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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穿帮。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
这才第一天而已啊?!
一瞬间他有点懵逼,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垂死挣扎一下才是。于是他学着唐雅的样子皱起剑眉,“什么意思?”
水银冷漠地盯着他,“你不是唐雅。你是谁?”
唐逸感觉心跳猛地加快了两倍,动作也石化了。被识破的感觉犹如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他只觉地想要咬大拇指的指甲,可是又不能轻举妄动。
他努力提起右边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笑,但是笑得有点儿干涩,“你乱发什么神经?我不是唐雅是谁?”
水银忽然欺身而上,动作迅速得另石化状态的唐逸根本没时间反应。唐逸只觉得那张俊美的脸突然就在眼前放大了,银蓝色的眼睛像要把他吞下去,他的喉咙也突然被卡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还咳嗽不出来,难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水银的声音幽幽传进唐逸耳朵里,轻忽飘渺,却带着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神秘魔力,“你确实跟他长得一样,但你不是他,除了这张脸,你没有任何地方跟他相似。你是谁?是安全部派来控制我的?是他们把你整容成这样的?唐雅在哪?!快说!”
唐逸忽然一拳挥在水银脸上,后者没料到唐逸在缺氧状态下力气还那么大,被打得松了手,银发随着甩头的动作一霎那遮住了脸。
唐逸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好不容易捋顺了气儿,缓缓抬起头看着海妖,眼神锐利,充满威胁之色,“水银,你不要太过分!现在是在执行任务!”
表面冷静非常的唐逸其实心里已经慌成一团乱麻,他也很佩服自己这会儿竟然还没乱了阵脚。而水银也毫不退让地瞪回来,心里其实还有一丝犹疑。
眼前这个男人与唐雅一模一样,连身上的痣的位置都完全相同,他的行动……除了那次突然莫名其妙地阻止十四分队那个叫高彦的人自杀外,也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
但是感觉完全不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与唐雅别无二致,但那仿佛只是一个壳子。他的气息、他那些有些刻意的举止,还有在与他身体接触时显著的僵硬和抗拒。
唐雅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私下的要求,也绝对不会在亲密的时候用任何命令来束缚他,他甚至曾经觉得奇怪,为什么平日里对他严厉的唐雅在私密的时刻那样驯服,简直像是在讨好他、或是在自虐一样。
可是现在,这个人跟唐雅却是相反的。昨晚他悄悄潜入宿舍去找唐雅,这个人最初的表现和他期待得差不多,但是后来的抗拒就越来越明显,那不是欲拒还迎,简直像是有点儿怕和他接触似的。而且,他还在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对他下了“命令”。
他们曾经约定过,在那个房间里,是没有主人和仆从的区别的。唐雅会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不会用职权来压制他。而向来信守诺言的唐雅,确实做到了。
可为什么受了伤回来,他就像是忘了那个两人耳语过的誓言一样?
但是水银希望相信,这是真的唐雅。所以即使心中生疑,他也还在说服自己。不是说唐雅因为有一段时间呼吸停止导致脑部缺氧造成了损伤么?可能是失去了那段记忆吧?
可即使这样说服自己,怀疑一但种下,只会生根发芽,越来越繁茂。水银开始密切关注“唐雅”。他发现队里其他人对唐雅的态度也变得很奇怪。曾经那样信任依赖唐雅的队员们变得有些冷淡,最离谱的是鹤田。要知道鹤田对唐雅的命令一向是当做安全部的直达命令一样虔诚执行的,可是现在却对唐雅没有丝毫尊重,即便没有颐指气使,却也把他当做不存在,做决定的时候没有任何一次问过他的意见。
这不是太怪了吗?如果不是所有人突然都脑子出了问题,那就是唐雅本身有问题……
还有高彦那件事……唐雅虽然也曾反对过一旦被感染就自尽这样的传统,但是自从见识过一个前任十五队队员变异的过程后便转变了想法。现在怎么又变回去了?
还有他身上的气味……虽然很相似,但……总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区别。
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味,是不会变的。
疑点堆叠,水银心中猜到了答案,却又不想相信。他一直压抑着,直到现在,找到了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可是,说不定真的是自己太多心了?说不定唐雅只是受了伤忘记了一些事,脑部受到创伤后性情大变的例子也不少啊?其他人,可能也是因为唐雅的性情变了才觉得他陌生?
水银真的希望,面前这个人就是唐雅,就是为了这一点希望还坚持着最后一丝相信。只要唐逸不承认,这幻觉就不会完全破碎。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唐雅真的死了,他还要为了什么目的活下去。
唐逸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直觉不能承认。他稍稍放软语气,认真地望进水银的眼睛,做出自己最真诚的表情,“他们说过,我头脑因为缺氧受到了一些永久性创伤,可能跟以前的我不太一样。你觉得我奇怪,也很正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迟迟不让你和我见面。有什么事,我们任务结束再说好吗?”
他也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了,但还是抱着多走一步是一步的侥幸心理,暗暗捏了捏汗湿的手心,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水银还是用森冷戒备的目光盯着他,但唐逸察觉到海妖的一丝动摇。就在此时,诺兰的呼叫声应景地从腕表中传出。
“我在底层库房发现了一个幸存者,精神很不稳定。所有人尽快下来集合。”
唐逸呼叫高彦与他在一楼见面,然后看了水银一眼,径直经过他身边拉开门,“来吧。”
其实他心里恨不得奔下楼抱住诺兰舌吻……那个金发肌肉男怎么能这么善解人意?!
水银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还是转过身来,跟着唐逸一路直奔一层。研究所的内部结构错综复杂,许多洁净而曲折的走廊相互勾连,没有灯光也没有阳光,一片漆黑的甬道中只有铠甲本身发出的淡淡微光和唐逸的枪上的电筒照明。唐逸一路看到了很多厚实的铁门,只有在大概与视线平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可以拉开的窗口,就像关押着什么东西的牢房一样。唐逸拉开了一个往里看去,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是空的。
水银忽然抬起头,似乎谛听着空气中什么声音。唐逸也跟着紧张起来,“你听见什么了?”
水银说,“我不确定。”
此时身后传来咣咣咣的脚步声,是高彦和他的海妖跑了过来。
高彦的脸色红润,气色很好,脚步也稳健有力。唐逸留了个心,他记得利维坦病毒感染初期的患者身体状况会比平时好很多,而且精神容易亢奋。虽然不能仅仅因为这个加以判定,不过也很可疑。
不论如何,就算感染了,也要三天左右才会有症状出现。只希望是他想太多了,或者对方气色本来就好。
“幸存者呢?”
库房在走廊尽头,被一个高大的储物柜遮挡着,十分隐蔽。诺兰靠在门口的墙上有点不耐烦地抽着烟,唐逸凑过去,看到这房间其实十分狭小,两侧都是架子,堆着一些箱子和破旧的医疗器械。电筒的光晃进去撕裂黑暗,照出一张惊恐扭曲的脸。那个人神经质地用手遮挡着光源,身上研究员标志性的白大褂显得脏兮兮的,袖口和胸前有一些可疑的红色痕迹。
忽然一阵机器开始运转的隆隆声从虚空中传来,紧接着所有墙壁都亮了起来,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大楼瞬间灯火通明。看来是bob找到了电房。
然而那个储藏室里的男人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往里面又缩了缩,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见谭医生还没到,唐逸先小心翼翼地往储藏室里踏了一步,喊了声,“喂!”
那人身体缩了一下,头顶栗色的卷发头发一直在抖。
唐逸看了诺兰一眼,“他怎么了?”
诺兰烦躁地说“鬼知道?找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
唐逸蹲到那人面前,“喂,我们是海妖战队的,你不用怕。”
“没用的……”那个人忽然嘟哝了一句,声音沙哑,充满绝望,“我们全都得死在这儿……”
唐逸翻了个白眼,这儿连个人影都没有死个毛啊?这种搞科研的人没见过世面,屁大点儿事儿就一惊一乍,他见得多了。当年在陆军的时候有一回护送一个研究员去第四基地,结果路上遇到一股子叛军游击队袭击,那个研究员当场就吓尿了,害得他们排洗了一星期的飞机座。
唐逸叹了口气,决定转移话题,“唉,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他从腕表中投射出朴世煥的照片,那研究员从胳膊肘的缝隙间露出一只眼睛迅速地瞟了一眼,点点头。
“他在哪?”
那个研究员没有回答问题,却反问了一个更诡异的问题,“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个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