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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有汽车鸣笛,三声长笛,似乎是路被堵住了,车主的烦躁催促,婉澜到窗边看了一眼,面带微笑地出了书房,往客楼上走。
寒衣跟上巳已经将杰奎琳的东西收拾好了,两个大箱子摆在那里,婉澜过去看了一眼,打发人将箱子送去车上,又叫他们去收拾谢怀昌的东西。
两人惊悚地看着她:“太太……太太连二爷都赶出去了吗?”
婉澜哭笑不得:“二爷只是去那边住一阵子,那位洋小姐也是,她嫌老太太闹腾,这家里又没几个人会说英语。”
或许是寒衣刚才在婉澜那里得了好处,上巳这会也急急忙忙地过来,想要附耳嗯婉澜说悄悄话,婉澜没听她的,又往楼下看了一眼,对上巳道:“我要下楼一趟,你去老太太屋里,把曼小姐叫出来,让她上院子里去见我。”
寒衣洋洋得意,对上巳道:“瞧瞧,太太那可是正经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小姐,怎么能被一个卖唱的给拿住?瞧着吧,那卖唱的以后日子要不好过了。”
上巳准备去陈夫人屋里叫苏曼了,她被刚刚苏曼的做派吓住,虽然有婉澜撑腰,但还是觉得有些胆寒。
寒衣催她:“快去呀,她对你印象可好得很呢,起码比我好,她肯定不会难为你。”
上巳手心里冒汗,瞪了寒衣一眼:“你个小蹄子,从太太那里得了好处,就来挖苦我了,行了,我承认我没你有骨气,行了吧?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卖唱的方才的德行,我要跟你似的,闷葫芦一个,咱俩现在早被她拿来立规矩了,我是救了你一命,你懂什么。”
寒衣笑嘻嘻的:“好啦,我谢你,成不成?我的上巳姐,太太人都到院子里了,你还不去,到时候耽误了太太的大事,我看是谁倒霉。”
“太太的大事耽误不耽误,我都已经倒透霉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敢松懈婉澜的吩咐,在陈夫人门口吸了半日的气,才伸手敲了门:“太太在楼下,请曼小姐下去一趟。”
苏曼对陈夫人笑得温婉:“兴许是要问那个洋小姐的事情,妈妈请放心,我一定把这事情办妥了。”
陈夫人恨恨道:“人回来,也不知道先到我这里来请安,什么家教。”
苏曼轻轻拍着她的背:“您先前不也说了么,她母亲那个刻薄样子,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不过妈,您听我的准没错,待太太好点,这样大哥才不会同您闹矛盾。”
陈夫人登时大怒,拍着桌子嚷道:“反了天了!这年头当婆婆的还要讨好儿媳妇,才能在儿子家里过好日子吗?那个孽子要真为这么个毒妇苛待我,我就摁他到他爹坟前去问问,问问他到底长良心没有!”
苏曼微笑着安抚她,似乎是有意晾着楼下等她的婉澜,足足过了两刻钟才施施然下楼,见婉澜,又是一脸伪善的笑容,不等她开口就连连道歉:“太太,真对不住,老太太粘人粘的很,一会身都脱不开,您有什么吩咐就赶紧说,我这还急着上楼呢。”
“那我不耽误你,我就长话短说了。”婉澜坐在亭子里,也是一脸和善,“你替我照顾我婆婆,我心里其实感激的很,这话,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你说过。”
苏曼急忙摆手:“太太说哪里话,伺候我自己的母亲,这不是我该做的吗?”
“好,我不同你计较这些口头称呼,”婉澜微笑道,“我只是惦记你,你这年龄也大了,岁月蹉跎不起,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家,我做主来给你许婚。”
你终于坐不住了,苏曼在心里冷哼,七年前我一腔诚意想要伺候你,指望着来日我进门,咱们姐妹能正经相处,但我那时的心意被你弃之如敝履。现在老太太的态度已经明显的不能更明显,谢婉澜,你竟然还做梦将我赶出去?
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笑得愈发甜蜜:“这怎么敢劳动太太操心呢?我妈那边好像有打算了,长辈在跟前坐着,这件事,咱们还是听她的吧。”
“我不委屈你,我先前也说了,以你的才华心窍,若失去演电影,必要成为荧幕留名的人物……就像今天胡蝶。”婉澜从容不迫地微笑,道,“只不过你一心都在给人做妾上,白白浪费了这一副七窍玲珑肝……”
她故意顿了顿,感叹一声:“真是可惜呀,我至今想来,都觉得可惜,瞧瞧胡蝶的今日,听说就连东北那位少帅,都对她倾心得很。”
苏曼脸上和煦的表情开始渐渐干枯扭曲,从她这张脸上,婉澜就能知悉她心中所想,当即将语气放的更加和蔼:“但人各有志,你既然急着结婚嫁人,那我就替你物色一个好人家,起码……不做妾。”
“我妈给我安排的人家,也不会让我做妾。”苏曼咬着腮帮子道,“太太就别操心了。”
“那真是可惜。”婉澜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就说另一件事了。”
她转过头,盯着苏曼的眼睛:“你觉得这府里,太太听老太太的,老太太听曼小姐的,是吗?”
苏曼完全没有想到那两个丫鬟会在她立威之后立即去向婉澜告状,更恨的是她自己,被婉澜问到脸上,竟然会有做贼心虚之感。她将腰背挺地更直,下巴抬起来,趾高气扬地看着婉澜:“哎呦,最后一句就是瞎说了,我跟太太一样,都得听老太太的。”
“你想错了,”婉澜忽然抬起手,抿了抿自己鬓边的头发,“太太从来没听过老太太的,这府里的主子有两个,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太太。”
她说完这一句,立刻将脸转过去,似乎在也不愿意看到她一样,苏曼心里又堵又恨,正待反驳,眼前却突然一黑,紧接着整个人便被装进麻袋里去了。
两个壮汉手脚利落地将麻袋倒转过来,在袋口处拿麻绳绕了,又打上死结。一个穿黑绸长衫的男人充婉澜鞠躬,笑道:“太太可真会办事。”
婉澜这才笑着转过头来,道:“怎么,和你脾性?”
那男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胸前纽扣上挂怀表链,左手还捏着一柄折扇,看来文质彬彬,像个饱读诗书的才子。
“岂止是和,连我都佩服,”那人道,“太太要是个男人,没准咱们还能当同僚。”
婉澜朗声笑起来,连连摆手:“要真成了同僚,你就该嫌弃我了,我胆子小,见不得什么场面。”
男人也大笑出声,冲婉澜拱手:“那太太还可以当军师嘛。”
他们在这一言一语聊得开心,麻袋里的苏曼却像是将将反应过神来,忽而开始挣扎大叫,其中一个捏麻袋的汉子似乎颇为不耐,在麻袋上踢了一脚:“真麻烦,还不如早先把嘴塞了。”
婉澜从怀里掏出一沓法币:“这位壮士真是个直爽脾气。”
跟她说话的男人笑眯眯地接了钱,转手掖进袖口里:“就是沉不住气,叫太太见笑了。”
苏曼在麻袋里大喊大叫:“谢婉澜!谢婉澜你放开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告诉你,一会老太太见不着我,有你好果子吃!”
婉澜摁了嗯额角,冲那壮汉一笑:“其实咱们求个清静,也不一定非要塞嘴巴嘛。”
她又抿了抿鬓角,顺便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人都装进去了,难道还要再放出来塞嘴巴不成?”
那壮汉见她出手阔绰,有意讨好,此刻便咧嘴一笑:“还是太太注意多。”
他说着,单手将地上扭动不停的麻袋捡起来制住,冲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干脆利落地手起棍落,麻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再无声响。
“照之前说的,卖到南洋去,”婉澜道,“我婆婆喜欢她,我也不做什么恶人,就放这一句话给你们,卖到南洋去,地方随意,也算是我做个功德,饶她一命。”
那黑衫书生便冲婉澜拱手:“太太真是个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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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原名胡瑞华,出生于上海,祖籍广东鹤山,民国第一美女、中国早期最著名的女演员,横跨中国默片时代和有声片时代的电影皇后,被誉为“中国的葛丽泰嘉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