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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表观察着旁侧太师椅上,端端正正坐着的女孩子。
她约摸有十五六岁,穿着朴素干净;身材清瘦,五官俊秀,皮肤细致水嫩;这半天,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茶杯,微微低着头,一声也不响。
“茶要是太烫,就先放一放;这茶清凉些反而更爽口。”姚表和蔼地笑道,注意到她的紧张。
女孩子浅浅笑了笑,点了点头,轻轻将茶杯放到手边的茶几上。行动之间,没有丝毫矫饰做作,也绝无半点粗俗浅薄的影子。她明显有些拘谨;拘谨却也天然。拘谨之外,唯一可察的,反倒是几分沉静和果敢。这不是个出身名贵的大家闺秀,更远不是小家碧玉。她生长在青楼,却也不是一般常见的青楼脂粉的模样。姚表一时有些说不清,仿佛不能确定自己找得出来一个明确的分类。
他并不是初见夜来香。北平街头的传言流行了有两年了,市井之间都知道荟英楼有个小香儿,一个人能顶去八大胡同里的两条,是老鸨母的亲甥女,从小没了亲娘,跟着姨母在青楼里长大,不让她接客,却放了她每天在街上撒野玩耍。
和大多数流言一样,姚表起初对这些充耳不闻,即便被迫听到,也是转瞬即忘,以为流言无凭,更何况一个素昧平生的青楼小姑娘,更是与己无关。
直到半年前,流言中突然增添了新料;话说荟英楼的小香儿跟洪家酒店的流氓店小二相好了;两家掌柜的都睁只眼闭只眼。
这洪家酒店的掌柜的,是个寡妇,父姓吕,取字姜;男人名叫洪成,生前是姚家药铺的采办,有一次外出途中遇歹人行凶,见义勇为,却不幸被歹人所害,留下即将临产的吕姜一人。姚大人以君子扬名天下,自然见不得吕姜孤儿寡母流落街头,乞食度日,于是出钱为她开了洪家酒店,以此维持生计。吕姜为人诚实和善,在北平声誉甚好,外加有姚大人一直关照,酒店虽小生意却十分兴隆。
吕姜的日子却并没有因此好过多少。洪成的遗腹子,也是吕姜的独生子,取名洪江,从小顽皮好动,成天在街头打闹,最喜欢钻到戏楼里看武戏,一心向往着要做演义中的草莽英雄江湖好汉。七岁上时,一夜之间洪江离家出走;姚表再三追问原因,吕姜却也说不明白,只知道头天店里来了个道人投宿,跟江儿聊得投缘;第二天早上二人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了个字条给她,说江儿已拜那道人为师,要西行去昆仑山潜心学艺,待成人卒业之后再回来孝敬母亲。吕姜妇道人家,连昆仑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究竟该去哪儿去追,只得来找姚表求助。姚表想尽办法,出人出力,直至今日不曾放弃,却也始终未得半点儿音讯。洪江从此也就神秘地在世间失踪,转眼间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吕姜一生薄命是事实。然而姚表虽始终尽心全力照顾帮助洪家酒店,吕姜却并非他的心病。他当前的心病,全部集中在洪家酒店的流氓店小二身上。
洪家酒店多年来一直只有吕姜一个人把持操劳;姚表提议多次给她添两个帮手,她却始终不肯。半年前,姚表却突然听说,荟英楼的小香儿跟洪家酒店的流氓店小二相好了,两家掌柜的貌似都默许。
北平只有一个洪家酒店。姚表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一个月前还刚刚去酒店里看过,询问过吕姜,后者又一次坚持婉拒了自己给她雇一个佣工帮忙的提议。
姚表于是只身徒步走到枣花大街来,想去洪家酒店打探个究竟。却不料离酒店还有十步远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从酒店门口飞快地跑了出来,一面跑还一面哈哈大笑地回头看。
他还没回过神来,就更加惊诧地看到沈若寥扛着扫帚从酒店里追了出来,口中叫道:
“香儿,站住!”
那小姑娘停下脚步,俏皮地转过身去,对着寥儿,银铃般的声音喊道:“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本大侠饶你不死。”
“得了吧,”面前的寥儿俨然一个彻头彻尾的北平胡同串子,歪歪斜斜站在当街,好不阴险地笑嚷道:“我数三下,你不马上跑回来,我现在就休了你!”
那小丫头却显然不是第一次和他开这种玩笑,谱比他还大:“有本事你休啊?看你这辈子还讨得着媳妇儿才怪!”
然后,便是姚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蹦蹦跳跳地从满街观望的行人面前泰然自若地跑掉。
姚表在街边沉默地伫立了少许,愣愣地望着沈若寥;一个月前,寥儿也是这样手里扛着扫帚,却是在姚表的庭院里为仆役。管家姚贵被这个小子折腾得七窍生烟,每天要向主人告状三次。姚表自己对沈若寥也是头痛已久,想不出办法来,于是对管家的抱怨和脾气都置之不理。直到最后一天,他和夫人去花园里赏花散心,被正在浇花的沈若寥一瓢粪水泼到了头上。
寥儿给自己做仆役的事情,说来却话长。
一年多前的一个傍晚,姚表从王宫回来,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魂不守舍的少年徘徊在自己家门口。待认清那少年竟然是沈若寥,姚表万分惊异,慌忙带他进了家门,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到北平来。
寥儿告诉自己的话,与后来何三叔告诉自己的,自然是大相径庭。两个人谁都没有说实话;谁也都没有完全在撒谎——这是姚表通过这一年来的不断观察推测,自己总结出来的。二人所说的话中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杨之巅已经中**香之毒身亡;而在此之前,杨寨主出于不知究竟什么原因,亲手将沈若寥的武功废掉。
无论如何,最开始,姚表完全相信了沈若寥所说的一切。他留下他来,吩咐姚府上下像待自家少爷一样待他。然而没过一个月,他便开始察觉到家人对这个少年的冷淡和鄙夷,以及沈若寥身上日益严重的孤僻和自卑。突然有一天,他回到家里,才发现寥儿已经不辞而别,全家上下无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除了珠儿,也无人关心。
为此,姚表至今仍在责备自己。他总是太忙,忽视了这个从小封闭深山,在缺乏母爱,父训苛酷的环境中长大的少年;他遭受不幸,走投无路之中来寻求自己的保护,本来已经极度敏感和脆弱;他却没有给予寥儿应有的关怀和照顾,任他的敏感和脆弱加剧放大,才导致他最终的出走。
姚表并不知道,对于沈若寥来说,这些都是他出逃的诱因不假;真正的触发之弦,却是某个寻常日子里,他毫无疑心地走过姚表的院子时,突然听到院中传来何愉的声音。他心觉不妙,悄悄走到拱门边,小心地向里偷看了一眼,正看到何三叔的背影立在书房门口,面对着书房中的姚表,正小声说些什么。
丢了寥儿,姚表在北平街头到处寻找。北平城虽大,对于久居此地、颇有权势的姚大人来说,找个人并不难。他打听到寥儿在几处人家打过杂工,都做不了两天,就被人赶出来,衣食无着,常常跑到城外的土地庙中过夜。姚表很快找到了寥儿,锦衣玉食相诱,请他回家,却请不动。
起初,姚表并没有太在意,心想年轻人不过是脸皮薄,好面子;他到处受气,饿上几天,受累受冻,用不了多久就会想回家;自己只需教训家人态度好些,对寥儿多些关怀和尊重,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然而半年过去,他屡次尝试,寥儿却再不肯回来。这半年中,沈若寥在北平街头的名声越来越响,口碑也越来越差。显然之前用过他的人家都对他极度不满,把话传遍了全城,于是他便再也找不到生计,从而迅速成了一名乞丐,倒是和其他的乞丐打成了一片,成天偷鸡摸狗,遍地耍赖,彻底沦落成了一个声名狼藉的街头流氓。
姚表终于忍无可忍,带了几个家丁去街上寻他,正赶上沈若寥在一个早点摊偷人家馒头,当场让姚表抓了个正着。寥儿见势不妙,手中啃了一口的馒头就向自己打来,正砍在脑门儿上,竟打得姚大人一个踉跄,脑门儿上登时破了个洞,鲜血直流。闯祸的野小子撒腿就跑,跑出两条街去,终究空着肚子体力不支,被姚府的家丁赶上擒住,五花大绑捆回了姚府。
此时的沈若寥,早已不再是当年初出深山,文弱羞怯的简单少年。他满口脏话,粗野无礼,逢人就撒泼犯浑,偷窃撒谎都是高手,更习以为常。姚表思前想后,认为不能再像以前白养他在家,以免加剧他的堕落,最终毁了他一辈子,于是铁下心来,把沈若寥交给姚贵,要管家当他作一名平常仆役,和家中其他仆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挣得衣食。
姚伯伯从此在沈若寥心中转变成了姚老爷。他一面干活,一面继续偷窃;却从来不偷别的东西,一心一意只偷姚老爷书房里的书。姚贵抓住他几次,向主人报告;姚表叫来寥儿询问,对方却当着姚贵手中的证据堂而皇之地矢口否认。姚表本来对寥儿偷书并不以为意,却被对方小小年纪竟能如此泰然撒谎而激怒,于是要姚贵向对待平常仆役偷窃一样惩罚。几次三番下来,沈若寥却不思悔改。姚表被他折腾得头痛不堪,也生了厌烦,便只要管家按家规处置,不必再来烦他,自己不再过问。
于是,便发生了沈若寥泼自己一头粪水的事情。
换作一般人,只怕光训棍就能把这如此大胆犯上的浑小子打个半残,再把这打得半残奄奄一息之人扔到大街上去喂狗。
姚表不是一般人。他在短暂的暴怒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把寥儿单独叫来书房,关上房门,只有他两个人,面对面谈心。他要弄清楚,对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后来,他从管家姚贵那里听得真正原因;原来姚贵因为他频繁偷书,屡教不改,命家丁打了他四十棍子,罚他去做除秽的活,却不料几个共事的杂役取笑他是没落少爷,更欺负他有伤在身,把满满一桶粪水泼到他身上。姚贵无奈之中,只得把几个肇事的杂役赶出府去,又把沈若寥安排到花园干活,算是照顾。结果大管家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不知好歹更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把前账都算到了主人头上,寻机报复。
这些,当时的沈若寥自然是不肯对自己多说半个字的。少年人的倔强与冥顽不灵,姚表深有了解,也并不觉得惊奇。他没有处罚寥儿,对前事既往不咎,却也同时觉得,既然这孩子痛恨这里,他便很难再让他继续在家里呆下去,否则终究是对寥儿不利,反而违背自己的初衷。
姚表于是叫来管家姚贵,要他把寥儿送到药铺去学徒。虽然仍是自家产业,但毕竟是在外面大街上另立门面,跑堂伙计、坐堂郎中等于都是外人,也多少都有些文化,环境总会不一样。
姚贵领命而去,一炷香工夫却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说臭小子刚出门就逃跑了,自己追了一条街没能追上,眼睁睁看着人跑得不见了影,回来又发现身上五十文钞票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寥儿。很快,姚表得到街上的消息,得知沈若寥又回到了乞丐堆当中。这一回,姚大人没有再去街上抓人。自己能想到的办法,他已经全部尝试过,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再把寥儿抓回来,结果还会是一样。倒不如顺其天意,过上一段时间,再看看是否有新的转机。
他没想到,转机确实很快就来了,却来得如此出乎意料。一个月之后,姚表站在洪家酒店门外,惊诧地打量着门口的少年,仿佛从来不曾见过。面前的寥儿身材笔挺,貌如英玉,虽然穿着粗布的短衫坎肩,一身店小二装扮,却干净利落,气质非凡;刚刚还对着夜来香嬉皮笑脸,油嘴滑舌,此时此刻,见香儿跑掉,一个人怅然若失地立在那里,胡同串子的劲头无影无踪,全然不似个寻常店伙计,更像个家境贫寒、怀才不遇的文士。几个月来,姚表已经太过熟悉的是那从头到脚肮脏邋遢,浑顽无赖的街痞形象;即便是一年前,第一次出山到北平的文弱羞怯的寥儿,也不曾留给他此时此刻的印象。或许一切之中最大的变化并不是仪容的整洁干净,也不是腰身的笔挺俊拔,也不是举止的温润内敛——都不是的;他毕竟是沈如风和杜云君的骨血,焉能生来没有这些。姚表真正惊异的变化,是那年轻的脸上,第一次被他活生生地看到了笑容——刚刚打闹之时的大笑,和此刻即便是失落之态,眼神之中仍然遮掩不住的开朗舒心的微笑。
他记忆中的寥儿,何曾有过此刻的自尊与从容?
沈若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见夜来香跑掉之后,悻悻伫立片刻,便又拖着扫帚转身回到了店里。姚表兀立良久,最终没有走进洪家酒店,而是转身默默离开。他曾经想尽办法要给寥儿而没能够实现的一切,此刻却都发生在眼前。他不需要去问是谁如何给了寥儿这一切。他知道答案。突然之间,姚大人只觉得胸中一块巨石已被移开。答案原来如此纯朴,如此健康:原来寥儿真正需要的,只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和一角小小的屋檐,屋檐之下没有主仆内外之分——一个真正的家而已。
转眼间,半年又飞快过去。沈若寥已经通过吕姜,知道了洪家酒店和姚表的渊源。往昔桀骜逆反的少年却并没有再次出走逃离,而选择了留在洪家酒店。寥儿对吕姜充满感激,仿佛一夜之间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再不曾发生任何偷窃撒谎之事,谈吐中也很少再冒脏字;而吕姜也逢人便说寥儿的各种好,言语之间对这个和自己儿子同年的少年人有着无限的喜爱。姚表开始觉得,沈若寥进洪家酒店,好运其实并不是只对寥儿一人。
北平城的传言中,洪家酒店的店小二却依然是个流氓,而且是个很不好惹的流氓。谁要是敢在他家无理取闹撒酒疯,保准会腹泻好几天起不来床。更别想欠一厘酒钱;有道是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家小二就属于那不要命的主,曾经有一次被几个吃霸王餐的客人打得头破血流,一口咬到一个人腿上,任凭对方几个拳打脚踢,死活就是不松口,直到那人被咬得眼泪横流,鬼哭狼嚎,不得不掏钱付账为止。吕姜自从店里有了他,成天提心吊胆,隔三差五就跑到姚家药铺来抓外伤药。
由此看来,沈若寥当街惹恼了燕王的二王子,本不是件新鲜事。
姚表暗暗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收回思绪来,转向一旁坐了良久的女孩子,和善地微笑道:
“香儿姑娘,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从来没有正式认识过。鄙人姓姚,单名一个表字,想来姑娘必不陌生。香儿姑娘的大名,姚某也早就听说过了。洪家酒店的掌柜吕姜经常向我提起您来,说您常到店里帮忙照顾生意,她对此尤是感激。”
夜来香忙回礼道:“大人过奖了;您可千万别对我用‘您’字,香儿受不起。若寥是我的好朋友,姑姑是北平城里第一号好人,帮他们是应该的。”
姚表笑问道:“北平城里的说法,吕姜是第一号好人,沈若寥却并不是姑娘的好朋友。”
夜来香立刻脸红了,有些窘迫地回答道:“那都是无聊的闲话,我跟若寥平日里闹着玩,拿这个开玩笑而已,彼此从来不往心里去,大人也不必当真。”
姚表随意地说道:“姑娘性情直爽,说话不兜圈子,何妨去掉‘大人’的称谓;姚某也受不起。你和若寥年龄相仿,又交情甚厚;他本该叫我伯伯,却因为赌气,非要叫我老爷。你常去洪家酒店帮忙,我就当你也是洪家酒店的一员。姑娘若不嫌弃,可以称呼姚某为伯伯,或者老爷,都随姑娘意。我因若寥缘故,老爷对我来说,和伯伯同义。二者于我一样舒心。”
夜来香微微愣了愣,直率地望着姚表,一双杏眼中透射着聪慧和善解人意,笑答道:“那我就腆脸冒犯,称您为姚老爷了。老爷既不愿生分见外,也请老爷直呼香儿名字。”
姚表笑呵呵点头答应。半年来,他对传说中“荟英楼的小香儿”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天洪家酒店门口,她和沈若寥嬉闹的一幕;那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姚表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轻姑娘家当着满街人的面,竟能和一个男孩子如此大大咧咧,在自己看来,基本可算疯癫和没有教养;传说中她每日在街上“撒野玩耍”,果然丝毫不假。此时此刻,当初的印象却在短短几句交谈中,竟已不知不觉淡却消失。他笑吟吟地转入了正题:
“我叫姚贵请香儿过来,实在是因为这些事情不便于在外交谈。珠儿已经和我说了大概;寥儿惹恼了二王子,姑娘当时在现场,如果还记得清楚,可否将来龙去脉都讲与姚某?知道了具体情况,姚某在王爷面前开口,才能有把握。”
夜来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两颊开始有些发白。
“都是我害的,”她轻轻说道:“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祸事。”
“细说我听?”
夜来香道:“老爷想必知道,这两个月来,若寥每日都到城外河边的小树林里练功?”
姚表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还听说,你每日也陪他一起到城外练功,两个月来天天如此?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夜来香答道:“老爷有所不知;若寥第一天恢复练功,自己一个人跑到城外,日落后被一辆过路的牛车送回来,说发现他晕在树林里。姑姑担心得要命,叫他不要再去,他死活不听,说是拿了老爷的供养,必须听老爷的话,不去不行;所以我就每天陪他一起去练功,怕他出事。”
姚表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早告诉我?两个月前的事情,我今天才知道。是我要他恢复练功的不假。他武功的事情,想必早也告诉你知道。我一直就很怀疑,他的武功其实并没有丢,所以才要他恢复练功,想看看是不是还能捡回来。这并不是一条命令,更没有丝毫逼迫他的意思。至于供养,也是怕他被酒店里的事情分心,不能专注练功,才送些去给吕姜补贴家用;毕竟,家里多口人,而不能帮她干活,对她也不公。这孩子怎么这么钻牛角尖;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练功了,恢复需要细水长流,哪儿能突然间霸王硬上弓,不伤身体才怪。”
夜来香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老爷您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城门还没开就等在那里,出去一练就是一整天,中间没有任何休息,直到城门要关了才回来。就是这样,他还不满意,成天咒骂自己是没用的废物,坚持说他的武功就是彻底废了,说老爷在骗他,说他练功就是自欺欺人。我看他练得刻苦,进步很快,可每次一安慰他他就发脾气,说我什么也不懂。”
姚表无奈地摇头笑道:“他这样想,倒也自然。他父亲在世时,就是个苛求完美的人,对别人苛求,对自己更是严酷无情。——不过,二王子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事情发生在钟鼓楼,而不是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