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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九章 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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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物质享受不感兴趣,方然此行,主要还是为了和参加FFRI-IT年会的专家学者们接触。

    虽然这种接触,通过网络会更方便、更随意,但既然已经来了自己也不妨借助一下现场交流的好处,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网络,在IT专业人士眼里,不是什么能畅所欲言的渠道。

    今天的联邦的互联网,从当局到IT巨头的监控措施,简直鳞次栉比,在夏洛特研发中心就一直在进行侦查与反侦察、渗透与反渗透的活动,方然很清楚这点,也明白这是身为IT工作者的共识。

    很多话,平常与FFRI-IT的FSCIM专家联系时,都不方便询问,现场则没这么多顾虑。

    比年会时间提早两天抵达,一开始的日程,他还是得花些时间陪Emily,以人畜无害的托马斯*安生身份在度假区活动。

    度假放松,前者是实打实的,放松情绪则是不太可能。

    身在千里之外的杰克逊维尔,对自己而言,就是在陌生的客场行动,不能掉以轻心。

    近期联邦的若干学术组织、政府相关机构,都在杰克逊维尔召开年会或研讨会,来来往往的专家、资深职员很多,酒店方面的安保措施很全面,度假区周边,还多出一些联邦军方的作战单位,为活动提供安全保障。

    汇集在度假区的一干人马,虽然也只是打工者,目前却还被当局与资本所倚重。

    继而,为这些还有很大价值的员工,包括IBM在内的大公司还是出手阔绰,并不介意提供一些奢靡的享受。

    入住威斯汀酒店后,用不着刻意观察、刺探情报,方然也能发现,以往活跃在联邦豪华酒店、度假胜地的金领阶层,从金融、法-律到不动产行业的一掷千金者几乎绝迹,随着产业领域的衰败而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IT产业的所谓新贵。

    这些头脑缜密、压力山大的家伙,玩法低调许多,出入酒店厅堂的妖娆女子却一如既往,如过江之鲫般络绎不绝。

    这一切,涉世不深的Emily并不明白,方然也无意说破。

    抵达杰克逊维尔的头两天,表面上和女友外出游玩,在游艇码头、俱乐部和大剧院流连,方然的微笑面容下,思维仍然沉静,他注意到在这里参加活动的专家,来自多个不同组织,不仅有FFRI-IT的同僚,还有不少人来自国际电信联盟(ITU)、联合国机构组织、国际电子电器工程师协会(IEEE)和生命科学联合会。

    这么多学术活动,顾虑到风险,他没办法逐一去凑热闹。

    还是先找顶头上司,FSCIM组的专家罢。

    带着目的去规划行程,却无法掌控想打交道的人会出现在哪里,第一天,方然带着Emily去海滩游玩半天,又去歌剧院消磨时光,傍晚去健身房和泳池例行锻炼,一天下来行程挺累,没见到什么熟悉的面孔。

    但第二天,搭乘游艇在近岸漂泊,他就与莱斯利*兰伯特先生偶遇。

    身为FSCIM专家组成员的兰伯特,与赫伯特*西蒙一样,都曾获得分量很重的图灵奖,对这么一位资深学者,即便在游艇上偶遇,方然也很踌躇,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否有闲心与一个无名小卒交谈。

    与其在这里犹豫,不如通过大数据去观察。

    FSCIM专家组的所有成员,对方然而言,显然都有掌握情报的必要,ASA一早就在进行相关的资料收集和分析。

    莱斯利*兰伯特的信息,用不着去记忆,用手机调取页面就能看到。

    浏览页面,脑海中心念电转,方然想了想,就不动声色的引导Emily,去和舱内的年轻女士、兰伯特的妻子借故搭讪。

    女人凑在一起,共同话题,也未必就一定有,但自己先和Emily谈论片刻时尚,再放她去办这件事,效果就还可以期待,毕竟从页面上,他看到的性格陈述,那位甄妮*布莱曼女士还是挺好相处的类型。

    “啊,两位午安;

    很高兴与两位一起用午餐,这儿的生蚝很有名。”

    计划奏效,不一会儿的中午时分,方然就和三人坐到一起谈天说地,部分利用自己阳光俊朗的形象,让甄妮*布莱曼对自己有了些好感,然后在交谈中“无意”认出自己在FFRI-IT的顶头上司:

    “兰伯特先生,——莫非,您是信息基础技术研究院的成员?

    那真是太巧了,敝人托马斯*安生,新近加入FSCIM专家组做一些辅助工作的,也许您略有印象。”

    “哦……?

    的确如此,小伙子,我对你的ID有印象。”

    既然都是来参加年会,碰到同僚也不稀奇,两人很自然的一点点攀谈起来。

    印象中,这位莱斯利*兰伯特先生的专攻领域,是大规模计算体系与AI基础架构,相对来说更偏底层和硬件,正因如此,工作中方然经常会与他联系,邮件和实时联络都不少,当然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不同于年迈的赫伯特*西蒙,兰伯特的年纪将将四十,意识到这一点,方然保持着警惕。

    不过哪怕是“同类”,寻常聊天,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一开始随便聊点时事,等饭吃的差不多,两位女士结伴出去透透气,方然就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向工作领域,关于FSCIM体系,经由长时间的学习理解,和最近几年来的工作经验,他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要请教。

    在兰伯特面前,他无需解释细节、长话短说即可。

    FSCIM,诞生至今已二十余年的一整套体系,今天的应用很广泛,大趋势则是进一步渗透人类社会,这些都毋庸置疑。

    那么方然的困惑在哪里呢:

    在一系列事关FSCIM的思考和行动中,他总觉得,这体系似乎并不完整。

    虽然这种感觉,对IT领域的行内人而言,并不值得忧虑,甚至都不值得去关注:

    那就是对FSCIM体系而言,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框架、概念或定义,涉及到“人”这一客观存在的测度。

    进而,站在追寻永生的立场,这也就意味着对“永生”、“自我意识”、“无限长的生命”,凡此种种的定义都有如空中楼阁,无法在FSCIM体系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