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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春光。
第二天方演起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两个黑眼圈,深深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买盒某牌肾宝吃吃,不然——
会虚。
陆其彬一大早就走了,估计是要赶去拍mv之类的。方演洗脸换好衣服就直接往报社去了。
方演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几个同事围在一起说事,就是之前他爆料过的几个,心里动了动,方演也凑了过去。
一见方演,那几个同事忙道,“快来快来,我们查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方演眉头一跳,立马坐了下来。
原来是一个同事在查拆迁户的时候,居然找到了一个当年暴力拆迁的受害者,而且那人手上证据还挺足。
方演听到这个消息还挺高兴的,可等同事把详细经过一一说清楚,方演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
同事讲到最后,方演默默打断了他,道,“你留了联系方式吗?”
方演这么一问,同事愣了愣,道,“留了名片,我让他改天——”话还没说完,同事自己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艹!我说怎么那么巧!感情是送上门来的!”
这会轮到大家面面相觑了。
方演沉默了一会,觉得这事有点麻烦,不过为了不让同事们担心,只说,“暂时别联系吧,最好联系方式也换一下,免得被缠上。这事缓一缓再查。”
眼看事情不对头,大家也都不是不懂利害的人,点点头也都散了。
方演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怪他一开始没把汪家交代出来,这样让同事们贸然去查早该料到会出乱子。
现在只能按兵不动了。
转了转笔,方演低头开始看今天的采访通稿。
果然做事不能太想当然。
·
陆其彬今天拍戏很在状态,格外深情脉脉,好几次把张悦宁都看得脸红了。
中途一场,陆其彬揽着张悦宁飞旋着从天而降,衣袂飘飞,还有各种人工鼓风机和满天花瓣雨造势。
美不胜收。
拍完了陆其彬喘了口气,工作人员就都开始叫好,张悦宁则在一边羞涩不止,陆其彬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对于张悦宁的羞涩暗暗好笑。
装纯情有意思?
然而也不出他所料,过了一会,张悦宁就又悄悄走了过来。
见识过这小姑娘的能耐,陆其彬不敢小看她,倒是主动开口道,“过来坐坐吧。”
于是张悦宁就袅袅婷婷过来坐下来,公共场合,张悦宁也不可能把一些话拿到场面上来说,只笑眯眯地装傻白甜问一些演技的问题。
摄像机还在拍呢。
陆其彬当然知道,于是就配合地也做出一点暧昧的举动,例如递水喝,主动扇扇子之类的,外人看着就是粉红泡泡满天飞,不过知道的呢,也就那样。
不过后来张悦宁居然提出想跟陆其彬一起合唱一首还没有定下的插曲,陆其彬就有点不高兴了,虽然他表面上含糊其辞,但心里是挺不满的,怎么现在一些明星干什么都喜欢图个新鲜插一脚。
装全能圈粉?
最后唱不好还不是虐混音。
一旁剧组的成员听了也不明就里地起哄,陆其彬听起哄听得心烦意乱,找个机会借口手臂疼就去了自己单独的休息室。
这年头演技好还不作的女演员怎么就那么少?
陆其彬一边洗脸一边腹诽。
然而腹诽完之后他还是心情不太好。
心烦的时候干什么?
找方演。
陆其彬默默把通讯录打开,翻到最末尾那个笑脸的备注上拨通了。
方演这时候正在花鸟市场看第二届金鱼大赛,一边看一边拍照,陆其彬的电话就来了。
方演掏出手机看了看,笑了,接通。
“干嘛,拍戏拍完了?”
“没有,中场休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方演的声音,陆其彬情绪就微微好转了不少。
方演正盯着一只漂亮的兰寿看,哦了一声,忽然目光一动道,“要不要我买点金鱼回去玩?”
陆其彬听到这话就皱眉了,“又养不活,你买那干什么?”
方演好笑,“又没让你养,你怎么知道我养不活?”
陆其彬挑挑眉,点了根烟不说话了,明明是他先找方演的,可这会听了方演的声音他安静下来,又不太愿意说什么了。
方演那边环境比较嘈杂,陆其彬就静静听着他语气欢快地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什么给金鱼做手术啊,原来牡丹的品种还那么有讲究之类的。
竟然不觉得腻。
方演自己说了一会,陆其彬没答话,他有点奇怪,于是问道,“你还在?”
陆其彬嗯了一声,道,“你说,我听着。”
方演买了一个圆滚滚没发芽的风信子,低头找零钱,笑了笑,道,“明明是你找我的,怎么光成我说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陆其彬反问。
方演好笑,“那倒也不是。”说着,方演又看到一个长得青里泛红样子尤其可爱的多肉,眼前一亮,立刻道,“老板,那个多肉也帮我装起来吧。”
陆其彬听着,摇了摇头,笑道,“你多大年纪,就开始逛花鸟市场了?”
方演也笑,顺便还抬头看了一圈,道,“哪里——这里还有好多漂亮小姑娘呢。爱好而已。”
陆其彬其实也就随口一说,所以这会也就笑笑没答话。
方演买好东西,看一眼时间,哎呀一声,道,“我中午还有个采访,现在要过去了,一会跟你聊吧,我先挂了。”
陆其彬一愣,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嗯了一声。
于是方演就欢快地没有丝毫压力感地挂了电话。
电话这边,陆其彬心里酸酸爽爽的,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高兴是方演跟他相处越来越自然了,不高兴就是一相处自然,就没法跟方演多说话了。
可要是恢复到以前暴躁高冷的样子,方演大概过不了两天就跑了吧。
烦心。
·
陆其彬在这边烦心,方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地跑去中午的采访,这会天上下着小雨,方演没带伞,只有匆匆忙忙跑到一个天桥边上的地摊前买了一把伞。
买伞的时候,方演无意识向后瞟了一眼,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风帽的男人,缩头缩脑躲在天桥桥洞下边,躲躲闪闪往自己这边看。
这人从早上跟到现在也是够了。
方演猜到大概是跟汪家那事有关,冷笑一声,故意不等公交,拦了个出租车,直奔这次采访的地点。
这次采访在一个建筑院四楼,没有邀请函进不了,方演也是知道那个跟踪的没有邀请函也没办法,所以让他知道反而省事。
会开到一半,方演拿了资料就离开了,从五楼后面的楼梯出来,走小门。
回到报社也才六点,果然没人跟。
方演心里好笑,猜到那人估计是等到准点会议结束在大门那侯着呢,不过可惜看不到自己了。
于是方演心情很好地一边嘚瑟,一边写今天的稿子。
第一篇稿子写完,方演准备休息一会再来第二篇,于是就打开了桌面上的魔兽,刚进入登录页面,忽然整个办公室一片漆黑。
停电了?
方演倒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没叫出来,倒是有几个小实习生开始尖叫。
接着就是另外的记者抱怨地抱怨。解释地解释。
报社都有自己的发电机,一般这种突发状况的停电不会超过半小时,所以方演一边听着几个同事安慰他们的实习生一边就淡定地把手机掏出来玩。
结果淡定了一会,不能淡定了。
因为部门主任接了个电话,立刻在办公室里喊了出来。
“八楼着火了!”
这声喊一出来,立刻引起了极大的骚动,甚至有实习生当场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方演在原地愣了两秒,站起身来,想往外冲,可是已经晚了,早就有一群人乱哄哄地往楼梯口那边挤过去。
方演刚拿起背包,冷静了两秒,又坐下了。
八楼起火,自己在十五楼,冲下去也得一会,而且刚才电话打上来通知分明就是火势已经不好控制的意思。
那下去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一点,方演猛地起身冲那些还要往外跑地喊,“都别跑,这会火势控制不住,谁下去谁找死!”
这么一喊,倒有不少清醒过来的不动了,慢慢朝回走,也有已经跑下去的听不见了。
方演这种时候也懒得管他人闲事,坐下来就打119,也许是因为好久没人打或者同时打的人太多,占线了将近五分钟才拨通。
耐心跟那边小姑娘接线员说明情况的时候,方演已经能闻到烧起来的烟味了。
后来得知消防车已经出发,方演才算是放下心来。
挂了电话一抬头,方演已经看到有几个同事开始把四周的窗户全部都拉开了,转过身,方演也开始帮忙拉。
火势很急,楼下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往楼上跑了。
后来一阵喧哗,方演回头一看,发现两个人扶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同事往里面进。愣了愣,也连忙过去帮忙。
等把人扶过来在沙发上躺好,一问才知道是从楼上冲下去,没刹住脚又看不见,撞到墙上了。
本来气氛过了一会已经好了起来,但看到这个头破血流的男同事,一旁焦躁的气息又开始弥漫了,就连方演心都渐渐沉了下去。
但愿只是意外,但愿事情快点好起来。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方演有好几次冲动地想跟陆其彬打电话,但最后他都止住了。
毕竟是天灾,告诉陆其彬有什么用?万一说了,某人硬要冲进来那还更麻烦,反正现在消防车已经在路上了——
这个念头方演还没想完,结果就听到主任一声,“消防车堵在二环上了,那边叫大家赶紧去厕所弄点湿毛巾之类的堵住口鼻,免得被烟熏到。”
这句话一出来,不少小姑娘又开始哭了,气氛越来越焦躁。
方演知道走来走去很浪费体力,可他就是停不住脚,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跟着大家一窝蜂去弄了个湿手帕,但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用。
漆黑,冰冷,焦躁,人头攒动。
到处都是不安分的因素。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女生,抽抽搭搭地掏了手机出来给父母打电话,结果不少人也开始效仿。
最后,哭成一片。
办公室主任好几次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又好几次攥成一团扔到地上。
有男同事开始爆粗口,有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冲下去的。
方演冷眼看着,一动不动,心里有些东西却早就在不停地发酵了。
终于,方演猛地跳起来,背着背包就在一片哭声和叫骂声中冲了出去。
心里的不舍越多,赌博的心理就越重。
然而方演还是太乐观了,一口气冲到十二楼,方演就觉得呼吸困难,氧气太少,楼道里都是烟,嗓子微微动一下就是发痒发痛。
秉着呼吸方演又下了两层楼,而且每一层都有和他一样想冲出去最终无功而返的人。
最后方演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摸黑一点点走到十楼的男厕所,进到最靠窗的那个小隔间,关上门,踮脚在排气口那吸了几口气才算勉强回过神。
这会方演后悔了,他想上楼,可是他现在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末了,他也顾不上脏不脏了,直接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坐下,用打湿的手帕捂着鼻子,靠在墙壁上发呆。
刚才在人群里会被其他人感染,可到了这么一个密闭的空间却是自己跟自己的恐惧做斗争。
好几次,方演按亮手机屏幕的时候都以为时间是不是停了?手机是不是坏了?
从来没有这么煎熬过。
烟越来越浓,方演后来挣扎着想把排气扇的开关打开,按下去之后才意识到,电线早就烧断了。
终于,他尝到了一点绝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