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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上,晨曦微露。
妁川与不明一前一后行于山径小道之上,晨间朝露微微打湿了裙角衣衫。
“等下去了季先生那儿别乱动他的花,听到没。”妁川在前面叮嘱。
不明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念叨一路了。”
“你可是以为我想念叨?你上次把他那宝贝金桂折了,你知道我赔了多少钱吗?”
“不是你说你想吃桂花糕吗?我寻思其他地方的也没他家花那味儿啊。”不明有些不服。
“那你倒是给人留朵花留枝叶啊,给人留个光树杆子是什么意思?”
妁川皱眉,想着那日与李和月提到季先生自家桂花做的糕点多么香甜,无奈却惹了这么个闹剧,好在是季先生已过而立之年稳重成熟只全当他们是孩子。
虽然他们年长他几万岁不止。
“够了!他已经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
这是从不远处湖边传来的声音。
妁川与不明皆是一愣,蹑手蹑脚走近去看。
还未看清,就见湖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女子在岸边跺脚大吼:“沈西清你疯了不是?!”
沈西清?那这女子便是楚雀无疑了。
“你愣着干什么?给我下去把他捞上来啊!”
“他既然想寻着李和月去死,便由着他去好了,等他死了我收了他的魂魄炼丹,你我各一半不好?”
是李宅里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若他不出声,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妁川寻声去看,只见一黑衣男子手拿浮尘,半束高冠却用头发挡住半张脸,也算是略有几分姿色。
楚雀明显暴怒起来,一巴掌打在到他脸上,吼道:“你不去我去!”
说完便准备往湖里跳,那黑衣男子一把拉住楚雀,一巴掌甩回去,把楚雀打得晕头转向,随后却又转身跳入湖中去。
这画面看得妁川与不明皆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操作?
不仅是妁川和不明看不懂,连被一巴掌打得摔坐到地上楚雀也懵在了原地,待黑衣男子将沈西清捞出游至岸边时她才慢慢爬起来去将昏迷不醒的沈西清拉上岸。
楚雀全然不顾还泡在刺骨寒水里的黑衣男子,抱着沈西清一个劲摇他,她双手紧握住沈西清的手给他哈气,见他还是没反应,便死死抱住用自己的身体去暖他。
黑衣男子也不说话也不上岸,看着楚雀这般模样只冷哼一声,转身又深入湖水中去。
须臾后男子破水而出飞上了岸,随后将一快木头状的东西扔到楚雀面前。
那是李和月的牌位。
楚雀看了一眼,像是认命般把头埋到怀中沈西清身上,然后崩溃大哭起来。
“你到底是在执着个什么劲?他不会喜欢你的,就算李和皎没了,也轮不到你,他哪怕爱一个死人,哪怕和她去死,都轮不到你!”
本来以妁川近几次对楚雀的了解以为她会暴怒起来和黑衣男子争执,没想到楚雀却意外反常的应和他。
“我知道……他放不下她的……对不起……”楚雀像是累了般,自顾自呢喃着。
男子多半是不愿和她多废话,又觉得收不了沈西清的魂,竟就扬长而去了,而此刻妁川和不明才看清他的全部容貌。
那遮住半张脸的发被打湿撩拨到耳后,半张脸是骇人的黑褐色疤痕,犹如蛇蝎撕咬后再被焚烧愈合。
黑衣男子走后不久,沈西清才迷迷糊糊醒来。他误将楚雀认成李和月,正准备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却在一瞬间脸色骤变,大吼:“谁允许你穿她的衣服?给我脱了!除了和月谁也不许穿!”
说完便用手去扯楚雀鹅黄色的衣衫。
“啪!”
楚雀一巴掌打到沈西清脸上,不仅怔住了远处偷偷观望的妁川与不明,也怔住了沈西清。
沈西清被突然站起身来整理衣衫的楚雀推到地上。
他脑子一片空白,盯着地上发愣,然后像想起什么一样四处张望找寻。
这定是在寻李和月的牌位了。
“在这。”楚雀捡起牌位将它递与沈西清面前。
沈西清慌忙从她手里抢过来用手死死抱住,凝视许久后,抱头痛哭起来。
“对不起……”沈西清喃喃道。
见楚雀没有答话,他又道:“我会娶你的……”
楚雀捂着衣襟,慢慢道:“不用了。”
“我……”
“我的仇本也报了,何必为难你呢?”楚雀笑了笑,又道:“以后你便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我也不能替和月小姐照顾你了,你本就不需要……”
“她已经不在了,你……”楚雀抹了抹脸上的泪,强作镇定:“日后不要再认错人了,着黄衫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她……”
“我也很想她……”
“我也很想她……”妁川一字一句念着楚雀最后留下的这句话,上前拍肩,问道不明:“你说楚雀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她杀了李和月,她为何还要想她?”
不明看了她一眼,耸肩道:“谁知道呢?无非是些是非曲折爱恨情仇罢了,不过这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妁川跑上前拉住不明的袖子,堵住他的去路,道:“有意思?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明依旧是耸耸肩,心里是,你看得懂就奇了怪了,随后一把拉过妁川,一手叉腰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道:“快些去季重山那儿,我有些饿了。”
“你早间吃了不少东西啊……”
“看饿了。”
说完有自顾自向前去。
说得还挺理直气壮。妁川翻了个白眼,无奈摇了摇头跟上不明。
“诶你慢点啊!”
爬满青藤的木门打开,有个约摸十四五岁的稚嫩清秀童子将脑袋探出来,见妁川一脸笑盈盈,微微皱眉:“这位大姐你找谁?”
“大姐?小娃娃你可是眼睛睁不开?”说着准备撸袖子把这小童揪出来好好教育一番。
不明赶忙扯住妁川,道:“你怎么这还和小孩计较,若是真按年岁来,你得当人家祖上多少辈奶奶?”
“那他叫奶奶也好啊,起码算的尊称了,大姐是什么意思?”
小童见妁川和不明争执着,也懒得过问其目的究竟,直接收回脑袋一把把门关上。
“诶诶诶!这小孩怎么回事?”说完妁川又去拍门。
山林竹枝间树影婆娑,摇摇晃晃斑驳映在木门上。
不明直接半躺半坐在了门前石阶上,白衣冉冉,印入两边树影重叠静谧幽深,像极了画中仙。
“季先生。”
妁川听见不明问候了一声,下意识转身,便见季重山着一身素衣头戴斗笠怀抱金桂拄着拐杖从石径小路而来,身后还跟了两名同样怀抱花花草草的小童。
“可是不巧,我早间去西山头养花了,可是久等了?”
妁川正欲回话,却被不明抢道:“季先生哪里的话,我们也是才到的。”
“这竹琅可是不在?竟不知贵客到访,是我的过失。”季重山说着便拄着拐杖去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方长的清秀小童以为又是妁川吵闹,正欲开口呵斥,却撞上季重山一脸柔和浅笑。
“先……先生……”
“竹琅今日可是听了先生的话的好孩子,该奖的。”季先生将手中金桂递与竹琅,然立与门前邀请妁川与不明进庭院。
“这也不怪竹琅的,我们本也知道季先生这儿的规矩的,是我们未提前告知早间便前来了。”
妁川看了看默默跟在季重山身后的竹琅笑了笑,却见竹琅一脸不屑有点不明那张臭脸的样子,又看看不明在走马观花般赏着季重山庭院庄子里各式各样的名花秀草。
“季先生可听说城内东市街李家小姐落水身亡一事?”不明突然问道。
“哪位李小姐?”
“李和月,小字和皎。”妁川答道。
季重山引着妁川与不明踏过青石板行至庭院深处百花浪漫处的一方赏景亭榭间,待他们坐下后又吩咐小童煮酒烧茶,随后将拐杖递与竹琅,又接过竹琅手中的金桂,才慢慢答道:
“李和月便是李和月,李和皎便是李和皎,她们可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