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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女子低低地哀求着。眼眶里满是泪水,黑白分明眸子也被濡湿的像是要融化在这泪意之中。
她本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有着洁白细腻的肌肤,明亮若星的眼眸,黑缎般的长发,形状娇美的樱唇,细长优美的脖颈,修长匀称的四肢。哪怕是现在这幅人老珠黄、憔悴至极的模样中也隐约可见那曾经的倩影。
可,那又怎样呢?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已经成了他迈向光辉明亮的新明天上的一块碍脚石。她如果死了,还能够再给他带来一笔额外的利益。
所以——
别怪为夫的心狠,实在是无毒不丈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梁宇轩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着。
“不要、别杀我、救命——”
“哈啊、哈啊、哈啊——”
他能听到自己如同野兽般的喘息声,却听不到手脚无力的发妻的求救声。
双手抓着发妻的衣领,把孱弱的发妻闻暮雨像麻袋一样拖到了医院住院部顶楼的梁宇轩此刻正在猛力地喘息着,把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望着闻暮雨那张还不到三十岁便已像五十岁老妇那样憔悴枯黄的脸,梁宇轩只觉得厌恶。
家里的钱可儿现在正是最娇俏的时候。十几岁的女孩儿,谁不青春的像朵沾着晨露、在晨曦中含苞待放的花儿?钱可儿又早早的在男人身下盛开,现在正是最貌美、妩媚让人拒绝不了的时候。对比一下她和闻暮雨,闻暮雨就像是破鞋一样臭不可闻,连再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于是梁宇轩松了手。
“不要、宇轩——……!!”
绵软无力的手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向着他伸出,可是他是知道的,发妻绝对抓不住自己的手臂,更抓不紧自己的衣服。
过量的镇定剂还有少量的安眠药,对一个两度失去孩子、崩溃发疯的母亲来说似乎是完全必要的。在梁宇轩把发妻软禁在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数次地强灌过镇定剂和安眠药给闻暮雨。
这些药物本来就容易引起各种各样的副作用,同时有些成分还会制幻、上瘾。到了现在,闻暮雨其实已经和个瘾君子差不多。就算她吃了过量的镇定剂还有少量的安眠药后去自杀也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更不要说他梁宇轩还特地模仿发妻的字迹伪造了一封遗书。
“啊——————……!!!”
凄厉的尖叫声穿过冷风直达耳廓。穿着病号服的闻暮雨就这样大睁着眼睛无助地从梁宇轩的面前坠/落而下。冷风吹过,扬起闻暮雨那一头不再乌黑而是星霜点点的长发。一个眨眼之间,梁宇轩总觉得闻暮雨的神情似乎变了。然而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被重力瞬间拉远,梁宇轩也无心再去细看闻暮雨脸上的表情。为了避免他人的怀疑,他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在楼顶,还必须马上回到建筑物里装出还在找闻暮雨的样子避嫌。
不要紧的。没事的。不会有人怀疑的。没有人有证据是自己杀了闻暮雨然后伪造了她的自杀现场的。因为你看,自己什么都做的天衣无缝!除非有人金睛火眼顺风耳,手眼通天,识破自己杀了闻暮雨是因为自己要霸占闻暮雨留下的所有财产,还能得到一笔生命保险的赔偿。还识破闻暮雨的“遗书”是出自自己之手,待会儿自己的母亲被警方问话的时候会撒谎说自己刚才是和她在一起寻找闻暮雨。
然而要是有这么一个人注意到了闻暮雨、注意着闻暮雨,那人又怎么可能在自己囚禁闻暮雨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不作为呢?
呵呵,她闻暮雨不过是个父亲失踪、母亲死亡,和任何亲戚都不亲的孤女罢了。这个世界上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她在不在都对这个世界没有影响。今天她死了,也不知道要过多久她的亲戚才会来问她什么时候死的。不,会不会有人来问都没法确定吧。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演戏!演一个失去发妻的苦情丈夫!演一个尽心呵护发妻、劝慰发妻、开导发妻却还是没能阻止阻止发妻寻死的可怜丈夫!等今天这场戏演完了,等着自己的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钱可儿那温香软玉的身体,还有深情重义的好丈夫的名声。
想到兴奋之处,梁宇轩的嘴角和眼角不由得抽搐着往上弯去——他已经在努力克制着不笑出声来被人怀疑了。可惜眼看周围没人,他这伪君子还是破了功。
匆匆忙忙地下了顶楼,和自己得老母亲牛爱琳汇合。梁宇轩按照事先写好的剧本轻松地化身为了苦情悲情的丈夫,牛爱琳也变成了爱护媳妇的好婆婆。两人在镜头与闪光灯的面前哭个不停,那哭天抹地的痛苦模样要多真切有多真切。
而闻暮雨……
凄惨地坠/落于地的飞鸟只有一个下场。四肢扭曲,骨头粉碎,内脏破裂,闻暮雨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奇迹般的完好。睁着永远阖不上的双眼,笔直地瞪着住院部顶楼的她被一张白色的被单遮去了视线,几小时后变成了一圈被白线围起的掺杂了些许皮肉与髓质的血迹。
常舒阳是在滨湖城晚间新闻的报道上看到十年未见的闻暮雨的。
“唉……要我老王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为什么要为了第二胎不是男孩子就寝食难安以至于弄掉了孩子呢!掉了孩子后又去自杀……”
啪嗒——!
遥控器从常舒阳的手中摔落在常家别墅的木地板上,打着旋儿飞出去很远。
“就是呀!要是小米的父母也重男轻女,小米今天就没法站在镜头面前面对大家了!小米在这里再次呼吁大家不要重男轻女!尤其是要做爸爸妈妈的各位!”
“老王我在这里一定要对那些自杀的人还有想要自杀的人说几句:首先!你们都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其次!你们对你们周围的人都太不负责任了!你们想过你们长这么大是谁养你们的吗?!你们想过你们的父母亲人会因为你们的死而——……!!”
一男一女两个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正一唱一和的说着。他们谴责着重男轻女的闻暮雨,谴责着闻暮雨不负责任的自杀,谴责着谴责着谴责着,一味的谴责着,却忘了失去孩子最痛苦的是闻暮雨,失去了生命最遗憾的也是闻暮雨。
自杀……自杀?自杀——
『——再不走快点我就把你丢在这儿了。』
那个闻暮雨会自杀?
那个总是走在自己前面的闻暮雨会自杀?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生而高贵,面冷心热总是照顾着周围比她弱小的存在的闻暮雨……会因为重男轻女而害得自己的孩子流产,之后因为两度流产而自杀?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他十年都没能再见她一面,也绝不可能!!
如果有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闻暮雨变成了个重男轻女、脆弱到在丈夫、婆婆等人的关心下仍然流掉了孩子、并且因此自杀的女人……那也一定是因为她经历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这些事情绝不止让闻暮雨脱层皮那么简单!
圣诞降临,元旦将至。滨湖城沉浸在一片大雪之中,银装素裹的如同不存在一丝脏污。而在这银装素裹的假象之下,无数恶臭的污浊正在这个城市的血管中流动。
刚换了金属义肢不久的常舒阳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的头发如今已成了冰冷的银白色。黑暗中看起来就犹如这高悬于空、偶尔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个头来的月光一般。
因为行走的缓慢与行动中始终带着的一点不自然,常舒阳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一般。这个小老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黑色脚印,这些脚印绵延曲折,像是一直能追溯到其源头。空中落下的一片片雪花却是没完没了地填补着这些不完美的瑕疵,直至这些瑕疵重又湮没在无尽的雪白之中。
从大衣兜里掏出的黑色皮手套还带着体温,戴上手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涩感,戴好之后也没有太多的不适。
常舒阳继续往前走着,看到街头巨型的电子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一身缟素的三个女子正哭号着想要抓住什么,又被人拦了下去的画面。画面很快缩小居中,右下方有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女主播一本正经地解说着什么。屏幕下方的红底字幕上则是滚动过这样的几行字:本城富豪阎忠去世,疑似因与记者争执突犯心脏病。据悉,阎忠已不是第一次因爱子阎海酒店吸食毒品暴毙一案与记者产生冲突。本台呼吁各位市民洁身自好不要沾染毒品,否则害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