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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一声巨响,通道内砖石松动,一块碎砖掉落下来,砸在竹篓旁边。
女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跑到严飞面前,将遮盖的布扒开。
“哥,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该不会……是个傻子?”
严飞满头黑线,连白眼都懒得翻。
男子轻笑一声,拎起竹篓,拉着女子便往里走,“乖一点,不好吗?”
若是大吵大闹,还得麻烦他出手,将人给弄晕。
“哥,”女子走着走着,脚步顿住,连带着男子也停了下来,转头看过来,“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带个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她其实更想问,到底是什么事情,非要带着一个孩子不可。
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相信哥吗?”
女子迟疑一阵,点点头。
“相信哥,就不要问。”
火折子熄了又灭,灭了又熄。安静的通道里,只有这两人的脚步声,走动时衣摆的摩擦声和他们的呼吸声,再加上光线昏暗,竹篓左右摇摆,让严飞有些昏昏欲睡。
小孩的身体,嗜睡是很正常的,关键现在占据这具身躯的是严飞,一个拥有成年人思维的大人,在这样一个诡异又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警惕心从未放下,却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睡觉的欲望,这很不正常!
严飞拼命地想要保持清醒,睁大了双眼四处看,期望以此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陷入沉眠,却还是发现映入眼帘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脑袋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心脏内壁发红,血液污浊不堪,肥腻过头,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这样的躯体承载的灵魂,怎么能用?”
“剔除便可,哪怕九成坏了,只要有一成能用,也不要浪费。”
“你这性子,若是将魂体剥离,恐怕比这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黑白红绿,还是清亮透明,最后不都可以重新置换?只是可惜,费了那么大劲儿弄死他,居然未捕捉到一丝魂气,着实令人费解。”
“引天雷入阵,天火焚烧,要是还能留下一丝半点,也太瞧不起我们的国师大人了。”
“也对,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终而复始,想要逆天改命,千难万难,难为国师大人竟能想到如此奇妙的法子。瞒天过海,以命养命,难怪当今天子深信不疑。若他知道给他续命用的是这种方法,不知道这个以贤德、仁厚治理天下的君王,该如何自处。”
“还能如何?站在权势的顶端,想彰显仁义,法子多得是。世人惜命,君王更甚。若当真以拯救万民为己任,首先该做的便是废除这尊卑上下有别的制度。有权势者,稍微对人和睦些,便是仁德;无权无势者,倾其一生相助他人,也未必能得一个好字。是以,愚民不堪教化,高居庙堂者方能安枕无忧,你我方能得偿所愿。孰好,孰不好,你我皆知。”
“万幸,你我是一个阵营,不然……”
“不然还能如何?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若你为上,我在下,或者我稳居高位,你藉藉无名,咱们也断无可能在一起共事。命运如此安排,你我又能奈何?”
话音落下,响起一阵心知肚明的轻笑,随即便只剩一片安静。
严飞醒过来,发现自己藏身于一堆杂物间,头顶一块板子遮着。通过缝隙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正待在一间烛火通明的宽大解剖室里。透过缝隙看过去,两名书生模样的人正站在一具光裸的尸体前,一人手里拿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在尸身上快速划拉着。
尸骨挂在墙上,周围还有数具新鲜的骷髅,上面还能看见残留的红色。
骷髅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十分完整,唯一缺失的,便是他们的天灵盖。
笃、笃、笃!
“两位先生,吴老先生来了,说有要事同二位商议。”
“稍等片刻。”
二人又忙活了一阵,将刀插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块布擦手净脸,脱下外袍,换了件干净的,相继走出了严飞的视线。
听见门被关掉,严飞静等片刻,便开始手脚并用,从竹篓里往外爬。
周围杂物堆得不多,严飞一爬动,竹篓朝一边倒去,头顶的板子压了下来,正好挡住了上方堆在一起即将掉落的杂物。
地面是夯实了的泥土,不太平整,偶尔有几块凸起。
绕过一排架子,严飞才发现,那些被掀下来的天灵盖,全都整整齐齐摆放在这个架子上,有大有小,分门别类。
架子有些高,他只能看到最下面一排,每一块天灵盖上,都贴着一张符纸,符纸下方贴有纸条。
“偏红,微灼,三钱,丙等”
“黄色,较暗,五钱,乙下”
“无色,透亮,一两,甲上”
“微蓝,偏冷,四钱,乙中”
严飞连续看了好几个,最末都有一个类似等级的评价。
天灵盖,除了大小,颜色基本都一样,写这些纸条做什么?这些符纸,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联想那两名书生说过的话,严飞将手放在其中一个天灵盖上,拿起掂了掂,有些重,绝不止纸条上描述的三钱。
看了眼门口,确定没有人进来,严飞一把将符纸撕了。
四面墙壁上的烛火一阵摇曳,符纸落地即燃,化作一团灰烬,严飞手里的头盖骨同时一轻,一团偏红的半透明雾气升至半空,在四周飞来飞去,最后落到了一具骷髅头上,从头顶钻了进去,没一会又钻了出来,围绕着骷髅头不停地转圈。
莫非,这就是抽离出的魂体?
不对,进入这个空间之前,严飞是见过魂体的。
白色半透明,还能同人交流,即便有的被抹去了意识,也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但他从天灵盖里放出来的这个,似乎只剩下了本能。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严飞急忙将天灵盖放回,爬进了杂物堆,拉过一块破布,将身体遮盖住。
“闻兄,你说吴老头到底什么意思?”
“方兄,先前还老先生老先生地叫,如今直接改口吴老头,变化之快,实乃闻某生平罕见。”
“你方才不是没瞧见那老头的表情,好似我方某欠他似的。竟然妄想换具年轻的身躯,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方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返老还童,世人皆向往之。既然他愿意尝试,你我何不相助?不论成败,咱们,总归是不会亏的。”
“我何尝不想?只是,那老头对国师大人还有用,万一失败,恐怕不好交代。”
“国师大人遇到了麻烦,一时半会恐怕下不来,你我小心一些,说不准,还是大功一件。”
“言之有理,凭你我二人的才智,应当不难。只是这时间上……”
“卯时三刻,血月衰败之际,便是最好的时机。”
“你是想……”
“偷天换日,改头换面。”
“……谁?”
二人进门,看到了在半空中乱飞的魂体,又瞧见了落在地上的飞灰,顿时警惕起来,一左一右,朝架子后包抄而来。
严飞放缓呼吸,尽力让自己破布不要抖动。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万一被这两人发现,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中一名书生哗啦一下,将杂物堆上方的木板扒了下来,东西散落一地。
严飞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变了形的铁丝,紧张地看着脚下。
厚底靴就在他身前不到一尺距离停住,严飞身体紧绷,静静等待着。
吱吱!
一只老鼠从脚边蹿过,一溜烟往门口跑去。
二人立即转身,将门关严实了。
“这个瘪三,告诉他多少遍了,不能随便开门,竟然还让老鼠溜了进来,玩忽职守,玩忽职守啊。”
“行了,魂体一出,反正也装不回去了,不如咱们,一人一半?”
“少了一个,会不会……?”
“今天又进来了一批人,少一个两个的,只要你我不说,无人知晓。”
“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开始镶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