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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程绍祖就以有会要开为理由,要赶回望市。孔文莲不太高兴就虎着一张脸,“你婚都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多呆几天吧。”见程绍祖闷头往外走,她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念,“你芳芳姨的外甥女今年刚毕业,也在望市,你抽个时间见见人家。”
“知道了。”程绍祖敷衍着回答,单手把手表挂在手腕上,利索地戴上。
“我刚才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孔文莲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出了门,她一生争强好胜,不仅表现在雷厉风行的工作上,连夫妻和母子关系都是一样。
程绍祖叹口气,不把孔文莲打发好他是不能好好回去了,驻足、重复,“芳芳姨的外甥女今年毕业,在望市,抽空见面。”
“什么时候有时间?”孔文莲追着问。
程绍祖继续敷衍,“就是有时间的时候。”唯恐孔文莲继续追问,他举着手投降,“我真赶时间回去开会,您要是无聊,给我爸找点事情吧。”
“你这孩子……”孔文莲气极反笑,站在门口看着高大俊朗的儿子走远才回家。
程绍祖的确赶着时间回望市开会,可回去之前他需要去趟孔家把车子开走。他出门得早,到孔家也才八点半,舅妈和一穿着黑色小脚牛仔裤、白色宽松针织衫,显得细长腿纤细手臂的女孩站在有着石墩子的门口。
舅妈穿着羽绒服臃肿肥胖,旁边的女孩却单薄亮丽,对比鲜明,惹人关注。
舅妈先看到程绍祖,笑着打招呼,“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来开车。”程绍祖走近,又看了眼扎着马尾的唐惜,“回望市。”
舅妈把手里的剪刀递给唐惜,说,“绍宗昨晚上说找你有事情,我去叫他起床。”跨过门槛走过高大的红木门进去了。
门口只剩下低着头的唐惜,和双手放在口袋里的程绍祖,不说话地站着。
程绍祖原本在看大门外的树木,又视线一转落在修剪了一半的一米高的青树上,顺便把那个低着头,露出优美脖颈的人纳入眼底。她皮肤白皙,从侧面看过去黑又长的眼睫毛像灵活的蝴蝶在扇动翅膀,鼻梁高挺直通,殷红的嘴唇咬着。
周围有淡淡的清香味道,柔化了烈风融化了寒意,温温暖暖让人盯着一再看。
突然,唐惜偏头过来。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水汪汪的,嘴角带着丝促狭捉弄的笑,看到那人眼神一闪后快速地闪躲开,她抿着唇得意地笑,像只雪白漂亮的狐狸。
“大哥。”孔绍宗在睡衣外裹着羽绒服,从院子里出来。
程绍祖已经收拾好情绪,抿着薄唇,浓黑的眉头舒展,俊脸上显出完美的笑,是他一贯的表情,又听到身旁的嘟囔声,“干嘛咽口水”。
程绍祖等孔绍宗走近,往旁边走几步,避开唐惜,“找我什么事情?”
“唐惜,你过来一下。”孔绍宗伸手招呼唐惜。
唐惜把剪刀放在地上,乖乖地过来靠在他肩膀上,睁着大眼睛又是昨天那副纯良无辜的样子,“什么事情?”
“大哥,唐惜实习能进你公司吗?”孔绍宗笑嘻嘻地说。
程绍祖冷冷淡淡地抬手腕看时间,“实习是人事的事情,我不负责这一块。”
孔绍宗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哥,转过头邀功似的的对唐惜说,“你快谢谢我哥,他特别吃这一套。”
“谢谢大哥的照顾。”唐惜笑得眼睛弯成两座桥。
程绍祖想提醒孔绍宗几句,可唐惜就站在一旁没点眼力见。他在心底叹口气,这个亏孔绍宗估计吃定了,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吧。
“不进去和舅舅外公他们告别,我先走了。”程绍祖开着他那辆噪音极大的车子呼啸而去。
孔绍宗见唐惜一直站在门口望着程绍祖离开的方向看,他没心没肺地说,“你喜欢我哥的车子吗?改天让我爸帮我买一辆。”
“好啊。”唐惜甜笑着,故意说,“要绿色的,很亮那种,和绿帽子一样的颜色。”
程绍祖不愿进孔家的公司,毕业之后一直留在望市。虽说他能在公司坐到现在的位置,多少还是有些孔盛邦的影响,可谁能否认,程绍祖身上自有发光点。
他二十*岁,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双城孔家的外孙,国字脸型硬气俊朗,浓重的两道眉头增加不少英气,双眸黑如深渊,眼神又锐利如刀锋,五官立体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一米八五的身高是天生的衣架子,又少吸烟少饮酒多运动无不良嗜好,浑身是健康的气息。
就算他刚离婚,谁在乎呢。
程绍祖离婚的消息不知怎么扩散开,公司里一众经理主管家各种外甥女表姐妹的,往公司扎堆,只为和程绍祖有个偶然的碰面,祈祷着那万分之一的一见钟情概率的发生。
秦行行的父亲是这家荣秦公司的老总,就算程绍祖和他的女儿离了婚,这位爱才的老总仍旧不舍得程绍祖离开,为了留住这位昔日的乘龙快婿,不惜再次介绍侄女给程绍祖认识。
程绍祖礼貌地拒绝,“谢谢秦总的好意,我已经有女朋友。”
秦总有些傻眼,“你不是刚和行行离婚,怎么就有女朋友?”
“是的。”程绍祖满口应下,这是解决当前麻烦的最快捷方式。
秦总心有不满,可婚是他女儿提出来离的,再说行行没离婚就找了别人,本已经理亏在先,哪里还有理由埋怨人家。秦总叹口气,惋惜道,“只能怪我们没有成为亲戚的缘分。”
从秦总办公室出来,竟然接到孔文莲的电话。孔文莲的声音带着激动,“绍祖,你还记得唐惜吗?”
“唐惜?”程绍祖一时竟然想不起来母亲说的是哪个唐惜,他实在不能把三年前的那个睥睨着他的人,和在孔家看到那个乖巧的人联系在一起。
孔文莲以为他忘记了,稍微提醒道,“就是绍宗带回来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她母亲是谁吗?”
“谁?”程绍祖这下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了。
“叶静秋,就是叶老书生的独生女,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个总是被打被骂的疯女人,她是唐惜的亲妈。”
“您怎么知道的?”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吗?
孔文莲说,“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坏孩子唐惜。现在家里闹翻了,你舅舅要让他们分手,绍宗不肯,你舅妈整天在家哭。”
“唐惜呢?”
孔文莲轻描淡写地说,“行李被扔出去人被赶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管她做什么。”又巴拉巴拉说了不少关于唐惜这样家世的女孩怎么能嫁进孔家的话,言语间尽是鄙夷和蔑视。孔文莲说完了,不见这边有动静,“你在听吗?你可不能学绍宗。”
“我在忙,再联系。”挂了电话却疑惑丛生。
在程绍祖还穿着校服背着双肩包准时上下学时候,总会有个女人被其他人揪着头发扯着衣服,怒声骂着。他也曾在自家二楼的阳台上远观过,那些女人叉腰气急败坏地打着叶静秋,仔细听大概是指责她又勾,引了谁家老公。
每次这样的时候,总会有个扎着马尾,不好好穿校服的年轻女孩冲进人群,别人打叶静秋,她就推搡别人,小小年龄骂骂咧咧地呛声咒骂着那些女人,那个年轻女孩就是唐惜。
双城容不下道德败坏的叶静秋和坏孩子唐惜,后来这对母女真的离开双城,不曾再回来过。如果不是三年前,程绍祖见到唐惜,他已经把这两个名字从他安静无波澜的童年里剥离出去。
唐惜就算爱孔绍宗,她至少应该换个身份再回来,这样明晃晃的回来,不是摆明要被拆穿吗。再看唐惜,她介绍自己名字和家庭时的坦然,并没有在刻意隐瞒她不是叶静秋女儿这件事情。
她不是真心爱孔绍宗,程绍祖莫名笃定,甚至有个稍显大胆的猜测。
晚上几名同事约程绍祖去喝酒,车子停的地方十分眼熟。
一同事把手臂搭在程绍祖肩膀上,解释,“你和秦行行结婚前夜的单身派对在这里举行,你回归单身的派对当然也要在这里。”
坏孩子,生意不如三年前,明明是正好的夜晚,宽敞的厅里好几张桌子空着。
程绍祖靠着沙发喝了不少酒,一同事嫌冷清醉醺醺地说,“要不要叫几个姑娘过来,热闹热闹。”其他人附和着叫好。
四五个年轻的女孩乌拉拉地走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年龄不大胆子却格外大,直接坐在程绍祖腿上,抱着他的脖颈甜腻腻地叫哥哥。其他人拍手鼓掌,继续怂恿,“还是这位姑娘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来咱们中最大的金主。”
“哥哥,你是不是该赏我?”女孩头歪在程绍祖的肩膀上,娇滴滴地问。
程绍祖松开手,女孩不防备滑到一旁,坐在旁边哀怨地看着他。“钱在桌上,自己拿。”女孩这才眉开眼笑,倒是不贪心,抽了五张一百的叠放着放在口袋里。
程绍祖真是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你知道唐惜吗?”
女孩一愣,“唐惜是谁?”
“以前在这里上班。”程绍祖说完撑着站起来,跑着去洗手间吐了一通。胃里舒服了,脑袋清醒了,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叫那个名字。
走廊里空荡荡得没几个人,有个穿着上下两截红色睡衣的邋遢女人,迎面飘飘过。那女人揉着眼睛像是刚睡醒,走过去几步才准确叫出他的名字,“程绍祖。”
程绍祖转身看那人。
“我是莉莉姐。”对方自报家门,自顾自地说,“不认识我了?我认识你,唐惜的有钱男朋友。”
唐惜的有钱男朋友,好像还有个名字,叫“唐惜的冤大头男朋友”,这些唐惜的同事,以前总是那样称呼他。
“唐惜什么时候辞职的?”
“你要结婚吧。”莉莉姐看了看他,继续说,“你不是要娶那个什么秦小姐,唐惜伤心就辞职带着她妈走了,听说她妈生病后来去世了。”
“谢谢。”程绍祖却没把莉莉的话听进去,唐惜那样的女人,怎么会是为了一个男人抛弃生计的。
“唐惜呢?她现在怎么样?”莉莉姐追问,“唐惜走了后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做完这个月就关门了。如果见到她,告诉她还有一个月工资在我这里。”
程绍祖再回去没有喝一杯酒,却觉得醉得更深,年轻女孩软软地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蹭,问去哪里。程绍祖推开她,勉强站起来,嘴里却是清晰地说,“回家。”
喝醉了要回自己家,这是孔文莲教他的,他只有一次喝醉酒睡错了地方,就惹上了那个叫唐惜的女人。
吃一堑长一智的不仅是孔绍宗,还有他,程绍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