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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只是,却不是在着金琉殿里。
到底与上辈子是不同了。
洛骁与闻人久分别被宫女引至自己的席位上,因着品阶的差距,两人一头一尾,相隔的倒是颇远。
洛骁下位坐的是武安侯家的庶长子容默,见着洛骁望他,那人便抬了抬头,冷冷地朝着他点了点头,权当做了打了招呼,随即又淡淡地低下头,自己拿了个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容默是从二品的职位,对着洛骁这番做派不得不说是极势力的,但是洛骁瞧着这情景,却也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
虽然未曾打过几次交到,但是毕竟曾经在军中也共事过几次,心中知晓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是以倒也并没有如何怪罪。不过正当他准备回过头,好好瞧一瞧殿内的情势时,身旁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略显得几分尖锐的冷嘲。
“到底是个妾室生养的庶子,即便是入了朝堂,还是跟在府里的时候一样,行事没得半点规矩!”
洛骁一抬眼,只见一个穿了世子玄色华服的年轻男子正停在容默矮榻前,一脸鄙夷地斜着眼,瞧着他冷的半分表情也无的脸,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而看着洛骁,拱手道:“妾生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是有得罪平津世子的地方,还望世子看着我的份儿上,能够宽恕几分才是。”
正是武安侯府的世子。
武安侯府世代承袭爵位,早先府内也是出过几个很有名望的将领与文臣,地位甚至一度与平静后府相比肩。只不过,自上一代的武安侯逝世后,武安侯府便日渐没落,现下左右看着,也不过只是得了个光鲜的外壳罢了。
在局势还未明朗的现在,他与闻人久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积攒着属于他们的势力。武安侯府如今并未表明过态度,而且,虽然现下看着式微,但是总归是延续多年的大家,到底根基是那些新晋的贵族无法比拟的。
只不过……洛骁视线又扫了扫依旧默不作声地坐在自己的矮榻上浅酌着的容默,心下暗自思量:比起日后将会承袭爵位武安世子,他倒是要更加看好这个年岁不过二十有四,却已经承担了定北军副将一职的容默。
摆了摆手,笑道:“无碍。我倒是觉得令兄坦诚率直,虽然不善于官场上的礼节,但是听闻着却是个作战英勇、用兵如神的将领,行事果断,不拘小节。不失为大乾的优秀儿郎。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什么?”瞧着武安世子,道,“难道我在世子眼里,竟就是一个如此气量狭小的人么?”
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是这般帮着容默说话,就是明显在打他的脸了。
武安世子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起来,很是忿忿地瞪了一眼容默,随即勉强地对着洛骁笑着道了一句:“怎么会”,随即却也是半句话也不愿多说了,转了身跟着领路的宫婢,坐到了对面自己的席位上去了。
容默抬了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武安世子的背影,然后侧头看了一眼洛骁,半晌,举杯淡淡地道了一句:“你有一个很英勇的父亲。”
这句话说的莫名,又有些唐突,作为下级对上级所进行的第一次对话,是在是诡异得让人哭笑不得,但是洛骁倒是没流露出半点异样,只是也顺着容默的意,举起酒杯来朝着他示意了一下,微微笑着:“对于将军的孩子来说,你也是一个很英勇的父亲。”
容默听着这话,望着洛骁的眸子忽而微微动了一下,一直紧抿着的唇也有些浅浅的松动的迹象,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是洛骁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似乎骤然愉悦起来的心情。
——这一点倒是与上辈子没有区别。
在大乾的贵族圈子里,三妻四妾已经是被极度推崇的一件事。即便是素来被冠有专情之名的他的父亲,除了他的娘亲白氏,整个侯府内却还是有着几个姨娘,就更不要提其他的王公大臣府内是怎么个情景了。
不过这个容默倒是唯一一个例外的。因着是个庶子,又不得武安侯夫人欢心,是以当初为他挑选的妻子,不过是个身份上不得台面的商家女。
却不曾想,这一场被全京都都视作为笑话的亲事,却意想不到的圆满。即便是日后容默爬到了都统的位置上,却也终究未曾纳过半个妾室入府。阖家幸福圆满的简直叫人嫉妒。
微微一笑:这么个软硬不吃的性子,若是想要交好,恐怕也只能先从他的妻儿方面撕开一个裂口了。
就现在看来,成果不错。
洛骁这么想着,一抬手,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洛骁在下方与左右的官员闲谈说笑,混得如鱼得水,闻人久坐在上方,淡淡地瞧着,眼眸被双睫轻轻地遮挡住了一部分,一时间竟也瞧不出他是怎么样一个表情。
大皇子闻人轩坐在闻人久的下位,抬眸瞧了瞧他,温厚一笑:“早些时候听说三皇弟病了,我还想着应该寻摸个时候去东宫瞧一瞧你,只是现在看来,皇弟的脸色比起之前都要好看不少,病应是大好了罢?”
闻人久缓缓地抬眸看着闻人轩,极慢地道:“近来平津世子为孤新寻了一个大夫,试了些坊间的土方子,没想到倒是奏效得很。”
闻人轩笑得更真心了些:“倒不知是哪个大夫?若是可以,皇弟不若给皇兄说说……正巧这些日子母妃总是说着心口疼,瞧了几次太医竟也不见好,若是能够让替皇弟医治的那个大夫瞧上一瞧,说不准……”
只是这头闻人轩的话还未说完,那头闻人久就淡淡地出声将他的话给打断了:“只怕是要让皇兄失望了。”
闻人轩微微一怔,面上流露出了一丝疑惑:“还是说皇弟有什么难处?”
闻人久将手笼在了袖子里:“那个人,于医术上或许有些造诣,但是却妖言惑众,孤已经叫人将他赶出宫去了。”
闻人轩眼底微不可查地划过一丝光,笑着问道:“不知那大夫是说了什么,竟是让皇弟动了这么大的怒气?若是没甚妨碍,不若说与皇兄听一听?”
闻人久垂了垂眸子,半晌,淡淡地道:“也没甚不能说的。”桃花似的眼,眼尾微微弯着,眼底却有淡淡的绯色。配着一张比起正常人来过于白皙的脸,瞧起来莫名便带了几分羸弱无依的感觉。
“不过是说,孤这身子这么些年,不是叫那些子病给拖垮的,”闻人久声音放的轻而低柔,但是忽而抬起的眸子却因为太过于黑沉了而显得几分冰冷,唇瓣微微开阖,吐出两个几不可闻的字来,“是毒。”
闻人轩眼一垂,随即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着闻人久,沉吟一声,道:“虽然这话我不当说,只不过……皇弟,我想,那大夫说的,也不一定是耸人听闻。”
“皇兄怎么会这么想?”闻人久淡淡笑道。
闻人轩深深看着闻人久,而后叹了一口气:“这皇宫……实在是个吃人的地方,皇弟一出世便被封为太子,这本是好事,但是偏偏先皇后……”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瞧了瞧闻人久,“皇弟日后在这宫中,千万还要小心才是。”
闻人久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即唤人为他倒了一杯茶,笑道:“今天是喜气的日子,与皇兄好不容易聚在一处,何必谈这些子扫兴的事情?说说其他的罢……皇兄,孤瞧着你今日总是面带笑意,气色也甚佳,想来,是好事近了?”
闻人轩一笑,倒也不否认:“只求父皇能给个恩典了。”
“能让大皇兄亲自在父皇寿宴这一天去讨个赐婚,”闻人久似有若无地勾着唇角,“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大的福分。”
闻人轩正准备说些什么,忽而,那头一个浑厚的声音隔空就传了过来:“确实,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能够配得上大皇兄。”那人穿着黄色的皇子衣袍大步流星的走来,不过几步的功夫,竟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锐利的眼扫过闻人轩脸上温厚的笑,冷冷的扯了扯唇,“只是不知道为新娘催妆的人皇兄可曾选了?若是不曾,倒时候,千万别忘了叫上皇弟才是。”
闻人轩抬头,见着气势汹汹,面色铁青的闻人渚,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宽厚,轻轻地点了点,便道:“自然是不会忘了二皇弟的……只怕是到了时候,二皇弟事务繁忙,反而不肯给皇兄这个面子了。”
陈家小姐这亲事怎么来的,几人自然心里头都是清楚的。闻人渚见自己提起这茬儿,闻人轩不但不心虚,反而依旧老神在在地同他说起这事,心中的怒火也越发炽烈,只是站在原地,半晌,却也还是强自将心里头的怒意忍了下去,一挥袖,转而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去了。
闻人久冷眼瞧着正面对上了的闻人轩与闻人渚,半晌,垂眸拿起了手中的茶盏,在氤氲的茶雾中,轻轻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