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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难怪蓝修竹想揍他,这话蓝子青不是第一次说了,上次就想揍了。
枫麓村的田地,大都贫瘠得吓人。几年了,就没一年好收成,要不然枫麓村也不会成为县里著名的贫困村了。
农事可是村民们的头等大事,每年的收成便是他们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但田地不争气,村民们真是没辙。
邢党长见蓝修竹要动粗,连忙笑着抓住他的手。
“邢党长,让我管教管教这个臭小子!”
“蓝老弟,急什么,且听听子青他怎么说……”
蓝修竹见邢党长不像在开玩笑,白了蓝子青一眼,把草鞋扔在地上,背过身去。
“二虎,你来得正好,来来来,一起讨论讨论!”
李二虎刚才去自家田地里拿了把扁担,又来客舍里挑肥,刚到门口,便被邢党长一把拉进门来。
“咋了?”李二虎问道。
蓝修竹没好气地把蓝子青刚才吹的牛给李二虎复述了一遍,李二虎听得直想笑,其他事他不敢说,种田这件事,他自认为在枫麓村称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了。
“青子,依二叔看啊,怨不得你爹要揍你!”李二虎显然站在蓝修竹一边。
邢九妹见大家都不看好蓝子青,有些急了:“李二叔,为什么啊?子青哥哥这想法不是挺好的吗?”
“邢姑娘,这想法固然是好,却是空想啊。这么跟你说吧,能说出这话的,十有八九跟你一样,一看就是没下过地的。”
这话给李二虎说中了,邢九妹一双小手细皮嫩肉,如葱似玉,平日时除了做些女红,他爹哪舍得让她下地干活。
“咱村这地啊,我是真没辙了。这些年我能想的办法全想了,人粪也上过,牛粪也买过,连什么号称秘方的油麻、绿豆黠①、烂草,能用的我通通全给用上了,但这地就是肥不起来。这么多年下来,我是没脾气了。”李二虎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别说什么轮作复种,什么两年三熟,咱村这地一年能有一熟,咱就偷笑了。青子啊,你这想法,二叔跟你说,绝对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蓝修竹也道:“可不是,咱村为了这事,年年祭土地爷,没一年敢落下。土爷都没法子的事,就你这臭小子还敢夸这海口?”
李二虎和蓝修竹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农作好手,他们都这么说了,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邢九妹听了两人的话,有些担心地看了蓝子青一眼。
“爹,土地爷那么多地要管,不一定能顾得上咱们村的。他不管的事,只能我来管管了。”
“反了你小子,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蓝修竹怒骂道。
邢党长脸上却是露出笑意,道:“蓝老弟莫气嘛。子青,这事要不你给说说,若是能说出个道道来,你爹他兴许就不生气了。”
“邢党长,前些日子乡亲们收稻子的时候,我特地跑到田埂里瞧了瞧,那些稻子植株普遍瘦小,分孽也少,叶片暗绿暗绿的,明显是缺磷。”蓝子青收起嘻哈的神色,认真地解释起来,别人怎么看都行,但一定得把邢党长给说服了,擒贼先擒王啊。
“磷?”李二虎诧异地问道。种了半辈子地,从没听说过这东西。
邢党长却是双眼一亮:“书上多言,久血为磷,子青你说的可是这个磷?”
蓝子青愣了一下,连忙叫道:“正是正是,正是这个磷!”
他正有点发愁怎么把氮磷钾这些化学知识说给古人听,没想到原来古人其实在这方面已经在探索了,这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这久血为磷跟自己所说的磷,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回事,不过难得有现成的古代理论可以攀附,他当然乐得坐顺风车。
邢党长沉吟片刻道:“我记得西晋张华所作的《博物志》里,有一篇‘杂说篇’,里面曾经提及过,‘斗战死亡之地,其人马之血积年化为磷……’”
蓝子青一拍大腿道:“对了,就是这个磷!邢党长,你果然学识渊博,通古博今,我对你的佩服有如滔滔江水……”
邢党长得意地哈哈一笑:“子青,那你再说说,这磷有什么用?”
“磷的用处可大了!作物生长需要多种元素,这磷便是其中一种。据我的推测,我们村的田地便是缺磷,这磷在粪肥或其他肥料中含量甚少,所以乡亲们虽然勤劳,却没有对症下药,才导致这些年,没有一年收成好的。”
这些理论在古人听来虽然闻所未闻,却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李二虎听蓝子青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陷入了沉思。
邢九妹崇拜地看了蓝子青一眼。子青哥哥懂的东西真是又杂又多,跟她这古骨老爹都有正经话题聊,还聊得如此深入,外人插不上话都,让她又是佩服又是好笑。
“子青,那这磷,要从何物中获取?”邢党长想了一会,终于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骨头。”
“骨——头?”
“对,但要磨成粉,土壤才能吸收。”
邢党长捋了捋胡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是牙粉吗?”蓝修竹忍不住插嘴问道。
蓝子青点了点头:“从成份上来说,牙粉是完全可以的。”
邢党长担忧地道:“但是我们村的田地全算上,起码有数千亩之多,这得需要多少骨头啊?有了骨头,还得磨成粉,费时费力,若是数量小一些,或是时间长一些,那还好说。可再过几天便是十月了,若要种冬麦,最好在十月结束之前便要播种。这么多的数量,只怕在短时间之内……”
“是啊臭小子,我们村田地这么多,你就这一双手,还能掀了天不成?”蓝修竹没好气地骂道。
蓝子青目光望向官道对面的钱家客舍,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莫要担心嘛,办法只要肯想,总是有的……不过这一两日,我怕是得去一趟县里。”
邢九妹一直没插话,一听说蓝子青要去县里,马上紧张地问道:“子青哥哥,你要去多久?”
“很快吧,顺利的话,半日便回,怎么了?”
“没什么。”邢九妹小声嘟了一句,她最好天天都能见到子青哥哥,这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了。
邢党长有意无意地看了邢九妹一眼,邢九妹的小脸蛋马上变得有些红润,老爹真是讨厌。
邢党长老脸却有些兴奋:“子青,你这法子,倒真值得一试。你不知道,每年为了帮乡亲们争取少交点税,我在县里头受了多少白眼,唉……这次若是真能成功,我们村便能一举翻身了。不行不行,我这就去让村民们先把种子什么的先备好!”
邢党长向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扔下这么句话便兴冲冲地回村了。
李二虎对蓝子青的理论却是半信半疑,只听得他跟邢党长两人掉了半天书袋,净是些自己没听说过的东西,话都插不上一句。
他摇了摇头,还是挑肥去吧。
“爹,我们村在县里是著名的贫困村吗?”
“可不是,就因为赋税这事,邢党长每到年底都发愁!这么多年,本该是我们村民受的脸色,全让邢党长一人受了,唉,邢老哥也不容易啊!”
“爹,没事,今年我一定得帮着村里,把这顶臭帽子摘掉,让邢党长也扬眉吐气一回!”
“嘁!你小子就是个惹事精,这钱首财那边的事还没了,又给招出这事来,唉!”
“爹,这两件事一点也不矛盾,说到底还能算作一件事呢!”
“你就扯吧!”
蓝修竹数落了他几句,也回村去了。他打心眼里不信蓝子青这些理论,想了想,还是多煮些骨头去吧,多弄点牙粉,乡亲们口袋里也能厚实点。
他们一走,豆腐六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见邢九妹也在,便找了个借口,把蓝子青拉到房间里说话。
“大侄子,我照你说的,那把方子和肥皂全给王六了。那王六乐疯了,果然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又给了我三贯铜钱。”
“是吗?太好了,六叔,你做得很好。”
“大侄子,说实话,我糊里糊涂的,平白无故便得了五贯钱。你……你真神了!”
“哈哈,你应得的,钱家的钱,千万别客气。不过看来,我现在便要上县里头跑一趟了!”
【注释】①黠,此字应作上艹下黠,打不出来,意为植物的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