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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总是匆匆,佚名湖两岸的柳枝不觉又萌发出一轮嫩绿的新芽。中和完成毕业论文答辩,走出主楼,离下午毕业照相还有一段时间,他决定去顾教授家作别。
石径小路上幽深宁静的气息,中和已经十分熟悉。青苔从石缝间重新滋生出来,默默烘托着日渐喧闹的野花,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
给中和开门的教授正系着围裙,他双手油滋滋地张着,脸上有如沐春风的得意:“我知道你要来,饭菜刚做好。”
“费心了。”中和知道教授的预感和脾气,也就不再客气。
两人分宾主落座——教授坐在比较结实的太师椅上,中和则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条腿加固过的木纹方凳上。大抵有恋旧的癖好,家里任何物件无论如何陈旧地不堪回首,顾教授都决然不肯换掉。此去经年,门还是那扇门,屋还是那间屋,只是愈发残破了。其中缘故,教授只跟中和透露过,那上面有他妻子和儿子的味道。
招待中和的菜肴都是家常类别,一盘豆腐烧鲫鱼,一盘贵妃鸡翅,一盘苜蓿肉片,一盘风味凉菜,口味也偏淡,中和却吃得津津有味。
“中和,毕业后有什么想法。”
“我想去参军,历练自己。”
“好啊,年轻人就该多闯荡闯荡。”
“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的。”
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中和说:“吃完饭,我给你看样东西。”
“是什么,我吃完了。”中和放下碗筷,疑惑地望着那张憔悴而神秘的脸。
教授起身一把拉开客厅后窗上厚重的布帘:“给你看看真正的人类智慧——高科技设备!”
中和凑到近前,只见窗台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不禁哑然失笑:“这就是您的高科技?”
“这是微生物培养基。”教授挪开两个最碍事的玻璃瓶子,将窗子生涩的门锁费力地拉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窗外本是一片寂静的绿地,能够隔着远处繁茂的柏树,望到大学主建筑群堂皇的仿古楼顶,可窗户打开后竟是一堵高墙!
“我的障眼法。”教授孩子似得不无得意,他边说边跳出窗外,然后径直走入那道光幕墙,中和紧随其后。墙中藏有一条旋转暗梯,梯道两侧是五色变幻的虚拟隔壁,中和去触那些光影,指尖所及却倏然不见。两人在流光中拾级而下,不多时便进入一间暗室,与教授杂乱不堪的住处相比,简直别有洞天。
暗室并不昏暗,而是光亮得纤毫毕现,形状像一个罩着盖子的圆盘。一台巨大的海螺型机器银光闪闪、无声无息地倒悬在屋子中央,两侧呈弧形对向排开信息流动的透明仪器,使人仿佛置身未来世界。
顾教授脱下围裙,换上实验室的白大褂,步履从容地走上仪器台,整个人立刻精神焕发地令中和不敢相认。
“世界是能量构成的,事物之间虽然外观各异、质地不同,比如这颗雨花石和这枚黄金珠。”教授从两个雾气弥漫的光纤盘中各拿起一样圆形的东西,相互碰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但从能量角度看,它们只是结构形态不同,那么,我们只要改变能量形态,便能将雨花石变成黄金,也就是‘点石成金’。”
在中和惊异的注视下,顾教授将左手的雨花石放在海螺型机器下方的一只光纤盘里,光纤盘自动上升与机器扣合一体,通过透明的盘子,可以看到雨花石水浪般的淡黄色斑纹。这时,从暗室地下传来阵阵轰鸣声,巨大的“海螺”随之渐渐加速直至高速旋转,光纤盘中的雨花石却始终纹丝不动。忽然,只见金光一闪,“海螺”转速逐渐慢了下来,随后光纤盘脱落,降回原来位置,奇迹发生了——那枚寻常不过的雨花石已变成一只灿然夺目的金珠!
中和兴奋而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小心翼翼地从教授手中接过它,放到比重测试仪上,“滴”的一声,读出的数字是19.32。
顾教授深情而幸福地拍了拍能干的“海螺”,如同当年秦昭襄王爱抚着和氏璧:“‘点’出来的黄金纯度都是24K的,这台能态转换机内部有99.99%纯度的黄金标准样本。”他顺手把金珠放进雾气萦绕的光纤盘,“我们知道万物的本体是能量,具有由能量构成的实体形态,对此我们称之为‘能体’,以取代并不严缜的‘物质’。从传统科学角度看,能体由层次不同的分子、原子、质子等单位组成,但在量子力学层面,当我们以普朗克量度进行衡定时,一切事物只是一种闭合的能量弦,这就是超弦理论。”
中和平日积累的理论物理知识,此时派上了用场:“我听过这个理论。公元时期的科学家们发现微观粒子的能量是断续而非连续发出的,这直接促成了量子理论的诞生。‘量子’的含意是‘一个量’或‘一个离散的量’,如同人民币的最小单位是‘分’,足球只能一个一个地买,事物与能量都不可能无限分割。为解决存在的基本形态问题,当时的物理学界进一步提出了超弦理论,认为事物基本单元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弦的闭合能量圈,称为闭合弦或闭弦,闭弦振动便会产生各种微观粒子以致宇宙万物。”
顾端对中和的自若的谈吐和丰富的学识十分欣赏,他不露声色地问:“那什么是普朗克量度?”
中和读过艰深的物理学及宇宙学著作,常识性问题自然不在话下:“弦理论中,空间和时间皆为离散而非连续结构,具有各自的极限值:空间的最小尺度为10E-33厘米,称为普朗克尺度;时间的最小值是10E-43秒,称为普朗克时间,时间和空间皆低于极限值就会融为一体。在普朗克量度下,开弦就是一段线,闭弦就是一个圆圈,每一个弦片携带的都是一份一份的能量,‘能量弦线’由此成为大到宏观宇宙,小至微观粒子的所有事物的最基本单位。”
教授赞许地点点头:“好的,‘点石成金’的秘密就在这里。每种事物虽然都由能量弦构成,但能量弦的排列组合并不相同,如果我们以足够强大的能量场使它们重新组合,就可以从能量结构的根本上改变事物性质。这一技术基于超越时空的普朗克量度,因此叫做‘超时空转化’。”
“这需要巨大的能量,您从哪得来的呢?”
“你问到关键了,‘超时空’的核心是能量的来源与控制。咱们的脚下有一个武器级核反应堆,为实验提供所需的高强能量。”顾教授解释了中和的疑问,以及刚才隆隆声的出处。
中和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武器级核反应堆用的是武器级的铀矿,太难得到了。”
教授指了指光纤盘里黄澄澄的金珠:“这就要靠它们了,我用石头和能量把它们做出来,然后用它们去换铀矿,由于纯度极高,买卖一直不错。”
中和像是想起了什么:“是那天送快递的人吗?”
教授一怔,很快回答:“是的,当时怕你多心,没说实情。他的铀是高档飞车的动力铀,质地不错,稍加提纯就可以了。”
“他从哪弄到的?”
“这就不清楚了,不是军队物资,就是顶级飞车的配备,来头不小啊。”
“如此先进的实验室与核反应堆是怎么建成的,又为什么建在这?”中和环视四周,拍了拍“海螺”的壳壁。
教授语气中不无感慨:“这是一项秘密工程,当年为了它,我们老哥仨可是费尽心血,是泽武校长挪用公款建起来的。设在地下主要是安全考虑,也方便我的科学研究,如今只有咱爷俩知道这地方了。”
中和此时理解了建平对他们的矛盾看法,追求理想既要抬头看天,又要低头看路,否则只能如这间密室,沉睡在鲜为人知的地下,当然,两者或许从来难以两全。
从顾端的目光中,中和却只读到自信,听他继续说道:“但都值!有了这套设备,才能让人类的科学和智慧向前迈进一大步,如今我们不仅可以‘点石成金’,还能‘无中生有’。”顾端左手在操控台上一抹,暗室一侧缓缓降下一道隔墙,右手从实验台上拾了张白纸递给中和,“你随便写几个字。”
中和想了想,写下“时空”两个字,还特意极其轻微地在纸上划了一道痕迹。
教授将字纸平放在“海螺”侧壁上印有“输入”标记的地方,致密无隙的外壁如融化般无息开启,自动将纸张纳入后,又无痕闭合。然后他引着中和转到隔墙后,一脸神秘地凝视空中的一个地方。
“是穿墙实验吗?”中和被莫名的气氛弄得有些紧张。
顾端摆摆手,轰鸣再次响起,奇迹再度发生——一张白纸从空中的一点突然展开、飘然落下,中和不由自主地捧在手心,上面的字迹正是他刚才所写,那道划痕也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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