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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镯听了何未染的话,非常在意,她向来坚定认为与阿宴的姻缘乃是上天的旨意命中的注定,谁也不可违背,如今这份信仰在何未染口中竟成了过于执着的错误后果,这让她不能不心生愤懑。
“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为嫁她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她为救我而取了河妖的性命,这本就是天意。她不接受我,那是因为她没有想明白。等她想明白了,就会和我在一起。”
何未染紧紧盯着苏青镯,眸光深刻:“但如果,她永远都想不明白呢?”
李苦儿也小声帮腔:“我也觉得河神大人不会想明白。她那会儿说被人追的时候,模样跟后面有鬼似……呃……当我没说。”妈呀,这个苏青镯不就是个鬼么?
苏青镯瞪了李苦儿一眼,又对着何未染辩驳:“只要让我找到她,她一定会喜欢我的!”
李苦儿低头暗暗翻白眼,心想三百年前的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哪里来那么大的口气。最最重要的还是河神大人是女的,苏青镯也是女的,河神大人怎么可能喜欢同是女子的她?
“你想让阿宴喜欢你,那么……”何未染放缓了语速,面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你喜欢阿宴么?”
“我自然是喜欢她的。”苏青镯答得毫不犹豫,话语里还有对何未染提问的不满。
“你喜欢她,是因为她在你危难之时恰好来了,救下了你?或者是那一年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何未染问。
苏青镯一时语塞,说不出来。
何未染接着道:“若说这两个理由都不是,那你的喜欢只不过是那场错误亲事带来的错误自觉,所以,你并不喜欢她。既然你不喜欢她,那么,为什么要强求她喜欢你?不若放下这一切,放她自由,也放自己自由,岂不两全?”
苏青镯眉毛越蹙越紧,眼中神情却越来越迷茫,她后退两步,坐在井沿上,低声喃喃:“我要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何未染见她这样,也不再多说什么,叫李苦儿带阿葵进屋去。李苦儿看看坐在井边痛苦思量的苏青镯,哀叹院子里坐个女鬼算什么事,后半夜还能叫人睡得着么?何未染看出她的踌躇,还是拍拍她的背催促她进去。
李苦儿乖巧点头,又问紧贴在她旁边的阿葵:“阿葵,你以后是要睡到屋子里呢,还是和以前一样长在院子里?里面还有一张我小时候睡的床,你现在睡正好呢。”
阿葵没睡过床,觉得新鲜,兴奋地吵着:“床!床!我要睡床!”
李苦儿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姑娘一起住家里的屋子简直太热闹,最起码,她不会觉得孤单了,尤其是容易冒出千头万绪的夜晚。不过,要是何姐姐也住在这里就更好了,她不禁脑中幻想,想完了又觉得自己可笑,人家好端端的王府不住,凭什么来挤这个小房子。
她给阿葵收拾床和被褥,阿葵在书房里东张西望,摸摸这本书,翻翻那本书,一个字都不识得,觉得十分无趣。何未染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看院子里的苏青镯,扭头瞧见阿葵嘟着嘴恹恹的模样,便拿了一本书出来给她。
李苦儿手上忙活着,还探着脑袋去瞧,是本叫《百木千草》的书。阿葵接了来胡乱翻了几页,都是草木的图画,也没几个字,顿时生了兴趣,欢喜得不成,指着上面的草木一个一个辨认,竟多是认得的,还连带说出了它们的用处和生长喜好,倒是出人意料。当她翻到葵花那一页,更是开心了,一边说“这不是我吗?”,一边嘿嘿嘿笑得十分呆傻。
李苦儿觉得这个花灵真是天真可爱,又不得不叹服她对世间草木的谙熟,默默盘算着过几日请阿葵指导她种田,应能得个大丰收吧。
铺好了床,李苦儿叫阿葵来躺躺看,阿葵噌噌噌跑过去,踢了鞋子就滚进被窝里,新鲜地眨眼啊眨眼,笑道:“哎呀躺着好舒服,人就是这样睡觉的呀?你们凡人也挺会享受的……”
这是什么话?总不能站着睡啊。李苦儿想着,给她掖好被角,挤挤眼睛道:“还要把眼睛闭上。”她想了想,心里不大确定,又转头问何未染:“何姐姐,花灵需要睡觉吗?”
何未染看看阿葵,眼睛是闭上了,嘴还咧着笑呢,睫毛一抖一抖的哪像要睡觉的样子。
“应该能睡的吧。”听起来一点也不负责任。
李苦儿却深信不疑,戳戳阿葵的脸蛋道:“那你乖乖睡觉噢,我跟何姐姐也要去睡了,明天早上见。”
阿葵闭着眼睛点头:“去吧去吧。”
两人回了卧房,灭了蜡烛继续睡后半夜的觉。李苦儿一下子睡不着,特别是想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为情所困一个想不开就极有可能走火入魔的女鬼,心里就更毛了。何未染今天在是还好,但是明天何未染回府,这个女鬼还不走怎么办。想到这里,李苦儿担心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怎么,睡不着?”何未染转了身面向李苦儿,仿佛在这漆黑的夜里,能看见她的脸。
李苦儿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小颤音,听起来十分可怜:“何姐姐,那个姑娘要在我家呆多久啊?是不是河神大人不来,她就不走了?”
“你害怕?”何未染问。
李苦儿忙不迭点头:“我怕她由爱生恨到房里来掐死我报复河神大人……哎呀呀吓死人了我跟河神大人也没多大关系啊根本报复不到啊。”
何未染伸手弹了她脑瓜子:“是啊报复不到啊你不是挺明白么?她又不是什么恶鬼,生前那般良善的人,死了也坏不了。”
“真的么?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那位姑娘是一根筋啊,保不准为了河神大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别怕,阿葵会保护你的。”
“阿葵啊………………”李苦儿满心失望,嘀咕着:“我想听的又不是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何未染抬了抬眉毛,问。
李苦儿不说话了,她想告诉何未染,阿葵这么小小的一个抵什么用,有你保护我才不怕啊,但是又实在不敢说出口,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何未染等了一会儿,见她一个字儿没蹦出来,隐隐明白了她的小心思,放软了声音问:“要我陪你?”李苦儿还是没吭声,她又道:“那我陪你,直到苏青镯离开为止。”
李苦儿心里暖洋洋,还是强压了喜悦的情绪,十分矜持地“嗯”了一声。
“这下没什么好担心了吧。”何未染话语里有笑意:“都会跟我赌气了,不得了了呀,快睡吧。”
李苦儿绷不住了,羞赧地笑着撒起娇来:“我才没有赌气呢,何姐姐你总是冤枉我。”
“好吧,就当你没有赌气吧。”这话一点儿也不走心。
李苦儿独自别扭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件事,又与何未染说话了:“何姐姐,你真的不知道河神大人上哪儿去了么?”
何未染老实回答:“我是真不知道,她见我的时候你都在,的确没有透露。”
“哦……”李苦儿往她这边挪了些,附在她的耳边,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一字一句气声道:“但-是-我-有-法-子-把-她-叫-回-来。”
何未染疑惑:“你有什么法子?”
李苦儿继续低声道:“她给了我一张符纸,说是烧成灰洒进井里,她就能知道了。不过那是为了还一百个粽子的债,最初你不是说还没有想好条件先欠着么,她就给了我那个符纸,若以后你想到要什么了,就能用符纸找她回来。后来估计忘了给过我这东西,也没要回去。”
“是吗?哎呀,粽子钱都付清了,也不知再用符纸,她会不会愿意来。”何未染这般说着,听起来,似乎很有兴趣。
李苦儿想了想,猜测:“应该会来吧,你们可是朋友了呢。”
“也对。这下坏了,有了这个东西,苏青镯一个可怜,我们心软给她把阿宴找来了可怎么办?多对不起我这位好友。”
“不对啊何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想把河神大人找来看好戏呢?”
“没有啊,我可不是这不怕事大的心思。”何未染辩解:“老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这也是想帮阿宴直面困难,克服困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