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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刚刚晋级为隆庆帝的代王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寂静无声的朝臣,整个朝堂之上只剩下司礼太监读军报的声音,司隶太监最后一个字落下,朝堂上落针可闻。
武将系都偷偷摸摸地看魏覃,见魏覃抱着笏板劳神哉哉的样子,一个两个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一想,反正仗打赢了,刘老将军也没出事,怎么着都不是坏事,索性也不去管了,全都学着魏覃抱着笏板,一声不吭。
倒是文臣一系,慢慢地声音大了起来,讨论地异常热烈。
韦竣山一身宽袍官服,站在前列,并没有开口讨论,但他听着身边的议论之声,心里很是感慨,如果不是自己儿子在军中,恐怕他得不到任何消息,骤然听闻这件事,恐怕也是这种反应吧,对于兵权,大部分世家真的是松开太久了。
隆庆帝见底下讨论的热烈,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呵呵地开口问:“诸位爱卿有何见解?不妨说出来听听。”
这话一出,底下立刻噤声,没有一个人出列。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冯巳拱手:“陛下,如今伪陈节节败退,我军连下数郡,大大地打击了叛军的势力,老臣以为,当予以嘉奖。”
隆庆帝笑呵呵地拍拍肚皮:“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哦,还有韦小将军和魏国公家的小娘子,都有功,都该赏!”
一听这话,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凝滞住了。
半晌,裴询忽然站出来,神色严瑾,似乎带着不赞同,他直视魏覃:“魏国公,魏小娘子为何会出现在荆州?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议论之声也大了起来,有不少人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大家的目光也都聚集到了魏覃的身上。
魏覃捋须一下,对着隆庆帝道:“陛下,实在是惭愧,小女听闻刘老将军受伤的消息,十分忧心她的外祖父,所以偷偷地跑去了荆州……臣也是等她出了城才知晓这事,管教不严,惭愧惭愧……”
见魏覃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朝堂上的众臣即便是还想借题发挥,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总不能当众打人家脸,说“是呀,你家闺女就是没教养”,那可真是结仇了!
隆庆帝一见魏覃恭敬道歉,连忙道:“魏娘子忧心外祖父千里探望,那是有孝心,出计策兵退伪陈,那是有谋略,魏爱卿有女如此,怎么反倒自责起来?”
魏覃摇摇头,一脸愧受的模样。
其余听到这话的人,面上笑着,心里都呕得不行,难怪当年太宗弄死了太/祖所有的儿子,唯独放过了隆庆帝,现在看来太宗果然是慧眼视鱼目啊!
朝上又谈论了一番,最后隆庆帝拍板,给凉州军诸人都下了封赏,受伤的刘老将军被允许回长安修养,而卢副将则受封镇西将军,正式接替了凉州军统帅一职。而桓昱从杂号将军被封为平西将军,位列四平将军之一,真真是年轻一辈武将里位置最高的一位了。至于魏楚,众人还疑惑隆庆帝会怎么封,没想到隆庆帝倒是也干脆,直接给了个安阳县主的封号,还赏了明珠一斛,丝绢二十匹等等。
听到这封赏,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眼见着魏覃笑眯眯地上前谢了恩。众人这才恍然,是了,这位魏娘子不论如何军功卓著,毕竟只是女子,封赏自然也是按照女子的封法,安阳县主这是宗室女的封号,封给魏娘子已经是了不得的恩宠了。
魏覃倒是不在乎女儿得什么封赏,在他们家,父知子,子亦知父。阿奴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证明她临走前的那番话,而他作为父亲,也从这一刻起,认可了阿奴能力和地位,她所要求的,即是她该得的,也是她能掌控的。
下了朝,魏覃笑眯眯地捋着胡须,走在宫内,不多时,忽然有人在后面唤住他:“魏国公请留步。”
魏覃转头一看,就见韦竣山朝他拱了拱手:“魏国公慢走。”
魏覃还礼:“韦大人。”
韦竣山走到魏覃身侧,和他并列走着,一边还笑着恭维了一句:“早听闻魏大人有女巾帼不让须眉,果然名不虚传!”
魏覃心中一动,顿时就知道了韦竣山的来意,一时之间,他看韦竣山的眼神就有点不太高兴了,韦温那小子,虽然他是默认了,但还是觉得配不上自家女儿,奈何女儿喜欢,他也就安慰安慰自己,只当将就了。
但是真等到韦竣山笑得“不怀好意”地站到他面前,他还是很难忍住心里的不爽。
韦竣山见魏覃“嗯”了一声,就一直没大搭话,心里也没底了,只能继续往下说:“说起来,曾听贱内说起过,小娘子的及笄礼就在这个月?”
魏覃偏头看他一眼,终于搭话了:“嗯,小女的及笄礼确实在月中。”
韦竣山沉吟片刻,又道:“请恕我冒昧,不知魏小娘子可曾有婚配?”
魏覃摇头:“未曾。”
韦竣山遂道:“犬子已过弱冠之年,亦未曾有婚配。魏小娘子巾帼之姿,世间罕见,不知犬子是否有幸……”
魏覃脚步停顿,偏头看了韦竣山一眼,只道:“韦小郎君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更遑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若能得如此良婿,魏某还有何不满?只是小女脾性率直,喜好舞刀弄枪,这些也不能瞒着韦大人,韦家世家门第,又家规森严……”
韦竣山连连摆手,笑着打断魏覃的话:“魏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我韦家怎么会如此不通人情?魏小娘子巾帼风姿,如此难得,怎会不容于韦家?”
听到韦竣山这么说,魏覃笑着颔首,没再说话。韦竣山见魏覃表态了,心里也定了,走了没两步,就向魏覃告辞了。
魏覃辞别韦竣山,刚刚到家,就遇上了传旨的太监,对方见到魏覃,连忙迎上去:“魏国公回来了。”
魏覃点头示意:“公公辛苦。”
太监连连摇头:“哪里哪里,这是咱家的荣幸。倒是要恭喜魏国公和魏小娘子。”
魏覃跨步走进国公府门,太监跟着进去宣旨,正巧,刘夫人穆氏和刘娥英在魏家做客,圣旨一到,都到正厅去接圣旨。
宣完旨,太监连忙虚扶了魏楚一把,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安阳县主,恭喜了。”
魏楚对着阿青使了个眼色,阿青立刻递上一个装着金锞子的荷包,那太监连连摆手,脸上半谄媚半惶然:“您这是折煞老奴了,不敢当不敢当的!”
魏楚握着圣旨,接过阿青手里的荷包,往那太监手里一放,只道:“公公给我带来这么好的消息,不过是请公公喝点酒,那当得上什么‘折煞’!”
那公公见魏楚亲自递过来,当时诚惶诚恐地收下了,他又对着魏楚说了几句吉祥话,才转身告辞,一路上,他习惯性地伸手捏了捏荷包,一捏就知道里面是个锞子,思忖着必然是金的,心下顿时满意了几分。这宫内宫外私底下传魏小娘子是个提刀可杀人的母夜叉,根本就是胡说八道,魏小娘子不仅长得娇俏,为人也爽直大方,哪里是什么母夜叉,恐怕这长安城里的一大半小娘子都比不上她哩。
魏楚并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公公对她的评价,她此时正展开了圣旨给刘娥英看。刘娥英看得又羡慕又欢喜:“真好,你封了县主,以后可就是宗室女了。”
魏楚瞅她一眼,失笑:“宗室女有什么好的?”
刘娥英瞥她:“怎么不好?你以后的夫君就是仪宾,自动有官职哩。”
魏楚知道她在开玩笑,倒也不跟她贫嘴。
穆氏和刘氏在讨论及笄礼的事儿,魏楚则和刘娥英带着重茂在花厅里品茶,刘老将军和刘重文即将回长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刘家,刘家人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
刘娥英抱着重茂,喋喋不休地在魏楚耳畔念叨:“你是不知道,大哥和祖父出事这两天,家里愁云惨淡的,阿娘每次一想到就红眼眶,阿爹的脾气都坏了不少,家里的仆人那叫一个胆战心惊。连我们重茂都好几天没吃得下饭呢,瞧瞧,这小肚皮都饿瘦了!”
刘重茂都很配合地掀起自己的小衣服,把小肚皮露出来给魏楚看,小眼睛小嘴巴都皱皱,一副委屈摸样。
魏楚忍俊不禁,伸手把他的衣服拉下来:“别闹,这天还凉呢,小心阿茂得风寒。”
刘娥英帮他整理好衣服,又兴高采烈道:“大哥的信昨天到了,他说腿好多了,里面的铁片也取出来了,在休息几日说不定就能正常走路了!太好了,等他回来,就可以娶宋姐姐,宋姐姐这些日子也消瘦了很多……”
魏楚摸了摸刘重茂的头,安慰道:“总归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是婚事推迟一段时间,宋小娘子是个重情义的,大哥有福。”
刘娥英重重点头:“他们也算好事多磨了。”
魏楚又调笑地看了刘娥英一眼:“表哥毕竟订婚了,一切好说,倒是你,大哥没成亲,也不能越过他嫁出去。”
刘娥英脸色微红:“说什么呢,我才不想嫁出去。再说,就算不能嫁……还不兴先定个婚啥的。”
魏楚颔首,笑容满面:“是呀是呀,可以先订婚,不知道刘小娘子要和谁订婚哪?”
刘娥英见魏楚开口调笑,羞恼地拿起一颗果子就往魏楚身上丢:“哼,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马上要及笄的魏二娘子!”
魏楚接过果子,咬了一口,一点也不因为这个话题害臊。
刘娥英还想臊一臊她,还没等开口,就见一个丫鬟匆匆地从小径跑来,进了花厅,向刘氏行了个礼:“夫人,文澜院的萧姨娘犯了心绞痛。”
刘氏皱了皱眉,看了那丫鬟一眼:“去请大夫吧。”
那丫鬟也不敢多说,得了令,就匆匆地出门去请大夫了。
魏楚看着这一出,心下生出几分不豫,微微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