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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抱着儿子进宫了,自从她出月子之后,她娘几乎一天一个口谕,让她进宫去,尤其还强调一定要带着外孙。而她其实也一直想要进宫一趟,征北军的事是瞒不住的,相信她三哥的军报也快到长安了,不管怎么样,她主动去认错,总是占一些先机的。
魏楚一边哄着怀里动来动去不安分的儿子,一边思忖着事情到底该怎么说。首当其冲,就是她在军队里的探子,除了马六,征北军也不是没有她的人手,但那些人并没有能力接触到一手资源,并如此迅速地传给她,再说,她也做不出这种卖手下的事……
新出炉的安永侯韦康小朋友在她娘亲的怀里一点也不安分,伸出小手去笑着去拽自家娘亲的头发,一拽住,就往嘴巴里送,魏楚把头发抽出来,他还不高兴,咿咿呀呀地叫唤,还不停地吐泡泡,嘴巴边上都是哈喇子。
魏楚拿着帕子给他轻轻擦拭,眼神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小子倒是命好,一出生就封了个侯爵……可怜你娘怕是要过苦日子了。”
韦康小朋友依旧无忧无虑地拽头发,拽不到头发,就把自己的小手指往嘴里送,简直就是个吃货。
马车到了宫门口,车夫掀开帘子,魏楚抱着孩子下了车,门口早就有太监等着了,甚至还安排了小轿子。那公公一见到魏楚下马车,连忙行礼:“公主殿下。”
魏楚瞧着轿子:“今儿怎么还准备了轿子。”
那公公一边躬身示意魏楚入轿,另一边笑着道:“是皇后娘娘担心殿下和小侯爷的身体,特意让咱家给公主准备了轿子。”
魏楚笑了笑,也没推辞,抱着儿子就坐了进去。
轿子到了未央宫门口停下,魏楚抱着儿子刚刚进殿,就见自家母后一脸喜色地走过来,一把就把外孙抱过去:“啊哟,让外婆瞧瞧咱们小康儿,长得真好看。”
魏楚瞧着有了外孙不要女儿的娘亲,无语地站了一会儿,才高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刘氏正愉快地哄外孙,突然被女儿这一打断,顿时转身瞪了她一眼:“看到你啦!非这么大声,吓到小康儿怎么办?”
魏楚无语,这算是典型的外孙手上抱,女儿扔过墙?
刘氏抱着外孙逗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关心女儿的,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魏楚,见她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心里松了口气,问道;“身体都好些了吗?我让太医开的药都有在喝吧?你这一胎伤了根本,一定要好好养,否则老了,有苦头吃!”
魏楚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太医开得药都有吃,前些日子,张太医还来看过一次,说是基本恢复了。我的身体底子好,不碍事。”
刘氏点点头,感慨了一句:“那天的情况,确实凶险……也亏得你底子好。”
话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魏楚低头又喝起了茶,她心里明白,对于母亲来说,儿子女儿都是亲生的,也都是不可割舍的,她能够理解自家母后这些日子焦灼的心情,也能明白母亲的为难,所以,很多事,她其实并不愿意让母后太过操心。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见魏楚还是安静地喝着茶,到底还是先忍不住开口了:“阿奴,你……你三哥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魏楚听到母后问了这句话,心里叹了口气,她放下茶盏,笑着看向自己的母亲:“母后,这件事,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收到消息,征北军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了,三哥找到了一个神医。”
刘氏一听这话,立刻露出了笑容:“真的吗?征北军已经没事了?那你三哥呢,他现在……还好吗?”
魏楚笑了笑:“挺好的,军队的情况控制住了,那就没问题了,北燕的军力远不及原来的伪赵,不足为惧。相信,三哥很快就能拿下北燕。”
刘氏笑着连说了几声好,像是放下了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她看着魏楚,笑着感慨:“阿奴啊,娘真的是老了。娘也知道,你们都还年轻,都有自己要做的事,都是好孩子……娘不拦着你们,可是,娘也有害怕的东西……因为你三哥的事,害得你难产,娘心里真是的……”
魏楚心里五味陈杂,她如何能不明白父亲母亲的感受?她多么希望他们兄妹之间能够永远和和美美、互相扶持……甚至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她也想要用尽量温和的方式解决兄妹之间的矛盾。然而,只能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刘氏见魏楚似乎有些走神,疑惑地唤了一句:“阿奴,怎么了?”
魏楚笑着转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阿娘,你放心吧,咱们家最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一切都只会更好。”
刘氏听到魏楚这么说,心里极为慰贴,微笑着:“是啊,那时候,咱们这些女眷从长安城逃亡,陆氏的人马兵临城下……那样的状况都挺过来了。说起来,阿奴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兵事的吧……到底还是苦了你了。”
魏楚笑了笑:“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再说,我从小就喜欢这个,母后也知道的。如今,我嫁人了,兵营里的事鲜少插手了。”
听到魏楚这么说,刘氏更高兴了:“是啊,娘本来以为你都要嫁不出去了,这一晃,连孩子都生了……看来,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果你当初不入军营,也遇不到驸马,找不到那么合你心意的人。”
魏楚点头:“是啊,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
刘氏又絮絮叨叨地和魏楚说了好些话,说着宫里的琐碎之事,又担忧自己婆婆周太后的身体,还埋怨地提了提至今不肯成亲的魏宪……魏楚一直带着笑安安静静地听着,是不是地附和一句。
说到后来,刘氏自己也累了,便打发魏楚去见她父皇,魏楚将韦康留在未央宫让刘氏照顾,自己则起身告退,向着御书房走去。
一走出未央宫的宫门,魏楚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地淡了下去。她微微抬头远目,看着远处的山脉已是一片枯黄,不禁有几分恍惚,这么快竟入秋了。四季之中,秋主肃杀——到底还是萧条了些。
魏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收回视线,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太监通报之后,很快就出来笑着将魏楚迎了进去,魏楚刚迈进殿门,正好看到有人从对面走出来。她定睛一看,却是裴询和萧幕,魏楚心里一咯噔,看着两人的目光略有几分深沉。
裴询看到她,倒是笑了一下,朝她拱了拱手:“公主殿下安好。”
魏楚勾唇,回了一礼:“裴大人。”
萧幕一向和魏楚不对付,行起礼来也颇为随便,魏楚也从来没把萧幕看在眼里,她只是很奇怪,如今这个时辰,裴询进宫能有什么事?
似乎明白魏楚在想什么,裴询对着她笑了一下:“征北军有喜讯传来,陛下便找老夫商谈了一下。”
魏楚心一沉,面上却毫无异色:“裴相辛苦,如此时辰,还要处理政事。”
裴询笑着摆手:“惭愧,惭愧,不能帮陛下分忧,老夫实在惶恐。”
父皇已经得到了征北军的消息,魏楚心知自己失了先机,她也不欲与裴询多言,朝他拱了拱手,便疾步往里走去。
萧幕瞧着魏楚的背影,对裴询道:“裴大人,秦国公主可也是为了征北军的事?”
裴询笑了笑:“自然是的。”
萧幕哼了一声:“如今齐王殿下不仅无过还有功,拿下北燕也是迟早的事。魏氏皇族,有战功的可就不止她秦国一人了,我看她还能逍遥到什么时候。”
裴询没有接话,裴家在做的事,萧幕是没有资格知道的,故而裴询只是抚了抚长须,笑道:“皇家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咱们做臣子的,只需为君分忧。”
萧幕一听这话,便知道裴询不欲讨论这些事,他也不以为忤,萧家和秦国公主有仇这件事,整个长安都知道。而秦国也不会因为他态度变好,就能放过萧家,所以萧幕完全不在意这些话传到魏楚的耳朵里。
更何况,秦国那个几乎和所有世家都不对付的架势,他就不信裴家能毫无芥蒂,萧幕想着,便笑了一下:“裴大人深明大义,萧某要多向您学习。”
裴询抚了抚长须,往前走去,萧幕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皇宫。
魏楚走进书房的时候,魏覃正第二遍看军报,他边看还兴奋地拍着桌案:“好!好啊!”
魏楚见到父皇如此兴奋,心里知道瘟疫的事处理地很对父皇的胃口。她敛神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魏覃见魏楚来了,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阿奴来了,快过来,你看看征北军的军报!瘟疫已经控制住了!你三哥那边还弄到了治疗痢疾的方子,这以后,若是哪里再发生痢疾,也不用担心了!”
魏楚走过去,看了看父皇面前的军报,内容果然如父皇所言,一是禀报了瘟疫已经控制住这一情况,另一方面就是献上了痢疾的药方,但是军报上并没有提及尹越的名字,只说是一位征召来的神医。
魏楚看到这里,便朝魏覃一拱手:“恭喜父皇。”
魏覃笑了笑:“你三哥还算没糊涂到家,总算没有惹出大乱子。如今瘟疫治好了,北燕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这药方倒是大功一件,这位神医要赏!要大赏!”
魏楚忽然退后一步,朝着魏覃的方向跪下:“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赐罪。”
魏覃正高兴着呢,猛地见到女儿突然下跪请罪,愣了一下:“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魏楚低着头:“父皇,因为儿臣的鲁莽,导致信息错误,让您误判军中的情况,也误会了三哥。这都是儿臣的错,因为儿臣的轻率,才让三哥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儿臣有罪。”
魏覃听到魏楚这么说,垂眸看了看她,好一会儿才道:“阿奴,若是请罪,这应该不是重点吧?”
魏楚心里一咯噔,这是要追究她在军营里插人?她垂眸,手掌慢慢攒紧,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她半跪在地,只听到父皇的声音传来:“阿奴,看到你的信报之后的第二天,朕也收到了禀报征北军瘟疫的一份信报,你猜,是谁送出来了?”
魏楚心底一凉,背后发冷,她僵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头,对上魏覃的视线,好一会儿,她才咬着牙开口:“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的线报来自……肖确肖将军。”
魏覃看着她,就那样平静地和魏楚对视,魏楚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这一把,若是赌输了,他们父女之间的信任就会出现裂缝——而一旦有了裂缝,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这是魏楚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魏覃忽然大笑了起来:“果然是肖确这家伙!这小子,服谁不服谁,还真是明明白白挂在脸上了!阿宪想要收服这小子,可不容易!”
魏楚附和地笑了一下,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