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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烈烈的议员选举,最终却只是一出戏而已。
议会名存实亡,立法权依然被旧势力牢牢地掌握在了手里。
在这段时期,吴桥开始阅读共和方面的书。
他有一些疑惑,总忍不住会想,几百年前在经济技术方面都要更占优势的帝国,为何会被赶上,逐渐落后对手?
帝国资源丰富,本来不该这样。
有些人告诉他,因为皇帝无能。
可是,难道共和国的元首就个个都是旷世奇才么?共和国上一位元首不是就经常被嘲笑?那个家伙有着无数犯蠢的事例在外面流传。虽然如此,共和国也没因为他就陷入到困境当中,似乎依然还像从前那样自然运转。国家还是在一个框架中前行,元首聪明还是愚蠢能影响的事是有限的。
帝国呢,似乎就完全仰仗于皇帝。也许有能力的皇帝会使事情更加地有效率,可是国家总是处于可能失控的极度危险当中。
而现在,就是帝国的存亡之秋,随时都有毁灭的危险。
现任皇帝害怕战败担上亡国之君之名,为了打赢这仗已经越来越不顾他的百姓了。
况且,即使是有明君,利益的获得者依然是那些传统贵族,因为好的东西总是有一些限度的,能不分当然就不分,帝国百姓全都没法从中得到什么。
“……”不知不觉地,那些过去无所谓的事,渐渐地让他放不下了。
自十八岁开始,他一直在军队,听到的东西全部都是要效忠皇帝,他也并没觉得这事有何不妥。
现在,他倒有点羡慕共和国的人了,至少,那些人或多或少可以发点声,而他,只能绝望地寄希望于皇帝能够扭转这局势,空有一腔热血,却是无能为力。
“谈衍……”吴桥问谈衍说,“你会不会想要共和制度?”
“嗯?”
“打个比方来说,”吴桥很认真地说道,“在家里面,比起全部都听我的,你想不想表达意见?”
“你让我说实话?”
“当然,只是我们两个随便聊聊,我肯定不会对别人讲的。”
“好吧。”谈衍回答,“在外面的话,想;在家里的话,都行。”
“……啊?”后面那句什么意思?
谈衍又说:“反正你想怎样,我都会让你满足的。”
“喂……”明明是个严肃话题,怎么拐到那里去了?
“我总觉得,”吴桥又说,“一个时代要结束了。”其实真的很怪,就在几年之前,帝国人还觉得生活得挺不错,可是自露出败象的那天开始,帝国人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每个人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帝国的帝制维持了那么久,帝国人民就像一台常年被搁置的庞大机器,内部早已锈迹斑斑,只有连续不断的沉重敲击才能使其恢复往日的运作。
“……”
“我们这些军人,要何去何从呢。”
“……”
其实不问他也知道,历史的洪流并非他们所能够改变,他们只是洪流中的一片树叶,随着一起浮浮沉沉。
只是,说来实在讽刺,后世复盘来看,历史总是一早就选定了它发展的方向,可是它却从来不会耐心地等待循序渐进式的演变,而总是要用无比血腥的方式来达成它的目的。
改变这种东西,真的是太难了。
……
——在议员选举后,很多商人都在期待着贵族们兑现他们的承诺。
然而,可笑的是,那些承诺所带来的利益,只持续了区区的几个月。
很快,旧财政年结束,统计的结果是——这一年的政府收入只占了政府支出的百分之十。
皇帝震怒,立刻将财政大臣革职,命令新的财政大臣立即走马上任。
为了筹集军费,新的财政大臣可谓殚精竭虑。
很快,帝国就有了一系列政策出台。
首先,提高税收,同时把一些看起来不算合理的很难收得上来的税承办给了地方势力,要求其将税收的百分之八十五上交中央。这些地方势力多为当地贵族,倚仗着在当地的权势强行征税。
其次,宣布政府破产,停止支付所有国债利息。这一消息如同捅到了马蜂窝,一时之间,债券的持有者们害怕连本金都被赔光,纷纷找到银行兑现,交易系统瞬间瘫痪,连银行门外都排起了长队。银行不堪重负,现金飞速流失,要求政府立即支付国债。政府只说没钱,最后终于“让步”似地提出“一共只能支付券面金额的三分之二”、“取消利息”、“将支付时限延长到三年”等等要求,银行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双方签了合同,银行家们咬牙切齿指天发誓说再也不会购买政府发行的任何债券了。
然而,十分具有悲壮意味的是,仅仅几个月后,共和国就打到了距离首都星很近的地方,政府甚至开始考虑迁都事宜。为了保卫首都,政府再次发行债券。这个时候金融界和商界的反应令人感动,很多此前冷笑着说再也不会上当受骗的商人和银行家们自食其言再次购买了债券,他们并不是傻,相反,他们明知这很可能是又一次的血本无归,却还是倾囊支援军队,他们是毋庸置疑的真正的爱国者。这次发行国债之后,军费得到补充,谈衍以极大的代价暂时逼退了对方的大军。
第三,设立各种名目的费用,比如,以战乱时期要保护商船为由,强迫商船接受护送,并且向其征收护送费用。
第四,清理“有瑕疵”的企业。对于“有问题”的企业,强行接收企业或者拍卖股权。在这次风暴中,很多私人企业被收归为国有或者一夜之间易主。很多商人不敢再将企业做大,生怕这种行为会埋下噩梦的种子。这种方法并没有取得预先设想的成效,因为一段时间之后,企业家们就失去了对政府的信任。在一场场的公开拍卖中,再也没有人肯高价收购政府拿出来拍卖的企业——谁敢保证今天将它拍下来后,明天不会再被收走进行第二次的公开拍卖呢?在这时代,谁敢保证企业的运营是毫无差错的呢?
第五,取消赌禁,允许全国各地开设赌场,并向赌场征收高额运营费用。与此同时,在暗地里放开毒禁。政府隐于幕后,将“合作者”推到台前,不过“合作者”实在不聪明,仗着有政府的“许可”,贩-毒越来越肆无忌惮,多次被人抓到明显线索,政府不敢坐视不理更不敢让百姓察觉到这种肮脏的合作,忍痛将其处死,暗中放开毒禁这个做法正式宣告夭折。
要说好处,就是新的财政大臣并没有像前任一样用近乎于勒索的形势逼人捐款。
通过这些做法,新的财政大臣在短时间内筹到了大量金钱。
可是,苛政猛于虎,商界却感到自己已经逼得走投无路。“军费”就像一只永远也喂不饱的猛兽,不管割去自己多少血肉,也无法让它满足万分之一。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在这种时局下,总商会的会长号召商人罢市、奋起抗争。
总商会是民间组织,起初建立时的目的只是为了方便企业界的交流,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在商界风雨飘摇之际扛起与政府斗争的旗帜。
总商会的会长,外表非常可憎,实际却有担当。
他四肢修长,走路缓慢,有很严重的驼背,大半个头都在肩膀以下,从他身后看去,甚至会觉得此人根本就没有头。他的眼睛大如铜铃,嘴却异常突出,两颊瘦削,曾经有人说他像只爬行动物,又像只鸟类动物,更像爬行动物和鸟类动物结合的产物,单单不像个人。
在这次罢市前,因为他的容貌,很多商人很厌恶他,而这次的罢市,却显示出了他维护商界的决心。
在他的倡导下,不断地有小规模的罢市举行。
九月,在获得了宝贵经验之后,工商会组织了第一次全国性的罢市。
市场停止交易、工厂停止生产、企业停止运营,用暴力抗议政府各种苛捐杂税。
一时之间,全帝国多个行业都陷入了瘫痪。
政府和商界举行了艰难的谈判。
谈判整整进行了二十一天。
商界一反常态,态度坚决,坚决不做过多的退让。
逢迎官家,似乎已经被刻在商人们的基因里了。商人怕事、利益为重,总是依附强权、维护现有体系,从来没有勇气冒着一无所有的危险站在对立面,历史上的革命者、开启新时代的人历来都不会是商界。然而这次,在被逼到悬崖边时,他们的血液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英勇。
最后,从结果上看,商界获得了预想的胜利。政府答应了商界提出的十五条要求当中的十一条,余下的四条也做出了部分的应允。
不料政府此举只是缓兵之计。
一晃三个月过去,十五条中,政府一条都没做到。
于是,十二月末,商人开始第二次更大规模的罢市。这次,他们得到了很多其他组织的支持。
他们很天真地以为,政府是害怕他们的做法的。他们认为政府为了开市,最终只能无奈地进行妥协。
“这次我们决定,罢市直到政府有所作为,不会再被骗了。”每个人都为注定会到来的胜利而雀跃着,“如果政府再次出尔反尔恢复苛政,我们还可以举办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让他们再也不敢目中无人胡作非为!”
这次,处于对立面的皇帝意识到了,这群商人非常棘手,远远不像议会选举时的那样容易应付,只要给点利益就能让其四分五裂变成一盘散沙的事这次没有出现。
但是,抗议者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是根本没可能的事。
那样的话,政府的威严何在?皇帝的威严何在?
罢市进行的第六周,总商会的会长被友人邀于帝国最大的酒店就餐。
在那里,他却意外地见到了财政大臣本人。
财政大臣亲自为他斟满了酒并给他指明了两条路:立刻停止罢市恢复运营,否决,就会被灌下毒酒毙命于此。
总商会会长大笑一声,没有半刻犹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据说,他的笑声房间就连房间门外都听得到。
会长毙命于酒店的同时,皇帝正式决定*。
参与罢市商铺和企业的负责人被警察强行带走,监狱里面立即就充斥着几年前还西装笔挺光鲜亮丽遭人艳羡的企业家们。
还有军警突然闯入抗议地点,用武力驱散抗议的人群。
虽然帝国试图掩盖实情,但每个地点都有死伤的事实很多人都知晓。
一开始,商人们还决定奋战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可是他们损失越来越大。
三月,首都星的气候转暖,渐渐有花开放。
负责*的军警头子找到并处决了接管会长一职仅一个月的新任会长,人头悬于皇宫城门之外,损失惨重的商界毕竟没有血流成河的决心和勇气,眼见实现诉求无望,被迫陆续开市。
至此,帝*商正式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