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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姝和萧峻离开京城的那一天,大都细雨蒙蒙,整一个天地都笼罩在萌发的新绿之中。
这一年的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她来时不过带了两个侍女随身,去时却是浩浩荡荡的队伍:离火会大约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最后决定随她这个主人一起迁往夷陵,有男有女,这就是她之后的班底了。
离火会的人员十分驳杂,而经过了萧峻的同意,这批人一部分略有武功底子的充作了她的随身侍女和侍卫,另外一些之后会成为萧家的花匠奴仆,总而言之,之后萧家会有很大一部分的仆役由离火会的人组成。
萧静姝在问自家老爹这件事是否可行的时候有些忐忑,萧峻却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很平静的问她:“你觉得他们人心可用吗?”
萧静姝仔细的考虑了一会,点了点头。
萧峻继续问她:“那么,你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长处和弱点么?“
“略知一二。”离火会派来的这些人,非但有名单,也有他们每一个人的户籍和履历。
所以萧静姝并不担心他们会在萧家反叛或者掀起波澜,这一批人,不管怎么样都比别人---哦,这个别人特指二房那位主持萧家内院很多年了的二嫂安插进来的人要可靠忠心的多了。
王氏掌家这么多年,内院几乎都是她的爪牙,而萧静姝想要把这些人替换下来,她自己的班底就很重要了。
离火会的这些人,她日后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后院的争锋,不过只是给她们一点小小的考验罢了。
“最后,你既然决定要给内院大换血,那么谁会反对,你自己也要。”萧峻最后叮嘱了一句---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的。
萧静姝默默的点了点头。
“既然都想好了,那就去做吧。”萧峻微微一笑,“为父的身家性命,日后就交托在你手里啦。”
回夷陵的这一路是静悄悄的。可萧静姝接到的消息却告诉她:大梁其他的地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燃起了难以扑灭的烽火。
在皇帝的户籍政策终于传遍全国之后,出乎当事人的意料之外,在当月就有一位叫做高胜康的豪强在山东揭竿造反。
此人本就家底殷实,但先前颇遭当地的县官压迫,和地方官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
当户籍政策一传到山东当地,县令以为得到了终于可能难倒高胜康的方法,便兴冲冲带了一帮衙役前去高家宣读诏令,又一户户的去翻查那些原本托庇在高胜康名下的佃农跟他们表示要他们占了原本属于无主的荒地---人心善变,其中还真有两户原本是靠着高胜康才能活下来的贫农动了心,想要凭着旨意占据被他们种熟了的地。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气死人的大事,但偏偏这两户人家起了贪心,想把田产的地碑再往原本属于高胜康的地那头挪移几寸,一开始是几寸,到后来就变成了几亩……从荒地到熟地,偏偏这地又是高家祖产,那高胜康如何能依!
但有县令帮着那两户人家,虽然邻里都知道这地本是高家祖业,但高胜康家里又拿不出地契,说不明产权,这官司打到最后,高家竟然败诉!
高胜康的老母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晕在了衙门里头,高胜康抗辩,可非但没能得直,反而还被打了几十大板赶出了衙门。
高胜康悲愤欲绝,待得回家之后立刻拉起了那些曾经得过自己的帮助,还算知恩图报的佃农,造了反。
杀了县令之后,高胜康啸聚上千人躲进了芦苇深密的高鸡泊,从此跟朝廷打起了游击战。
由高胜康而起,到处都燃起了烽烟。
但对圣人来说,高胜康这样的不过就是泥腿子造反,到底是掀不起多少大的风浪的,他的眼光也就更多的是放在大都周围的郡县和大城,在那些繁华之地,颁布诏令的最初,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萧静姝坐在颠颠簸簸的马车里,看完了离火会不停派人快马传来的资料。
这时候阳光炙热,萧峻也坐在她的对面,马车帘子里透过的光线落在中年男子清癯的脸上,光影致密,落下让人看不懂的斑驳。
也许是感觉到了萧静姝的目光,萧峻收回了自己原本落在公文上头的视线,看了一眼他似乎正走神,一脸若有所思的女儿,手指轻轻敲了敲马车的小桌几,微微一笑:“高胜康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怎么看?”
这个怎么看里包含了很多的内容。包括你觉得他会不会成功,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我们要做什么样的准备,其实萧静姝也思考过这些内容,这会儿说出来的时候便也是有条不紊,已有腹案:“高胜康其人,真的想要席卷天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理由有二,其一,他虽然是当地豪强,但是无论是人望,财力还是人脉关系,都远远不足以支撑他争霸天下,其二,他家不过是当地乡绅,而当地又没有什么出了名的读书人或者智者,高胜康本人更是已经做了土匪,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军师去投奔他,哪怕有,他也很难构筑起属于他自己的文臣班底,即使之后机缘巧合能够占据某一地某一州,能不能占领能不能得民心,还是未知之数。”
萧静姝说到这里忍不住的回过头又去看她自己和审视萧家,她越是想就越是觉得十分不妙:咦,好像萧家现在也没有智者,也没什么文臣班底,虽然说据有夷陵一地,可是作为要夺天下的根基,却还并不足够扎实啊。
萧峻看了她的脸色一眼,半响微微一笑: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女儿脸上的担忧到底是来自于何处,而他问这个问题本身也并不是很关心那位高胜康的成败和死活,他更在意的,是他的继承人的眼光到底有多广博而已。
这一会儿看见了她的忧心忡忡,他反而微微一笑:“你钟情安钰之,倒也不是坏事。”
不妨自家老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萧静姝立时露出了十分窘迫的神色,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耳朵。
“安家最不缺的就是人脉,但对你来说,重要的反而是你如何才能让他为你所用,而不是你为他所用。”萧峻说着,嘴角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都说女生外向,我看我萧峻的女儿,倒也未必如此,到底是要为你自己争,还是要为旁人争,我想,你自己也心里有数。”
“……”萧静姝渐渐静默,良久,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曾经自私的要求过她爹现在最好不要再生孩子,尤其是不要再娶不要再生儿子下来影响她的地位和布局。萧峻明白她的抱负,之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像很多人家那样弄出个私生子蹦出来你,说到底也还是因为感情,也还是为了她这个女儿。
做爹的为她铺好的路,她若是不走,还要去倒贴男人,那是连她自己也无法容忍自己做出的行为。
所以尽管她喜欢安钰之,在最危险的关头得到救赎因而对安钰之动过心思,但她现在想来,她和安钰之或许都无法摒弃他们自己的利益,也都不可能为对方做出太大的妥协,所以到最后,也许终究无法在一起。
“我不能放弃我想得到的东西,我想,安钰之也有他自己无法放弃的责任。否则,他现在也许就该陪在我身边,而不是要回安家去忙碌他自己的布局。”萧静姝渐渐的把视线挪往窗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和他最初能够相识,也是因为他算计我们萧家的缘故。”
“那小子啊……”萧峻忽然微微一笑,“且看着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俩,也未必就真的到此为止。”
***
板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肉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趴在凳子上的青年却咬着牙齿,几乎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坐在堂上的妇人已经满脸不忍心的转过头去不忍再看,那青年的白袍已经在“砰砰”的敲击声中染上了鲜血。
那就是安钰之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而中年妇人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男人,那男子一脸的焦灼,可却一声也不敢劝。
一直等到那亲自执着板子的中年男人打累了,他这才一下子丢掉了手里的板子,把那沾上了血液的木头丢在了一边,指着躺在凳子上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安钰之一脸怒色:“你到底娶是不娶?”
到了这个时候,安钰之唇角的笑虽然苦涩,可却还是那样的潇洒,堂上甚至有女婢觉得,这时候的二少爷,还是那样的风流俊雅。
哪怕他浑身染血,也是一样。
他只是摇了摇头:“孩儿心里已经有了佳人。娶不得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