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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爷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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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了,满天满地都是一层白色。

    古代文人最喜欢下雪时泡一壶热茶,约上一位至交好友在亭中赏雪对弈。

    钱珞瑾作为一位优雅的大家闺秀,当然也要效仿,让丫鬟备好蜜茶,热情地邀请慕从锦前来,两人在亭子里全神贯注地下着五子棋。

    谢梦曦走过来,坐在两人旁边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走开,垂头丧气地跟冬菓说:“二叔还总说我下棋学得好,都是哄我的,六皇子和表姐对弈的路数我竟一点都看不懂。”

    谢梦华远远地在看见珞瑾和六皇子在亭子里,远远地绕开,快步走着。

    谢梦华的丫鬟春燕跟在她后面:“小姐,您不过去跟六皇子打招呼?”

    “你懂些什么,宫里的传闻你都不知道,跟在六皇子身边的人都没好下场,珞瑾表妹……找个机会我也该劝劝。”

    春燕抿嘴笑了:“小姐您总这样,总说表小姐拖累了咱们府里的门第,心里还不是放不下?”

    “哼,既然已经是亲戚,我不过是怕她拖累我更惨而已。”

    春燕无可奈何地跟着谢梦华,她家小姐呀,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谢梦瑶姐妹情深,端了一盘子点心来看珞瑾,可里面的东西怎么都是慕从锦爱吃的?

    谢梦瑶根本就不会下棋,也没看出慕从锦和珞瑾下棋的古怪,珞瑾就喜欢跟这种没文化的人做朋友。

    “我又赢了。”慕从锦面不改色地放上最后一个黑子。

    看着亭子里人多,谢谡元和花逸文也来凑热闹。

    一看是下棋,谢谡元头都大了,马上嚷嚷着要走:“下棋有什么好看的,二表叔,我们还是去跟猪打架吧!”

    谢谡元口中的二表叔自然就是花逸文,谢家的孩子们已经习惯了管花逸文叫叔,珞瑾每次都要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能对一个小孩子喊出一声:“二表舅。”

    “没劲,你府里的猪都被打了个遍,一点都不刺激。”花逸文拒绝了谢谡元的提议。

    自从那次谢谡元跟猪比游泳得到了慕从锦违心的赞赏后,谢谡元越战越勇,先后跟猪比了赛跑,跳高,打滚和拔河,就连吃东西的速度也比了,现在连珞瑾也想不出还能让谢谡元和猪怎么玩。

    花逸文的老爹以前是太学生,花逸文多少还遗传了老爹的文艺细胞,看了一会儿慕从锦和珞瑾下棋,说:“我还没见过这么下围棋的,这叫什么招数?”

    “我们下的叫五子棋。”

    “五子棋?那是什么?”

    “讹……一种卫陵的棋法,你们都中人不懂。”

    来自乡下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把所有你“不爱解释”和“懒得解释”的东西都归类到地方特色上去,反正交通不方便,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自己居住的地方。

    珞瑾没料到,七岁大的孩子身上正流淌着满身的好奇心,兴奋地缠上来:“教我!我也要玩!”

    珞瑾看了慕从锦一眼,只见慕从锦仰起头,跟谢梦瑶聊起了雪景,意思是“自作孽,我不管”。

    “二表舅……其实一点都不好玩。”

    花逸文眯起眼睛:“好,你不教我,我去告诉表嫂上回谡元跟猪比赛在泥里打滚是你出的主意。”

    “谁说不教了!我这不、我这不就谦虚了一下,你还当真了。”

    这场大雪来得极好,连一直猫在屋里的谢二爷也难得出来透气,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孩子都挤在亭子里,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看看他们在闹什么。”

    丫鬟很快就回来回话:“花二爷缠着表小姐和六皇子学下棋呢。”

    谢二爷点点头,又说:“把我的香妃木棋盘和那套琉璃云子送过去。”

    丫鬟呆了一下:“那可是当年先帝赏的,您得了赏识老太爷才赏您……”

    “我现在又不下棋了,留着做什么,那套棋子温手,大冷天用着正合适……咳咳咳。”

    谢二爷猛地咳嗽起来,丫鬟忙将他身上的斗篷系得更紧,另一个丫鬟机灵地搀住谢二爷:“二爷,咱回去吧,天冷您受不得。”

    许是受了寒气,谢二爷回去就咳嗽不止,喝了两碗驱寒的药也不好使,反倒被药顶了似的,整个人昏迷不醒。

    “不成了,不成了,二爷的病不成了!”最先赶来的是都中药坊的大夫,给谢二爷扎了几针后直摇头。

    谢老太君气得拐棍敲在地上梆梆响:“要你胡说?不中用的赶出去!请些庸医来有什么用?太医呢?孟二丫头呢?”

    谢老太君急起来,谢夫人也哆嗦,忙解释:“太医院要先签文,就先请了都中城里的大夫来瞧着,没用的东西!谁请的一并给我罚了!还不再找人接孟二小姐去!”这种时候反而先安抚老太君的情绪最重要,谢夫人也是满头的汗。

    几个孩子都已接来在另一间屋里坐着,如果谢二爷真的不好了,至少孩子们能见叔叔最后一面。

    谢梦曦吓得缩在奶妈怀里,怯生生地问:“二叔会有事么?”

    奶妈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会的,等太医来了,二爷的病马上就能好起来。”

    谢谡元在屋里踱着步,急得说:“孟二姐姐怎么还不来?下人都不中用,我去接!”说着就要出去备马,被丫鬟拦腰抱住:“小祖宗,够乱的了,您再走丢了,找太医的人还得找您去。”

    “谡元!不许胡闹。”谢梦华喝住谢谡元,她一向沉稳,情绪很少如此激动。

    谢梦瑶默不作声,只用手帕轻轻擦去眼角湿泪,她和谢二爷接触并不多,但要说镇国公府没把她庶女看过的人,谢二爷大概是唯一一个,她这位二叔从来都怪怪的,和别人不一样。

    钱珞瑾脑中斑驳一片,二十多岁的她已经能完全理解死亡的概念,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她还没准备好,不能接受!

    “孟太医到!”外面的下人大声通报。

    谢大爷亲自去请的孟二娘,引领她进门,孟二娘没心思多客套,一言不发,径直进了谢二爷的房间。

    谢二爷的房间现在不可能让珞瑾进去,珞瑾喊来秀喜:“去门口听着。”

    孟二娘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二爷,连她自己的嘴唇都变得发白,除了尽力,她没有一点把握。

    煎药的、换水的、取物的、下人们进进出出地忙活着。

    这一晚的镇国公府,每一道门都点亮了灯笼,领了命令的下人一个接一个地在园子里奔走。没有一个人能合眼睡觉,除了那个躺在床上的风姿绰约的男子,他紧紧闭着眼睛不肯醒来,仿佛将他一生的风骨都带去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