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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的今日,苏牧牵着一匹瘦马,行走于烟雨暗千家的杭州,开始了他的奇妙之旅。
这才短短的一年时间,杭州已经易主,他却身陷囹圄,这其间的酸甜苦辣,甚至让人有些不敢回味。
只觉得恍如隔世,他却从骨子里融入了大焱这个朝代,虽然他从未以穿越者的身份居高自傲,甚至一直在求生存的泥沼之中挣扎,艰难地呼吸着另一个时代的空气。
但现在,他终于接受了这个角色,并感到很欣喜,也很庆幸,他甚至有些热爱这样的生活。
如果有可能,他会尽量去参加所谓的诗会雅集,会好好享受这个时代的风物,会好好地品尝和珍惜生活之中每一个美好的际遇。
这就是他跟安茹亲王无聊之时,常常谈起的一个话题,当然了,他们最主要的话题还是武学和见闻上的。
苏牧虽然拥有着后世的记忆,视野和知识要比常人广阔,但诺曼底王朝时期的安茹亲王,在那个连马镫都还没有发明出来,皇都的繁华程度甚至不如大焱一个县城的年代,安茹亲王的见识也就仅此而已。
当然了,他跨越了海洋,游历了西域诸国,真切感受着整个大世界的各种新鲜事物,这种经验自然要比苏牧的更加直观和震撼。
苏牧相信撒白魔的为人,他从来都不是矫情之人,特别在生死大事之上。
他不会说,呐,别来救我了,拯救你的圣教吧,别在我身上浪费弟兄们的性命了。
他的内心渴望着生存下去,渴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不管是好,还是坏。
他渴望着撒白魔带人来救他,甚至生怕撒白魔会背弃诺言,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因为他没有主角光环,今时今日所有的成就,所有的名声,无论好坏,都是他拼尽全力挣来的。
越是活得辛苦,你便越懂得珍惜现在,也就更渴望生存的权力,所以他在等着撒白魔。
雅绾儿每天都会来,每次都没有说话,但苏牧还是能够从她每次来的时辰不同,以及神色表情,看出局势越发的紧张起来。
他看着墙上计日所画的“正”字,轻笑着对安茹亲王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很快就可以呼吸到外面世界的美好了。”
安茹亲王的头大,面甲也大,戴在苏牧的头上,没有太多的肃杀,反而有些滑稽,就像调皮的孩子,带了个南瓜灯笼,他也不止一次用这个来开苏牧的玩笑。
虽然面甲遮蔽了苏牧的笑容,但安茹亲王还是能够感受出苏牧此时散发出来的活力与朝气。
他透过那个小小的天窗,仰起头来,任由窗外飘进来的雨丝,打落在自己的脸上,而后轻声回答道:“这里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雨,我还想出去看看。”
那如山岳般的高大背影,遮住了窗户投下来的微光,在他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薄薄的光晕,苏牧默默在心里回应着:“会看到的。”
这天牢阻挡了他们向往自由的脚步,却给他们开了一道希望的窗。
而窗外的世界里,厉天闰正在披甲,正在磨砺自己的大戟。
自诩常胜将军的他,又败了一次,因为铁了心要追杀苏牧,他和方杰没有及时支援城头的战局,以致于方杰最终被枭首,连脑袋都没能留下来。
更要命的是,他的心腹僚属生查子,那个被他从润州带下来的穷书生,竟然是梁山军的头领之一,人唤神机军师的双刀客朱武!
也正是朱武的临阵反戈,奠定了梁山军的反败为胜,同时将他厉天闰钉在了耻辱柱上。
临战杀将比战前易帅更让人忌讳,若非如此,以方七佛的狠辣果决,哪怕他厉天闰是元老功臣,哪怕方腊再如何保全,这位大军师早已将他杀掉以谢罪了。
这一次,方腊再次顶着方七佛竭力劝谏的压力,给了厉天闰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带领精锐来天牢埋伏,他默默对自己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他也知道,方腊之所以让他戴罪立功,除了顾念旧情之外,更多的原因则是圣公军目前已经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随着乔道清一去不返,第一高手石宝早早叛变,王寅继而变节,包道乙被杀,皇叔方垕也死在了杭州一战之中,最后连方杰都被砍了脑袋。
这些可都是一脚踏破天的超级强者,如今却走的走,死的死,连娄敏中这样的中流砥柱,也因为驸马的事情而受到牵累,远离了朝堂。
梁山军从润州开始往南,一路打下来,大小历经数十战,一路过关斩将,虽然也损失了四五十位赫赫有名的大小头目,但方腊这边的损失同样惨痛无比。
眼下除了红巾军的邓元觉,督军队的司行方,以及弓箭营的庞万春,能够拿得出手的,数来数去,竟然也只有厉天闰了。
当然了,如果方腊和方七佛亲自出手的话,这两位绝对是超级猛将。
只是身为南国的皇帝陛下,难不成有人劫个天牢,都需要皇帝陛下“御驾亲征”?
这是方腊的用人危机,也是厉天闰崛起的最佳时机,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败了!
宝光如来邓元觉生性洒脱,有酒有肉却偏偏整日念经,平素里骂娘可以半天不换气,但每每又能够口吐金句,神神叨叨,充满了机锋和哲理,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大家伙。
至于司行方则是老狐狸一条,看起来人畜无害,与人无争,但屁股底下的交椅却坐得稳稳当当,是个不出力却又经常能够讨到好处的老油子。
这等样的一个永乐朝,需要的是方杰这样的冲动狂暴,需要的是一股敢冲敢死的蓬勃朝气,特别是在大焱军队兵临城下的节骨眼上。
厉天闰看得外粗内细,如今少了生查子,他便更加依赖李曼妙这个“贤内助”。
起初他只是将李曼妙当成一个漂亮妖媚的女人,只属于夜晚和床榻,只属于湿腻腻的火热滚烫欲望。
直到他真正了解这个女人,才发现她的作用远非如此。
出身青楼的她,对人对事的评判总能够一针见血,或许她对战局大势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的韬略头脑,但她却懂人心。
懂了人心,便知道人的需求,知道人的需求,便能推出人的动机,知晓了动机,剩下的便是推敲方法,如此一来,似乎很多事情都能够一目了然。
他知道李曼妙与苏牧之间那点事儿,身为大男人,又是患了直男癌的霸道总裁,说厉天闰不在意这些,显然不太可能。
若是以往,他只是将李曼妙当成泄*欲的工具和玩物,他自然可以不在乎,可如今他已经将李曼妙当成了最心爱的女子,态度自然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但他还是让李曼妙去见了苏牧一次,这次见面对李曼妙而言,无异于旧事重提,揭了老伤疤,勾起了很多不太愉快乃至于伤心欲绝的回忆。
可也正是因为揭掉了这一层伤疤,新肉才能长出来,她才真正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成为了厉天闰的女人!
她感激厉天闰的大度,也用女人的方式,疯狂回应这位绝世英雄的疼溺。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她又可以享受有人疼爱的美好生活。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会被打破,因为苏牧还活着!
她本来已经放下了对苏牧的仇恨,因为宋知晋早已化成了灰,苏牧再也不能扰乱她的心绪。
可现在,因为对厉天闰的爱,她又对苏牧生出了新的恨意,因为这个可恶的苏牧,又要来夺走她拥有的一切!
厉天闰秣马厉兵,即将赶赴天牢,带兵埋伏着,就等着搭救苏牧的那些大光明教高手露头,但李曼妙却坚持要跟着他去。
李曼妙不懂武艺,又是女儿之身,更没见过太多血腥的厮杀,带着她上阵,显然是非常愚蠢的一个决定。
但李曼妙的一句话,便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毅然给她换上亲卫的衣甲,带着她上了前线。
“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她如是说道。
厉天闰是个粗人,但却听得湿了眼眶,他只是个元帅,说什么君临天下或许有些僭越,犯了大忌,但厉天闰不在乎,他说不出哪里好,只觉得为了李曼妙,做什么都值了。
对于李曼妙而言,遇上宋知晋,或许是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而遇到厉天闰,算是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
这个一线大青楼的二线小红牌,终于迎来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际遇,她已经开始懂得珍惜,所以她要陪着他上战场,看着有些儿戏,但放弃救援而追杀苏牧这么儿戏的事情,厉天闰都做得出来,又何况带着自家媳妇儿上战场?
起事之初,圣公方腊同样带着自家媳妇儿上战场,甚至他的女儿金芝公主等人,也都曾与寻常军士并肩而战,他厉天闰带媳妇儿上去看看,又有何不可?
“等回来了,我教你练武。”看着一身戎装的李曼妙,厉天闰动情地亲了她的额头,如是轻声道。
李曼妙微微一愕,但眼眶很快涌出泪水来,而后娇媚到骨子里地在厉天闰耳边说道:“奴奴的身段已经够柔软了…”
第一次,厉天闰听到李曼妙这么撩人的话语,心里没有生出任何的杂念,只是狠狠抱住了这个女人,单纯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