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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降顿时回头看向卡卢比,裹在黑袍中的男子并未探究她同李复的对话。自将她安全救出,便倚在马车便,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不错地望着她。
扭头望去,那副安静的模样,竟像是就要这么静静注视到明早一般。
林霜降忍不住将手覆盖上了卡卢比的眼前,青年对着突兀而来的黑暗还有些不明白,虽然乖顺地像是只无害得大猫,浅色的睫毛懒洋洋的扫过林霜降的手心,面上却没有任何悔意。
林霜降低低道:“有没有想过,万一处理不好……因此真得失明了怎么办?”
卡卢比被蒙着眼睛,不太确定道:“霜降?我听不太懂?”
林霜降手掌缩了缩,难得放柔了声音:“没什么,你休息吧,我和李复会守夜。”
听见了“休息”,卡卢比伸手摘下了林霜降捂着他双目的手,颇为不赞同道:“很快,我又、看不见。”
林霜降道:“……没关系,我会带你去纯阳宫的,你的眼睛会好的!”
卡卢比笑了,他略侧首,半腰的灰发便撒了满肩,流淌在漆黑的袍身上,像是浑然天成的精美纹路。他握着林霜降的手,轻吻了她的手心一下,很快放开,微笑道:
“黑夜来临前,我想能看见你。”
林霜降颇有些讶然,这话说得太过于暧昧,可卡卢比有限的汉语能力令她不能确定卡卢比说这话,到底知不知道这话内里透出的意思。
卡卢比见她面露困扰,忍不住伸出食指抚平了她的眉心,温柔道:“霜降,吹首曲子吧。”
林霜降微怔,随及笑道:“好啊,可是——我的埙……”
林霜降霜降这时才想起,自己原本的行李早就丢在了龙门客栈,连自己那辆惊醒打造的马车都没了,哪里还有埙?
正当苦恼的时候,李复悠悠道:“霜姑娘可是寻自己的行李?姑娘的马车目标太大,可姑娘马车内的东西,李复还是能帮姑娘带走的。”
林霜降闻言在马车内四下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那只褐色的陶埙。埙声在马车内响起,李复听着这曲调悲壮又带有伤感之意,有些不明白林霜降怎么会吹这种调子来安抚人。然而李复在拐弯时往帘子内瞥了一眼,却见卡卢比仿佛听见了什么心安之声,神色安宁。
在这埙声呜咽下,一时间,夜半难捱的奔逃时光,倒也就这么过去了。
等太阳露出第一丝光线的时候,他们已经离了玉门关百里之远,一路往南奔驰而去。
为了避免盘查,马车一路行在崎岖的山道小路上,李复全心策马,正如他所说一般无暇他顾。当卡卢比的眼中的林霜降渐渐模糊,视野中还是出现重影、世界逐渐灰暗之时,李复正驾着马车过着一到只有三分之二马车在其上的天险石桥!马车因路窄咯噔一下,小半个身子往右直撞而去。卡卢比眼前一片晦暗,分不清那三个重影哪个是林霜降,只得快速的每个都伸手去够,将她护在剩下,挡住了这突然倾斜到来的桌角碰撞。
等李复驾车过了这石桥,马车又恢复平衡时,林霜降惊疑未定的抬头看去,先见到的便是卡卢比一手勒住她的腰身,一手按在流血的额角、紧闭着双眼的样子。
林霜降吓得声音中忍不住带上了颤音,她连坐直都顾不得,撵着衣袖就像帮卡卢比止住额头上的血迹,慌不定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卡卢比慢慢支起了身,用手指极为平静的摸去了额角的血迹,撩起头发向林霜降展示了片刻只是蹭破了层皮的额角,声音平和,只是尾端带了丝没压住的抖音:“我没事,不用担心。”
林霜降仔细检查了卡卢比的额角,确定这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怕的擦伤后方才松了口气。她刚想再细问一些,初升的太阳光线透过马车竹片的窗户照了进来。马车外李复的声音随着马蹄崩塌的声音传来——
“霜姑娘,早上了。”
林霜降几乎是在话音出口的同时伸手摸上了卡卢比闭着的眼睑,她不敢用力,只能很小心的问道:“疼得厉害吗?”
卡卢比额角隐有冷汗溢出,但面上仍是带着笑意。听清林霜降的问话,他摇了摇头,之后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动作的可信度,又低声补充道:“不是很疼,比起遇到你之前、在沙漠,不疼。”
林霜降望着卡卢比微笑的模样,顿时想起来了初见他时那副可怕的模样。她忍不住轻轻拥抱了眼前的青年一下,固执地,不容青年反驳的让出了马车里唯一能休息的地方,令他平躺其上。林霜降知道卡卢比的性格,为了能让他安静一会儿,只能把手按在他的眼睛上,命令道:“睡觉。”
卡卢比闭着眼,感受着隔着眼帘传来的温度,嘴角微扬,低低道:“我不累。”
“我说你累了你就累了!”林霜降蛮横道,她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便又叮嘱哄了一句:“好好睡觉,睡醒了,就不疼了。”
卡卢比闻言,竟然真得双手置于胸前,调整了呼吸,静静陷入梦想了。
傍晚时分,李复终于确定令狐伤便是有通天本领也追不到他们了,这才将车驶入了一家边陲小镇,停车休整。
当他撩开帘子,看见的便是林霜降没有撑住倦意,跪坐在马车长榻边,半个身子倚在黑袍青年身上沉眠的模样。青年见他撩开车帘,伸出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手势。李复掀开帘子的时候可没想着不能吵醒里面的人,因而林霜降还是有了清醒的迹象。
卡卢比在感受到林霜降呼吸变化的第一时刻便完成了“将人放置在榻边”、“躺下”、“装睡”等一系列行动,直到林霜降完全醒来,坐直了身体,打着哈欠扭头看向李复时——卡卢比已经是一副完全还在睡梦中的模样了。
李复:“………………”
林霜降看了眼睡梦中的卡卢比,冲李复竖了根食指,小心翼翼地踏下了马车,放下了车帘。当她下了马车,望着与龙门截然不同的风貌土地,方才开口询问李复道:
“我们安全了吗?”
李复神色复杂的看了马车一眼,又看了看林霜降,勉强道:“再走百里便是长安辖内,算是安全了。”
林霜降松了口气,脸上疲累一扫而空,笑道:“那真是太好啦,我去叫卡卢比醒来,晚上我们好好休整一下。”
李复忍不住问道:“霜姑娘,赶车时车内一直很安静,你那位朋友没有发作吗?”
林霜降仔细想了想昨日卡卢比极为平静的表现,突然沉默起来,半晌后才轻声道:“有吧,只是在你我看来难以忍受的痛苦,他早就忍受过比之残酷十倍的了……对他而言,这或许已经称不上疼痛了。”
李复哑然,他皱眉道:“……霜姑娘可又询问过,他到底来自何方?”
林霜降摇头,意有所指道:“他想说的话会说的,不想说我为什么又要问呢?”
李复:“……霜姑娘,关于那枚吊坠,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问道你说的。”
林霜降幽幽道:“李公子,做人何必呢。”
李复冷静道:“这句话我同样送给霜姑娘,你何必呢。”
林霜降闭了嘴,干干脆脆上了车唤醒了卡卢比。等林霜降带着卡卢比下了马车,李复望着脸上尚残留着睡意的卡卢比,觉得他人生前十几年加起来的复杂情绪,都没有遇上林霜降后这两天多。
疾驰了一天一夜,便是再好的良驹也受不了,何况精神紧绷了许久的三人。当晚,三人不再赶路,在小镇的客栈歇下休息。
用晚餐后,林霜降正打算回房间好好睡一晚,她足有大半个月没有睡过床了,却不想李复叫住了她,将一包银子抛给了她,开口道:“既然霜姑娘已经无事,那我就告辞了。姑娘那包金叶子造型着实太特殊,为保万一,还是不要用了。”
林霜降接过银子有些发怔,呆呆道:“你不带我们上纯阳吗?”
李复反问道:“我为何要如此呢?”
林霜降急道:“你都救了我了,再帮一下,送佛送到西啦!”
李复道:“那姑娘已经露出那枚坠子了,把前因后果告诉李复又能如何?”
得,扯了半天还是为那个图案的事情。
林霜降在一个修仙世界就因为一枚挂坠而被本子狠狠坑过一把。如今来到大唐,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这么一枚吊坠,理所当然也会认为这是本子为坑自己埋的棋,如非必要,林霜降实在不想知道这坠子有什么秘密。
说到底,她要打的是攻略游戏,又不是侦探游戏,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要知道,不管是什么世界,“知道越多死越快”可是同行的道理。
李复见林霜降沉默,也不多言,只是一拱手便要离开。卡卢比感觉到林霜降的焦急与李复离去的步伐,大约猜到了缘故,当下握住林霜降的手,开口道:“没关系。”
林霜降最怕的便是“卡卢比”这句话,她一咬牙高声道:“李复,我告诉你,你会带卡卢比去求医么?”
李复停下了脚步,肯定道:“确定的话……会。”
林霜降来回踱了几步,下定了决心:“好,你过来,我告诉你。”
李复走近。林霜降看着李复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也不知道。”
李复皱眉:“霜姑娘……”
“是真的不知道。”林霜降挥了挥手,“你知道我是孤儿吧?从我记事起这个坠子就挂在我的脖子上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没人和我讲过。我想过丢掉,只是这坠子压根没有锁口,浑然一体。我想解也解不开,这才带到了现今,被我师兄用刀锋斩断。”
李复沉吟片刻道:“还有谁知道你这枚坠子的来历吗?”
林霜降露出囧脸:“这么贴身还有谁能知道啊。”
李复颌首:“我知道了霜姑娘,那么便麻烦你和我去一趟蜀中了。”
林霜降:“……啥!不是说好我告诉你你就帮卡卢比的么!”
“是‘确定’后会,”李复冷静道,“霜姑娘你的线索太少,我只能带你去证实一下。”
林霜降抓狂:“不带这样的啊!你再这样我就自己去纯阳宫,他们不给我治我就睡他们太极广场上!逼得他们给我治!”
李复差点被林霜降的不要脸给惊呆,他喃喃道:“霜姑娘,你可是个女孩子……”
林霜降冷冷道:“女孩子怎么了?我告诉你,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