀,想留便留,之前有许多仙门世家里的小姐前来说媒,父亲替他左右抉择也无法趁他的心意,清一色的大家闺秀,可是玄江仙主不知道,玄游真正喜欢的是那种像子期仙人的,有些“流氓”的女人,他自从知道子期仙人是个女的之后,就一直在想象子期仙人的样子,她可能一袭玄衣,涂着红唇,挺拔高挑,目光如炬,狠辣果断,可是直到今天真的可以见到子期仙人,玄游才发现原来名震九州,九州为尊的子期仙人,是个容貌靓丽可爱的小娃娃,她提着玄游的衣领上去的时候,玄游一直在仰着头看着她,看了很久,也还是无法接受子期仙人的容貌为何会这般稚气。
“你徒弟跳下去了?”万万没想到,对话的开场白竟然是这个。
三人沉默,子期仙人也知道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实在是伤人伤得有些过分,说完之后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讲话。
曾经在天宫,子期仙人寻死的时候,南清救过她,今天若是他们三个人继续留在天宫,横竖都是会死,为着南清救过自己的这个人情,子期仙人只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把他们三个救走。
南清腾一下站起来,话也不说,招呼也不打便要往外走。
“林延现在已经成为凡人,仙魄俱损,记忆全无,天下这样大,你去找他,不是如同大海捞针吗?南清!”玄然跟着他站起来,叫住了他。
南清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比起现在去找他,你倒不如先搞搞明白他到底在结界里看到了什么。”子期仙人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林延成为凡人便不再归属仙界,给凡人写命的命师也是独立而不归冥王管辖的,他现在成个凡人没了记忆不也是种解脱?容貌至少不会变,再过几年去找不是更容易些?南清,好好想一想。”
“结界之内,林延看到的,你能再现吗?”南清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样玄然。
玄然点了点头,然后掏出陷梦笔,一挥衣袖,梦境构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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