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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演沉默了一会,道,“你们公司这几年接了多少汪氏的单子?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邱传也不傻,立刻就醒过神来。
方演犹豫了两秒,粗略地把事情经过跟邱传说了一遍,只把跟陆其彬有关的都省去了。
谁知邱传一听,立刻跳脚反对,“不行!这种事风险太大!”说完这句,邱传又道,“就算你想做什么厉害的□□,也不该打汪家的主意,人家势力那么大,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不是送上门等人整吗?”
方演也不是糊涂人,知道邱传关心自己,也怕他深想看出什么端倪,表面上倒是立刻就服软了,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我也是闲得无聊,才想看看能不能做个大点的报道。”
邱传听了这话,也就信了,松了一口气,道,“哎,你们记者就是,哪里有事就好奇,我跟你说,这种家族企业里面的门道可多。我听说上次一个挺厉害的博士不明就里去汪家应聘,结果入职站错了队,被人打了个半瘫——”
方演本来只打算敷衍邱传两句再去想别的门道,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故意装作想要八卦的样子,道,“这事好玩,你讲我听听。”
邱传不知道方演是想套话,果然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方演静静听着邱传的话,忽而高兴忽而沉默,忽而惊喜忽而皱眉,半晌,方演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下令打瘫那个博士的,真的是汪家长子汪麟?”
“□□不离十吧。”邱传爽快地答道,“我们之前的老大在内部做事的时候亲眼看到的。说是那个博士想要非礼汪家大小姐被大少爷打瘫了,对警察局那边说的是正当防卫,那个博士可能是拿了钱也不敢生事,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说到这邱传又砸了咂嘴,“谁让汪麟当时就是个混世魔王,什么人都敢惹,他老头也是花了好大精力才帮他摆平这事的。”
方演沉吟片刻,又道,“汪麟现在什么职位?”
“总经理啊,不过真要是现在,他未必敢动手——”邱传说完这句,那边忽然稀里哗啦几下,似乎是用什么在遮盖手机,过了一会,方演才听到邱传低声道,“老板来了,一会再聊。”
挂了。
邱传挂了电话,方演自然也没有再打过去,而且短期内他也不准备再打过去了。
有了这个消息,再加上拆迁的,如果能一起爆出来,汪家肯定会掣肘,暂时不会对陆氏施压吧……
方演这么想着,可是剩下来的时间不多,必须得先拿出个东西来。
拆迁的事涉及到的人多,现在收集证据要紧,人多嘴杂短时间很容易出乱子,就先放一放。
倒是那个博士——
方演思考了一下,在搜索里各方搜索了一下‘严仲齐’这个名字,发现出来的东西让他有点意外。
如果真的按照搜索内容里说的,严仲齐很没道理会做出非礼汪颖的事情,要钱有钱,公司里的职位也不错。更何况,汪颖这种角色,方演觉得怎么也轮不到要败坏自己的名声来这样对付一个人,真要是非礼也可以掩盖过去。
那也就是说,严仲齐可能对于汪氏做的事情比非礼汪颖还要严重——
而且没有弄死人,只打了个半瘫,很有可能是因为严仲齐知道什么东西?
如果能找到严仲齐,那么事情可能会好办很多。
思考了一下,方演打电话给了程绪,让他帮忙看能不能查到严仲齐的资料。
结果程绪听到方演说的话,语气就变得古怪了,他沉默半晌,道,“严仲齐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方演愣了愣,直觉事情不对,也没敢把事情和盘托出,只说是认识的朋友。
程绪也觉察到方演是不想说,沉吟片刻道,“我知道的事情就都是仲齐告诉我的,好像是因为这几家跟丹麦大使馆那边联系比较密切,所以我俩先后被送到丹麦,后来机缘巧合就认识了。”
方演觉得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立刻道,“那程绪你能不能——”
“不能。”程绪淡淡打断了方演的话,“如果这条路走得通,我早就走了。”
“为什么?再争取一下也许——”方演有些着急。
结果程绪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听程绪淡淡道,“因为仲齐爱惨了汪麟。”
“……”
方演沉默了数十秒,最终只能叹气。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程绪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方演想了想,把拆迁那边的事情大概告诉了程绪,只要能证明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不是陆氏而是汪家,翻盘的可能性就大很多。
程绪听完,想了想道,“好,这事我尽量拖人去查,你要是有什么线索再告诉我。”
方演点点头,算是略略放下心来。
·
陆其彬补完觉起来,就看到方演坐在沙发前戴着眼镜看报纸,头一次看到方演戴眼镜,陆其彬有些意外,而且戴上眼镜的方演显得格外书生气,还带了几分文弱的气息。
看着想□□。
不过这个比较难以言喻的念头也只在陆其彬脑子里存在了一秒,就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神情自然地走过来,陆其彬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报纸,正准备跟方演说话,忽然皱了皱眉,伸手过去,扯过报纸边角一看。
三年前的报纸?
方演略无奈又不动声色地将报纸抽回来,看了一眼陆其彬,道,“饿了?”
陆其彬摇摇头,专注力还在报纸上,皱眉道,“三年前的报纸你看什么?拿来研究古董笔法?”
方演瞥了陆其彬一眼,忽然想起来陆其彬还在以为自己不知道事情真相,叹了口气,把原本想调侃的心思放了放,道,“我在查三年前的一个案子。”末了,补充道,“跟汪麟,汪颖有关的案子。”
陆其彬果然就紧张了,“你没事查他们干什么?”
方演再次叹了口气,“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看看能不能抓点汪家的把柄帮你。”
“你都知道了?”陆其彬显然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也或许是方演表现得太平静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方演点点头,顺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报纸,“要一起查吗?”
陆其彬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都知道,是多少?”
方演目光动了动,很平静,“全部。”
……
陆其彬忽然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很慌张。”
方演摇摇头,把报纸翻过来,看下一版,“我对于已知的事情不会害怕,我只是害怕未知。人的想象力那么大,尤其是像我这种当记者的,你不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家干了什么贩卖军火的勾搭。”
“咳、咳咳——”陆其彬正拿了杯子喝了一口水,差点没被方演这惊世骇俗的类比吓到。
方演这会倒是一本正经地回头看陆其彬,道,“你这算是消极抗战等着警察上门?”
陆其彬听到方演这句话,苦笑着摇摇头,半晌,道,“程绪在邮件里给我的时间是十天,你以为汪颖知道消息之后会比程绪仁慈?我估计最多不超过一周吧。”
方演愣了愣,忽然脸色一变,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陆其彬垂眼,“本来我就没打算告诉你。”
方演气结。
陆其彬看到方演的脸色,忽然笑了笑,道,“其实我挺谢谢你们这么不遗余力地想帮我,可这里面的曲折太多了,而且关键不在于汪家。”说到这,陆其彬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汪家真倒了,陆氏照样要玩完,你要知道,这次新闻的爆料并不全是假的。”
“而且,三家合作,只要有一家出现颓势,另外两家肯定会一起合力将它整垮。你以为这次对付陆氏的只有汪家?”说着,陆其彬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还有我伯父,王思其他们的鸿昌。”
“汪家作为枢纽,反而是我们两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要知道莬丝子的这样的植物,离了宿主是无法生存的。”
方演瞠目结舌,他曾经也想到过汪家是枢纽,但没想到三家竟然不是合作的关系,而是彼此依附共生。
半晌,方演难以置信地道,“也就是说……如果想要陆氏生存,要整垮的是鸿昌?”
陆其彬颔首,“想要获得宿主最大的营养,不能绞杀宿主自己独活,只能杀掉另外的莬丝子。”
“……”
方演还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陆其彬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了方演一眼,陆其彬这次没有起身回避,而是直接把电话接了起来。
对面只说了几句,陆其彬脸色就变了,立刻就站起身来,一边穿西服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方演见他神情,也紧张了,抢上去问道,“是陆氏出事了吗?”
陆其彬一边讲电话一边目含深意地看了方演一眼,“是鸿昌。”
方演愣住,就在这短短几秒,陆其彬已经出门离开了。
方演回过神来,立刻给认识的财经报纸的记者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那边一接,就是闹哄哄的背景音。
“什么事啊,我现在在法院门口等采访呢,人特别多?”
方演心中一动,道,“鸿昌的事?”
那边诶了一声,奇道,“方演你消息挺灵的呀,就是昨天晚上,鸿昌那边一个元老跑去自首,把鸿昌老底都接了,一大堆事呢。今天这边法院就提审了鸿昌的董事长和老总,还在审,一会就出来了。”
方演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像是快饿死了的人,结果天上掉了个馅饼直接砸头上了。
挂了电话,方演大概猜到,这次陆氏或许会没事了。
不过该查的事也要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付汪颖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如果自己手里没有什么过硬的把柄,一直受制于人也不好过。
方演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却不知道此刻陆其彬气的想杀人。
·
陆其彬没想到,王思其会这么任性,他以为王思其这种不管事的不会翻出什么花来,最多吵一场,骂一场完事,却没想到他这么孤注一掷。
虽然很不想搭理一个人,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陆其彬也没办法,最终他拨通了秦征的电话。
响了好久,秦征那边才接通,一接听,语气懒洋洋的,“陆大明星有何贵干?”
紧要关头,陆其彬也顾不上跟他假惺惺地客套了,劈头就问,“王思其呢?”
秦征听到这话,目光动了动,回头瞥了一眼洗澡间那边,听着哗哗的水流声,道,“他正在洗澡,你找他?”
陆其彬本来没指望王思其会跟秦征在一起,可听到秦征这么一句话,陆其彬脸色有点古怪了。
洗澡?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洗澡?陆其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什么,毕竟王思其确实不像下手那么狠的人。
犹豫了一会,陆其彬还是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秦征,末了顿了顿道,“如果他不知情,暂时就瞒着他吧。”
秦征那边听了,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问,“还有别的事?”
陆其彬摇摇头,“没有。”挂了电话。
如果不是王思其搞鬼,是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害鸿昌?陆其彬也想不出来,因为虽然是亲戚但毕竟不是一家人。
即便是这样,陆其彬还是一路加速,开到了法院门口。
这一路上,陆其彬很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除了热汗还有冷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希望鸿昌没事?那倒霉的就是陆氏。希望鸿昌有事?那未免也太恶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