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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六月他终于离开了莲花洲,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可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他就再次回来了,并且还做了莲花洲的县令。”李疏雨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慕岩十分不解,“他一个文武状元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个县令?皇上也不会这么任用人的吧,虽然这家伙品行不端,也不至于捡个芝麻綠豆大的官做呀。”
乐扶雪也疑惑道,“林州那姓白的知府不是他爹吗?据我所知他这个县令还是他爹出钱买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上官青木道,“那姓白的并没有父亲,他亲爹早就死了。”
李疏雨点头,“他一直都是他婶娘带大的,十年前他婶娘也病逝了,不知乐姑娘从哪里得知她父亲为他买、官的事?”
乐扶雪蹙了蹙眉,喃喃道,“莫非是他们搞错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可是我杀的那个林州的知府确实和这个人长得很像。”
“这世间长相像的人像的有很多,乐姑娘看找到一个跟他长得像的人也不是什么奇闻。”上官青木笑道。
“也许吧。”乐扶雪依旧有些想不通,如果他们不是父子的话,这两个人长得也太像了,也许她派去打听的那些人说了谎,不知为什么她对他们夫妻二人说的话,没有一丝的怀疑,可是那些人为什么又要骗她呢?
“那后来呢?”哑巴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六月初白鼎文回了京城,去享受双科状元给他带来的好处了。
李铭春也算舒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也只舒了一个月,随着七月酷暑的来临,他李家的劫难也接踵而至了。
七月初一,白鼎文再次带着一批人到了李家庄,在不大的小村庄大街小巷贴了许多榜文,上面说皇上派他到民间征集宫女和太监,他决定从莲花洲征起,命人挨家挨户去搜查见到年轻男女就抓走,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七月初二,白鼎文带着两个随从去了李家,李铭春正在水榭凉亭里纳凉午休。白鼎文走到水榭看见半躺在躺椅上小憩的老爷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李叔叔这会子还睡得着吗?”白鼎文微笑着俯下身,看着李铭春。
李铭春正在梦里游逛,此刻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带着嘲弄,讽刺,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白鼎文,李铭春心头一紧微微一愣,“你来干嘛?”
白鼎文将随从手中的一纸公文甩到李铭春怀里,“圣上如今重用我,让我替他老人家办点事,我呢就想到了乡亲们,所以就回来了,顺便到府上看看您,问问您是否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白鼎文边说边自顾自坐在亭子边的石椅上,斜着眼睛观察李铭春的反应。
果然如他所料,李铭春生气了!拿着公文的手开始颤抖,老脸憋得通红,白鼎文看到他的反应,满意的笑起来,“哈哈哈哈,李叔叔,如果您履行当年的话,我就放过咱们的乡亲父老,毕竟乡里乡亲二十多年,我也于心不忍,但是这是您逼我的。”
“你,你,你——”李铭春涨红的老脸,怒目圆瞪,指着白鼎文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是不是很想说,我很卑鄙、我不是人对吗?”白鼎文站起身拨开李铭春指着自己的手,大笑起来,“我给您老半个月时间考虑,如果同意我娶疏雨我立刻就放人,如果你还是不肯,就休怪我不念乡里之情把他们带回京城了!”说完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等等——”李铭春追出亭外,“我答应你,但是你把抓的人都放了。”
白鼎文驻足,头也不回笑道,“这么爽快呀!看来必定不是真心吧?你可千万别耍什么花样,这莲花洲十几个村镇的几十个的少男少女的命运就看你的了,七月初七我来迎娶疏雨,等我把她娶进门自然会放了那些人。”说完迈开大步离开了。
李铭春扶着身边的石柱子,颓然地蹲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一串清澈的泪珠。
夜幕降临的时候,李铭春写了一封长信,让下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了青木庄园交给了疏雨,第二日一大早李疏雨只身回到了李家。
疏雨见到一夜之间头发全白的父亲时,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完父亲的叙述,她毫不犹豫地说,“我答应嫁给他,来解救莲花洲的兄弟姐妹,只要他放人我就跟他走……”她说着眼眶一红,她不能让全城的年轻人跟着她受罪,那么大的罪过她担不起。
李铭春惊讶地看着女儿,“小雨,这可是你的一辈子,再者你已经是成过亲的人呀,这怎么能……”
李疏雨努力的憋着眼泪,挤出来一个笑,“爹,您不用担心,他会理解我的,也会保护我的。”她口中的“他”自然是青木。
李铭春点点头,心里依然担忧。
七月初七,一个响晴的早上,白鼎文派来了一顶小轿,来接疏雨。自己则骑
在高头大红马上,穿着大红的新郎服,身前带着一朵红花,到了李家门口,白鼎文一跃从马上下来,把马缰绳甩给身后的随从,自顾自进了府内。
李疏雨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装束打扮,看也不看镜中凤冠霞帔的可人。
“我的小雨依然那么美。”白鼎文撩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正在打扮的新娘,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李疏雨头也不回的问,“人都放了吗?”
“你还没上我的花轿,我怎么放人?”白鼎文玩弄着手中的折扇,漠然说道。
“好,你命人把他们放了,我立刻就跟你走。”李疏雨决绝地说,话语里充满冷漠。
白鼎文拍了拍手,“好,既然你坚持,那我就放人。”说着走了出去,“我等你出来,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回家。”
他出了门,李疏雨舒了一口气,待丫鬟画好了妆,款款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推进来的数十人,她想白鼎文定然是有准备的,一面又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边想着她转头看向白鼎文,白鼎文也刚好扭过头看向她,那深不可测的目光里,不知道又承载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让人看着就心惊胆战。
白鼎文看了一眼下面的数十人,冲手下挥了挥手,“放他们回去吧!”
他一声令下,手下人便砍断了捆住那些少年手脚的绳子,失去了束缚,那些人纷纷涌向李家大门,恨不得立刻回到亲人身边,生怕慢一拍又被抓回去。
当人都散去了,李疏雨冲着白鼎文笑了笑,“文哥哥果然守信,希望你能答应小雨,以后不再为难他们。”
白鼎文点点头含笑道,“那是自然,我既已放走他们便不会再为难他们的。”
李疏雨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忽然一甩手将手中的大红盖头抛向空中,然后款款走下台阶。
白鼎文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心中闪过一丝不详,“小雨可以走了吧?”
李疏雨走到他面前忽然冷笑道,“当然可以走了!”笑声里竟然充满了绝望之意。白鼎文警觉地望着她,他似乎猜到下一刻她会做什么。
李疏雨从袖笼里抽出一把匕首,迅速横在自己的颈前,“白鼎文,我早说过我们已经缘尽,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非要看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是吗?好,我今天就如你所愿吧!”说完握住刀的手就要狠狠划下去。
白鼎文早就看出她的异常,在她将匕首横在颈前时,悄悄用内力吸起一块小小的石子,握在手中,她说完那些话时,白鼎文一甩手,手中的石子不偏不倚的打在她拿刀的手上。
“哐啷”一声刀落在地上,疏雨失了魂般跌坐在地上,秀目滚下泪来。
“白鼎文,我今天和你拼了!”就在白鼎文想要去搀扶疏雨时,身后响起李铭春的愤怒的吼叫声,白鼎文感受到身后的杀气,蓦然转身,用足力气飞起一脚向身后的人踹去,李铭春拿着刀还未曾靠近白鼎文,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踢中了命脉,倒退数十步,跌在一个石柱上,登时咽了气。
血顺着石柱滑落下来。李铭春怒瞪得双眼还未来得及闭上就魂归西天。
“爹——”李疏雨目睹刚刚惨烈的一幕,撕心裂肺的喊出声,一面向着父亲爬去。
白鼎文看着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真是晦气!”叹了两口气,对手下人挥了挥手,转身出了李家大门。
李铭春死的时候,上官青木于十天前去了江南做生意,白鼎文逼婚抓人,逼死李铭春这些事情他全然不知。
梧桐看着不吃不喝的疏雨,忍不住叹气,想要写信让青木回来,但是疏雨却让她对青木隐瞒所有一切,这让梧桐格外不理解。但也不问,她知道就算问千百遍以小姐的脾气,不想说的也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由于天气炎热,李铭春匆匆下了葬,李疏雨决定给父亲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于是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李家祠堂里守着父母亲的灵位无声地哭泣。
中秋节的时候,青木从江南赶了回来,看到近两个不见的疏雨时,他着实吃了一惊,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问其原因,才知道老岳父死了!
上官青木讶然,“岳父身体一向硬朗,如何会死?”
疏雨淡然道,“父亲得的是急病,病了十天就亡故了!”
听她说的淡然,青木却不信,回去问梧桐,梧桐也那样说。于是他只好暗自观察。但是自他回来之后,疏雨便一改往日,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好几次他去找她,她都避而不见,或是隔着窗户说一两句冷漠的话,便不再理他。
半个月后,疏雨找到青木,将他往日送她的那个精美的七彩凤凰还给了他,青木接过来,不解的问,“为什么还回来?”
李疏雨冷冷说,“我不喜欢了,今天是想让你赐我一纸休书来的。”
青木大惊,“为何?”
“我本来就没喜欢过你,父亲死的时候你又不在,全是我文哥哥帮的忙,我发现我依然很爱他,既然六年来他都没有变心,我还想再回到他身边,而你成婚的时候说过五年后还我自由。”疏雨背过身,背对着他,决绝的说道。
那些话如同千万把刀子,共同割裂着两个人的心,她说的决绝,却无法控制心痛,无法控制流出的泪水。
他听着更是难以置信,心乱如麻,“不,你是违心的,我记得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他起身想要去拥抱她。
疏雨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个她也渴望的拥抱,深吸一口气,“我还说过不会离开文哥哥呢。三天之后你把休书给我,我一个人回李家,就让钰儿陪着你吧。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她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青木握着七彩凤凰,失魂落魄地坐在桌前,和疏雨相识的点点滴滴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从十五岁见到她,他就喜欢上了她,在李家听她喊他沐哥哥,他就格外开心,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她能够喜欢自己,但是命运总是捉弄人,他常想如果他比白鼎文更早认识她,那么她会喜欢他吗?
但生活没有如果,老天爷也还是垂怜他的,让他在十年之后娶了她,虽然她的心里一直有别人,但是他依旧开心,努力的讨好她,宠爱她,希望有一天她回心转意爱上他,但是五年了,时至今日她却说依然爱着那个人!
罢了罢了……心不在这里,做再多也是枉然,放她去吧,给她自由是最后给她的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把一个装在心里了。
青木落下泪来,一颗一颗落在硏好的墨砚里。他伏在案前颤抖着手写了一封休书。
入夜时分,青木依旧呆坐在案前,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青木木然的望着摇曳的烛光,思绪回到了十多年前。
“看,在他包袱里呢!”一个青衣家仆将一个灰色的包袱抖开,顿时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滚落在地上,原本昏暗的下人房间,一瞬间明亮起来。夜明珠发出幽蓝明媚的光线,在那柔和的光线里一屋子人的脸上都出现了震惊的表情。青衣家仆拾起掉落的夜明珠,一把抓过靠在墙边的白衣少年,“哼,老爷真是看错人了,说!你为什么要偷珠子?”
白衣少年一脸无奈,心里明白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于是冷笑一下,“哈,偷东西还要讲为什么吗?可笑。”
青衣家仆抓着他的手握的更紧了,“跟我去见老爷!”
白衣少年任由他抓着,拉扯着向外走去。路过书房的时候,小疏雨正在里面练字,隔着开启的窗户看见青衣家仆野蛮地拉着白衣少年走过,小姑娘立刻丢掉手中的笔,跑了出去。
“喂,庆宝,你拉着沐哥哥要去哪里?”粉衣小女孩一边跑一边大喊。
那个被唤作庆宝的青衣家仆头也不回地说道,“他偷了府里祖传的宝贝,老爷要责罚他。”说着使劲的拖着白衣少年向前走去。肥胖的身影在阳光里格外耀眼。
白衣少年回头冲着跑来的小女孩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让她不要管。
小女孩焦急的跟着他们,并不理会少年的暗示。
到了正厅,庆宝一把将白衣少年摔在李铭春面前,“老爷,夜明珠在他的包袱里找到了。”说着将藏在左手的一颗淡蓝色的珠子交给了李铭春。
李铭春看着手里的夜明珠,又低下头看看跪在地上的少年沉声问,“可是你偷得珠子?”
白衣少年固执的冷笑一声,“你认为是就是咯。”
李铭春看着地上固执的孩子,怒道,“哼,别以为你承认了我就会饶了你,来人家法伺候!”
“不,爹爹 沐哥哥不是小偷,夜明珠不是他偷的。”站在门口观望的小女孩,见父亲真的发火了,一下子闯进来,跪在地上辩解道。
白衣少年一愣,抬起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女孩,感激的冲她微笑了一下。
下人拿来了鞭子递到李铭春手上,李铭春接过黑色的皮鞭,眉头皱了皱,指着白衣少年再次问道,“说,这珠子可是你偷的?”
白衣少年倔强地看着李铭春,固执地重复,“你认为是那便是。”说的轻佻而无所谓。
他的态度彻底惹火了李铭春,李铭春扬起皮鞭狠狠地抽向白衣少年。
皮鞭落在那白衣衫上立刻印出一个血红的印子,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唏嘘,白衣少年咬了咬嘴唇,眉头皱了一下立刻又舒展开来。
“爹,别打沐哥哥,夜明珠真的不是他偷的。是我拿的。”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一下子扑到李铭春跟前,抱住父亲拿皮鞭的手,流着泪央求,“爹爹请高抬贵手,不要打沐哥哥。”
李铭春深深地叹了口气,“今天看在小雨的份上,我不打你了,你走吧,从此不准踏入李家一步。”说完扔掉皮鞭坐在桌前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