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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懿一出现,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安王独坐榻边,见她来了,淡淡问道:“你姐姐可有受伤?”
“无碍,多谢殿下相助之恩。”
往日他们没什么交情,但是对方却能及时出手相助,甭管是不是只是面子上的,但也需得谢过。妙懿本想着道谢这件事还是让夫君瑞王来做比较妥当,但既然已经碰到一处了,就先说两句场面话还好些。
安王稍微一动,似乎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处,眉宇间稍微露出些端倪。
妙懿见他袍襟上犹带着血迹,想着他是为了寻找唐灵璧才被熊袭击的,又问及他伤在了何处,严不严重,可上药了没有,其言语温柔婉转,似莺呖燕语,十分动人。
华玦听得十分舒服受用,仿佛浑身浸在温泉中一般,殊不知妙懿仅仅是带了一颗慰问病人的心才会这样说的。随后她将唐灵璧从屏风后唤了出来,让她亲自向对方道谢,也让她自己瞧瞧招惹下的祸事。万一安王在寻她的时候有个什么好歹,那后果可是要瑞王府和武安侯府共同承担。若有心人再传点阴谋论,诬陷他们互相勾结陷害安王之类的,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这才是意想不到的危机呢。
唐灵璧是个爱说的,同安王道谢后,又将自己是如何被康王殿下救下,康王箭术如何了得等复述了一遍,安王听得面色暗沉,妙懿见了,忙不停的打岔,可惜唐灵璧太过兴奋,没听出来妙懿的意思,仍旧自顾自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
安王满头黑线:“……”
没有救到人就罢了,自己还受了伤,回来之后却见人已被旁人救了回来,被救的人正在拼命夸赞对方如何厉害,显得他如何的衰。
妙懿抚额:“……”
安王殿下你可别被气晕,挺住……
就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下,安王的正、侧二妃,东芳公主和沈牡丹赶到了,二人一见华玦,都上前查看他的伤口。许是安王觉得丢人,答复二妃时的语气不禁有些不耐烦。
御医的帐篷不大,沈牡丹一眼就瞧见了妙懿和唐灵璧,笑着走上前打招呼。妙懿只好将方才向安王致谢的话又同她说了一遍,沈牡丹面上神色难辨,不知是恼还是喜,又问候了唐灵璧几句,“唐小姐可有受伤?”
见唐灵璧的手臂上包扎着刺目的白布,沈牡丹的眼神方才柔和了一些。
妙懿想起了顾淑蓉的话,再看沈牡丹时,总觉得她近来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深意。
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
“二皇嫂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我的妆花了?”沈牡丹问。
妙懿笑着摇了摇头,“让弟妹受惊了,改日定上门道谢。”
“那倒不必,都是一家人。”
……
二人在这边你来我往的比着客气,再说东芳公主自赶来后就一直抓着御医询问安王的伤势,还威胁说:“你可检查仔细了?若殿下有个什么好歹,你可要小心你的脑袋!”
年迈的御医显见是久经沙场,已被此话威胁过无数回了,连皇帝的威胁他都已经听习惯了,自然也不会将一个小小王妃放在眼里。但是被抓着衣领太难受,于是干脆放大招,一通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扯下来,直接将不谙中文精髓的东芳公主给听晕了。
安王反倒被丢到一边无人过问,耳边全是嗡嗡嘤嘤的说话声,直吵得脑仁都疼,于是干脆赌气站起身来,冷淡的说道:“孤已经无事了,我们回帐篷再说吧。”
妙懿和唐灵璧相送,安王冷淡的点点头,带着两名王妃走了。
等确定唐灵璧的伤只要按时换药就会没事之后,妙懿便让人先将她送回瑞王府。
唐灵璧期初还不肯,逞强说:“我没事,你瞧,我还能骑马呢。”
妙懿冷着脸:“母亲若是知道了,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今后你再想出来可就不能够了。”
吓唬了一通之后,灵璧立刻就蔫了,乖乖的听话爬上了马车,再三嘱咐妙懿可别忘了让白慕襄带人抓些野味回去。她打不成猎,就算回去在院子里架火烤兔肉吃也好。
妙懿想起从前灵璧第一次送回礼给她时送得就是弹弓,不觉叹了口气。养这样一个女儿,许夫人也是挺不容易的。
不过现在这个麻烦已经是她的了。
等妙懿再回到帐中,只见华珣已经回来了,正在那里等她,于是笑盈盈的走过去问:“可吃过饭了没有?”
华珣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腿上,箍在怀中,笑着凑到她的耳畔说道:“你猜猜陛下今日叫我去做什么?”
妙懿轻轻摇头,耳上明珠微闪,华珣的唇在她的耳廓处厮磨,热气带着他身上的檀木香味在她耳侧萦绕,霎时便在她的颊边蒸出了两朵云霞。
男子的气息渐渐变得浓烈起来,妙懿只觉浑身酥软成一团,完全没有力气抗拒。
她将小手抵在对方的胸口上,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该是退是进,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仿佛一叶孤舟行在暗夜的海面,等待星辰的出现为她指引方向,却又怕会被海水吞噬。
衣服被重重拉开,妙懿感觉到他的手指钻进她的里衣,在她的身上游移,肌肤相触的战栗感令她猛然清醒过来,忙轻轻推开他,问道:“陛下同您说了些什么?”
华珣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含混的嘟囔了一句什么,抬头时的眼神中似乎还带了些许委屈。
妙懿又问了一遍,华珣方才缓缓说道:“父皇让我帮忙分管户部的事情,说要让我历练一下,将来好为朝廷出一份力。”
妙懿见他虽是笑着,但眉梢眼角处却都带着一股锐气,知道这是遂了他的心意的。
龙潜深海,只是在为一朝出渊积蓄力量。他将心事掩藏得那么深,令人看不清楚,仿如云山雾罩一般,唯有拨开云翳才能初露端倪。妙懿在他身边这么久,却罕见他这般失态,不过也验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
——他的心,一直在帝位上,或许从未断绝过。
“怎么,妙儿不替为夫高兴吗?”
妙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瓮声瓮气的道:“确实不高兴。殿下有了这份差事之后,恐怕就更没空陪着妾了。”
满满地都是小儿女的委屈。
华珣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着,“原来是埋怨我冷落了王妃,该死该死。今后我定多抽出些时间陪着就是了。”
妙懿在他膝上扭了两下,娇声道:“那殿下可不许食言。”
“怎会?”
妙懿笑了笑,只当他说得是真话。她曾见过为了公务,食寝难顾的父亲;见过在外征战,多年与妻女分离的唐将军。为了理想,为了家势,那么一点点的儿女小意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大业,这些小事就该靠边,否则便是不识大体,惹人笑话。
妙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稍许的失望,可能是前面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连幻想的余地都难留给她。
她贪恋的那一丝岁月静好,也许终究是要失去了。
但既然他觉得开心,那么她也不会令他觉得扫兴。
“不如趁着秋景正好,我们回去之后邀请些亲近的宾客来府里头热闹一番可好?就名‘秋实宴’,吃的就是今日打来的野味,再配上咱们府里自己结的果子,将睢园的珍奇菊花搬来几盆赏玩,再配上几坛酒窖里的陈年美酒,咱们好好热闹上一日,如何?”
华珣想了想,点头说:“这个提议甚好,那我就把大皇兄和两位皇弟请来。我听慕襄说三弟和四弟为了救你姐姐都出了力,咱们正好一并都谢过。大皇兄就住在咱们对面,不请不好。”
妙懿道:“这是应该的。只是该备些礼物亲自登门谢过才是。”
华珣道:“谢礼是要送的,但只派人送过去就是,人去多了反而不美。”
妙懿一寻思也是,如今的唐家还是避些嫌疑得好。
随着日头偏西,秋猎也进行到了尾声。在查点猎物数量的时候,以排行在四的康王为最,其猎物中更有一只体格庞大的猛虎,其余鹿兔狐狸等也不少。安王排中间,猎物中的一只黑熊格外引人注目。福王和瑞王排在最末,但瑞王用一只箭同时射中了两只在空中抢夺食物的鹰,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皇帝一一看过儿子们的猎物,哈哈笑道:“都好,都好!记得瑞王小时候最爱骑射,如今也不减当年的,反而更胜一筹。”
一旁的大臣说道:“夺下多亏陛下赐了一个好封号给瑞王殿下,以祥瑞为号,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之意,大吉大吉呀!”
皇帝得意道:“这也是借了太后的寿,为朕几个儿子拟了封号。福、瑞、安、康,都是绝好的兆头,将来天下还要靠他们这一辈人来守。”
众臣子山呼万岁,贺四位皇子封王,贺江山永享太平。周围已架起了篝火,美酒盛宴摆上,共贺升平万世。
妙懿立在帐边远远遥望着,鼻翼间充盈着诱人的肉香酒香的气味,她隐隐觉得这样的平静不会长久,再怎样吉祥的封号也压制不住人的野心。
御座仅有一个,兄弟相搏,迟早而已。
万一最后瑞王败了,登上皇位的是别人,那她会不会也跟着掉脑袋?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总觉得那里凉飕飕的。
可如果最终登上皇位的是安王呢?
“只要你答应本宫,后位不过早晚之事。”
妙懿猛的摇了摇头,他曾以后位向她许诺,即便只是冲动之言,可万一被人听了去,信以为真可怎么好?
莫非有谁将这话偷听了去不成?
妙懿微微蹙眉,难道这就是沈家必定要除去她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