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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兰
孙玉兰坐在客车上, 看着姐姐姐夫他们越来越远,她的眼睛红得厉害, 怕自己哭得太过分, 孙玉兰赶紧垂下头。
车上坐着的都是这次通过检查和面试的女兵,孙玉兰报的那个文工团车上就只有她一个。
旁边的短发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孙玉兰听着也难受, 于是便把瓜子拿出来塞给她, “吃点吧。”
姑娘正哭着呢,手里就多了一把瓜子, 她下意识地给抓住了, “谢谢……”
她愣了愣后, 看着手里的瓜子低声道了声谢。
孙玉兰自己也拿出瓜子一颗一颗地剥着吃, 她没有用嘴嗑。
本来就不是想吃瓜子, 只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旁边那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后, 也平静好情绪了,见孙玉兰慢悠悠地剥着瓜子,她想了想也跟着照做, 然后低声道:“我叫孙薇, 是木华镇的, 我报的是山南文工团。”
“我叫孙玉兰, 是幸福镇的, 报的是天元文工团,”孙玉兰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咱们还是同姓呢!”
“是呢!我今年二十一, 你呢?”
孙薇有些激动道。
“我和你差不多大, ”孙玉兰也笑。
两个姑娘很快就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许是声音在气氛沉闷的车里有些突兀, 坐在孙薇前面的人忽然起身转过头来看着她们。
“请你们声音小一点。”
孙薇赶紧道歉,“抱歉,抱歉。”
孙玉兰也道了歉。
因为她看那姑娘眼睛也挺红的。
于是二人的声音小得不行,一直到车里说话的声音多起来,声音也逐渐嘈杂后,她们才相视一笑,渐渐恢复了正常说话声。
“我本来是想做护士的,可我舅娘是文工团里的,她说表哥没能进去,就让我试试,然后我就报了。”
孙薇说道。
“我是碰碰运气,结果过了,不过我听说到了那还要考试的,如果不合格,还得走。”
孙玉兰说。
“我听舅娘说了,要想进文工团,至少也要初中文化,嗓子要好,身体得柔软,因为要唱歌,跳舞,考试也考这两个。”
其实她们在县里第一次过的时候,也会按照考官的要求唱几声,然后摆几个动作,只要声音不难听,动作也不太僵硬,基本都会过。
重点是筛选文化那一块。
等到了各自的文工团,那就得真考试了,没过就得回家。
“我已经选了要考试的歌了,你选了没?”
孙薇问。
“我确定了,最近也在练,”孙玉兰叹了口气,“我担心的倒不是唱歌,我是怕跳舞,我啥也不会。”
“我也不会。”
说起这个,孙薇也挺紧张的,“那我就不睡觉,我就不信练不成一小段舞了!”
之前让她们说话小声点的姑娘闻言一笑,她转过身道:“那也不行啊,这不睡觉,人得多憔悴?你们别忘了,这文工团你要是长得差了些,也不好进去的。”
“是这个道理,”她旁边的姑娘应道。
孙薇立马捂住自己的脸,“对哦!我皮肤本来就不好,这要熬夜了,那不就完了?”
接着她有些羡慕地看向孙玉兰,“你长得好看,皮肤也好。”
虽然是小麦色,可一点斑和痘印都没有的。
孙玉兰笑了笑,“我姐姐长得更好看。”
“那她在文工团吗?”
“没有。”
姑娘们渐渐说起话来,到了半路各自也有些困,便靠着睡了一觉,等她们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到省城了。
到了这,她们还要坐别的长途车,然后去各自报道的文工团。
孙玉兰和孙薇她们告别后,就买了票,然后拿出粮票去吃了顿饭,这才去车站等车。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她才到天元文工团的大门口。
门卫室的大爷一眼就看见她了,“小姑娘,你是不是来参加考核的?”
“是,”孙玉兰小跑上前应着。
“进去后往右走,看见美人蕉花的时候,就往左看过去,那就是接待你们的地方。”
大爷重复了两遍。
孙玉兰道了谢后,便赶紧进去了。
等她到的时候,那已经站着六个人,要说容貌和身段,大家好像都差不多,但要说肤色,孙玉兰是最黑的那个。
几人盯着她看了看。
孙玉兰进了门后,对她们微微一笑,“你们好。”
“你好,”圆脸姑娘好奇地盯着她看了看,“你是哪里人啊?”
孙玉兰说了后,圆脸姑娘又问,“你们那的人都这么黑吗?”
“我在家在乡下,我经常干活儿,所以黑一点。”
孙玉兰得知她们都是城里的姑娘后,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来自乡下有什么问题,大大方方地说道。
这也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我叫李蓝,不过我是蓝色的蓝,”圆脸姑娘笑道,“里面正在考核呢,比我们先到的那姑娘已经进去快半个小时了。”
“是啊,也不知道在考啥,我好紧张。”
“我也紧张,手心都捏出汗来了!”
“谁不是呢?”
还有人在那低声唱着自己的歌,也有人在旁边练舞。
孙玉兰瞧着只觉得倍感压力,她偷偷问一旁的李蓝,“不会跳舞,是不是就完了?”
“那也不是,这文工团还要演戏呢,你擅长啥就表演啥,要是不会的,你就主动说,但是你得加一句,”李蓝严肃道,“我虽然不会,可我一定学会!”
孙玉兰使劲儿点头,对李蓝也充满了感激,“谢谢。”
“不客气,你的包放门卫大爷那吧,我们的都放在那里了。”
因为不知道能不能过,所以她们的行李都不多,孙玉兰的包略有些大,里面全是爸妈还有姐姐他们塞的吃食。
想着也对,前面这么多人,孙玉兰提着包去放好,等她跑回来时,发现原本的六个人里少了一个,多了一个眼生的。
皮肤比孙玉兰还要黑一点,她就是第一个到也是第一个进去的,叫王雅。
李蓝见她回来,立马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你可回来了,我都不敢和她们说话。”
她说话很小声。
孙玉兰被她的动作吓一跳,毕竟二人才认识,结果这姑娘这么热情。
不过也发现了,这姑娘就是个自来熟,不过说她自来熟吧,她还是比较喜欢跟孙玉兰一起说话。
王雅在那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姑娘便道,“孙玉兰生长在乡下也没你这么黑呢,你说你是江城人,从没有下过乡,那咋这么黑?”
被提到的孙玉兰疑惑地看着尴尬的王雅。
李蓝小声道,“她一出来就跟我们说话,然后也是我多嘴了,我问她是不是因为干活儿所以这么黑,然后她就一直说自己是城里姑娘啥的,结果就……”
孙玉兰:“……”
轮到孙玉兰的时候,后面就只有一个李蓝。
她不敢进,于是孙玉兰便先进去了。
没多久,孙玉兰就出来了。
“咋样?”
“说待会儿公布名单,”孙玉兰说。
李蓝紧张得要死,可现在只有她没进去了。
等她出来时,跟着出来的还有那两位领导。
一行人全部紧张地看向他们。
不过孙玉兰留下了,一共七个人,留下了五个人,李蓝和王雅也留下了。
她们三还是室友。
另外一个室友比她们先来几年,于是三人都称呼她为陈姐,也是她们的宿舍长。
既然没有落下名单,孙玉兰自然要给家里寄信过去,顺带需要点啥,都要请爸妈寄过来的。
然后又去给大哥大嫂寄信。
作为刚加入的新人,还不能跟着一起去工作,她们得练习。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来跑操,七点半去食堂吃早饭,八点去练习室,十二点吃午饭,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两点继续到六点,然后听训半个小时吃晚饭。
晚上的时间看个人安排,可以去看书,也可以继续练。
要说加练最多的,那就是王雅和孙玉兰。
孙玉兰和王雅的接触并不多,即便她们住一个宿舍,也经常晚上在练室里相遇。
李蓝则是个社交小天才,她刚进来一个月,就有了许多朋友,她天赋极好,唱歌好,跳舞也很好,而且还会演戏。
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天赋。
孙玉兰的短板就是跳舞,演戏也不怎么好,但这一切都可以练。
练就得吃苦,就得耐得住寂寞,就得听得起批评!
“孙玉兰,你说你跳的啥?我就是去请马戏团的猴子过来,那也比你有看头!”
“停!孙玉兰你怎么回事?你那是一脸震惊吗?你那是哭笑不得!大伙儿都演得不错,怎么就老是你那不对呢!”
挨骂哪有不难受的,孙玉兰也哭。
而且是躲起来偷偷地哭,但每次接到家里的信,她回信时从不会说自己怎么不好,怎么难受,报喜不报忧。
而在一起次次的努力中,孙玉兰也成了挨批少的那个人,王雅被提出来批了。
回到宿舍时,李蓝发现王雅在床上趴着哭,与孙玉兰对视一眼。
陈姐把打回来的饭放在王雅的桌子上,“你哭啥?玉兰被骂的时候她哭了吗?她只会去加练!”
孙玉兰闻言有些心虚,因为她说去加练的时候,其实也找了地儿哭好了再去的。
王雅闻言立马起来了,她去洗了个脸,然后大口大口地吃饭,接着便去加练了。
孙玉兰可没有因为自己没挨批就不去加练,她知道自己天赋不足,所以只有更加努力。
于是也跟着去了。
王雅见她跟来,有些生气地转过身道,“你想看我笑话?”
孙玉兰被她这忽然地转身吓一跳,听到这话时也是一愣,“我为什么要看你笑话?”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王雅的语气有些冲。
孙玉兰也不高兴了,“我去加练啊,我每天晚上都去的。”
这下王雅尴尬了。
她干脆不说话,闷头往前走。
本来在练习的时候也没啥,可王雅练着练着就哭了,哭得格外大声,孙玉兰想听不见都不成,她想了想只得上前,“你还好吧?”
“我是不是很没用?”
王雅抽泣道。
“我之前被骂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孙玉兰挠头,“我被骂得多惨你是看见的,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老师也是一片好意,想让我们找到自己的不足,我们才会更加努力,你看我不就进步了吗?”
王雅听完后擦干眼泪,“谢谢。”
然后继续练。
在她们每天加练不松懈的时候,李蓝失恋了。
失恋的结果就是心不在焉,看啥都难受。
唱歌和跳舞还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演戏的彩排的时候就不对劲儿了。
“李蓝,你是看见自己的姐姐当兵回来,你非常高兴地上前迎接,可是你拿出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你那不是高兴你姐姐回来,是你姐姐好像已经牺牲了。”
老师指着她骂道。
李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老师见此骂得更厉害,连着几次李蓝那都过不了,于是老师就让她去做背景板,让另一个姑娘来替了她的位置。
这可是很重要的戏,也是李蓝她们这些新人第一次外出表演。
孙玉兰和王雅都挺担心她的,李蓝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
王雅受不了了,直接把人从床上拉起来,“李蓝你是不是有病?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吗?你要再这样下去,你别想在文工团继续待下去你知道不!”
李蓝红着眼圈,不说话。
孙玉兰和陈姐站在一旁。
“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应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让他后悔错过了你这个好姑娘!而不是因为他让自己失魂落魄的,啥也没落好!”
“你知不知道我们多羡慕你?天生一副好嗓子,跳舞也好看,演戏也好,你每天正常训练完了后,你想干啥就干啥,我们呢?”
王雅说话都有些哽咽了,“我们没有你这么好的天赋,我们只能用汗水去堆积!让我们好快速跟上你们,好成长起来!可你却不把自己的天赋当回事,李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让人讨厌的!”
李蓝哇地一声就哭了,“那我怎么办嘛,明明都要结婚了,他却跟我说想结婚的对象是我堂姐,我怎么办啊?以后见面,我还得叫他一声姐夫呜呜呜呜……”
结果王雅也哭。
“那我呢?我比你好哪里去了?我未婚夫为了攀高枝儿,转头就把我甩了!回去后还说是我变了心,我被所有人误会,十张嘴也说不清,我说了啥了我呜呜呜呜……”
于是陈姐拉着王雅在另一边劝,孙桂芳拉着愣在那李蓝在那边劝。
最后陈姐请大家吃饭,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
还喝了一点酒。
许是因为这件事,四个人的关系更好了。
李蓝也跟着她们每天加训,她本来就挺厉害的,加训后直接成了新领头。
这是值得她们宿舍骄傲的事儿。
“玉兰,你姐姐又给你寄东西!”
陈姐回来时带着一个包裹。
正在看书的孙玉兰道了谢,赶紧拆开,发现是两件毛线衣,以及一点吃的。
她高兴地换上身试了试,很好看。
“哇,你姐姐好厉害啊!”
李蓝张大嘴。
王雅也有些羡慕。
“我也想试试!”
“我也想!”
孙玉兰把衣服借给她们上身试了试,李蓝当下就表示自己要织一套出来。
王雅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孙玉兰后,闻言瘪嘴,“你上次还说织围巾呢,结果几天就放弃了。”
“这次不一样,”李蓝非常肯定道,“我这次是收了心要干大事儿的!”
正说着呢,就有人通知开会,于是大伙儿就赶紧放下东西出了门。
这次居然决定让孙玉兰做领头唱歌的。
孙玉兰激动又紧张。
她也知道分寸,没有一直去练,就怕伤了嗓子。
到了那一天,孙玉兰一行人在后台等上一个节目结束。
大伙儿都挺紧张,孙玉兰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倒是平静下来。
唱完后,孙玉兰忽然觉得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有了这一次打头阵的经验后,后面孙玉兰也偶尔会被派出去表演。
这天,孙玉兰看完报纸把某人写的东西摘录下来后,陈姐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先是给了孙玉兰几颗糖,接着笑道。
“你家里给你订了人没?”
孙玉兰闻言笑了笑:“没呢,不着急。”
“咋不着急?咱们先把人订下,然后再相处嘛,”陈姐冲她挤眉弄眼道,“我一堂弟人不错,也是当兵的,马上就退伍,家里也给找了工作,你要是愿意,就见一面。”
孙玉兰尴尬一笑,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时,王雅说:“陈姐,玉兰比我小,她不着急,你瞧瞧我合适不?”
被王雅解围的孙玉兰长舒一口气,偷偷对王雅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就因为跟陈姐关系不错,才不好拒绝呢。
陈姐见她这么说,也觉得不错,“那成,你去见,玉兰,下次遇见合适的,我再跟你说。”
孙玉兰忙摆手,“不着急不着急。”
她看向桌上的抄满字的本子,抬手将其抱在怀里。
王雅本来是帮个忙,结果被人家看上了,她愁了。
孙玉兰赔笑着把打回来的饭菜放在她桌上,“这咋整啊?”
“其实他人不错,我就是不想这么早结婚,”王雅红着脸道。
“陈姐不是说可以先定下,别的另说吗?要不再问问。”
李蓝说。
“成,”王雅觉得没啥不好意思的,单独找陈姐问了问,最后男方表示可以缓一年多结婚,王雅觉得很满意,于是便给家里写了信。
自那以后,王雅每个周末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
李蓝也有了对象,是她们文工团的一位师哥,和李蓝很相配。
陈姐呢早就成了家,这周末自然是要回去的,所以宿舍常常就孙玉兰一个人。
她也不觉得孤独。
看书,练字,要不就是去加练。
也有人追她,但都被她婉拒了。
于是就有人说她眼光高,也有人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什么乡下来的还挑三拣四的,想要找个好男人也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条件啥的,这些孙玉兰全都不理会。
每次那家报社的报纸,孙玉兰都会买回去。
她透过对方写的东西,猜想对方在想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来可笑,就见了一次,说了那么几句话,怎么就把人记住了呢?
孙玉兰也解释不清楚。
今年过年孙玉兰不回老家,去孙大哥他们的城市过年,本来孙玉兰是准备自己过去的,结果孙大哥亲自来接她了。
还是开车来的,这是他朋友的车。
领导接见了孙大哥,而孙玉兰又跟着孙大哥离开了。
之前被孙玉兰拒绝的几个青年不乐意了。
“我就说她咋看不上我呢,原来人家的对象这么厉害。”
“厉害是厉害,可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反正瞧着比咱们大不少呢!”
“不过对方长得可真高大啊,瞧瞧人家开的车,那条件咱们比不上。”
李蓝和王雅正背着包要去车站呢,听见他们的议论后,李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能不能别想得这么龌龊?那是谁?那是玉兰她亲哥哥!”
“啥?”
“真的假的?”
王雅见领导从里面出来,赶忙上前请对方过来说个话,女领导笑眯眯地说:“确实是孙玉兰同志的亲哥哥。”
李蓝闻言更得意了,她看了这几人一眼,“我可算知道玉兰为啥看不上你们了,瞧瞧你们说的那些话,啧,比我奶奶还嘴碎呢!”
“走了李蓝。”
王雅都不想和他们说话。
女领导眯起眼,盯着那几个人,“你们说什么了?”
得知情况的女领导严厉批评了他们,并让他们给孙玉兰道歉。
也是年后回文工团的孙玉兰,就迎来了这几人的道歉。
孙玉兰只是摆了摆手,“没关系。”
接着还是和以前那样生活。
春来秋去,又过了两年。
看着家里寄过来的信,孙玉兰忍不住一叹。
“又催你了?”
已经结婚半年多的王雅笑道。
“是啊,”孙玉兰点头。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李蓝凑过来问道。
“嗯,”孙玉兰点头,“不过希望很小。”
李蓝和王雅对视一眼,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了,既然希望很小,那她们问多了也是让孙玉兰难过的。
孙玉兰也没再多说。
“大伙儿都在啊?那正好,走开会去。”
陈姐回来见她们都在,于是洗了个脸说道。
三人赶紧收拾了一番,与陈姐一道去开会。
这一次她们要去公安那边大合唱。
因为李蓝和孙玉兰的嗓音条件比较好,所以她们的位置也在中间,这样话筒散出来的声音也更好听集中。
大合唱时,孙玉兰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不是以前那种观众看表演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直盯着自己一样。
她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好好地唱完歌,然后和姐妹们下台了。
与此同时,台下一穿着警衣的高大男人向一旁人打听,“她们是哪个文工团的?”
他因为有事儿处理,所以来得晚一点,节目都过了两个了他才到。
“哟,老秦,你对谁有了想法?”
“是啊,不然打听这个干啥?”
秦远眉头一皱,差点要给他们俩拳,“快说!”
“天元文工团的,”其中一人特别机灵,“刚才合唱的里面有好几个眼生的,往年都没她们。”
秦远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
等所有表演都结束后,秦远也没走,而是看着文工团的人一一上车,其中就有他一眼就有眼缘的人。
可对方一直没注意他,而是在和身旁 的人说话,一直到对方也上了车后,秦远抬手把帽子戴上,这才去领导办公室。
没多久,孙玉兰得知她们要去另外一个城市表演,而且还会与一个报社有接触。
在得知那报社的名字后,孙玉兰的心跳得特别快。
她想,终于有机会能见到对方了。
出发的前一天,孙玉兰一直没睡好,好在第二天在车上能睡。
这一路,她想过很多种与杨文清再次相见的情形,也想过很多种他们可能存在的未来。
但在与杨文清见面,听他笑着给别人介绍她是妹妹时,孙玉兰的心一下就凉了。
不是她自作多情,她能感受到杨文清看见她时的惊讶与欣喜。
可到头来.....自己只是妹妹吗?
她不甘心,所以想要争取,李蓝与王雅给她出了很多主意,孙玉兰明里暗里都在给杨文清传递自己的心意。
可杨文清就是装作不知道。
眼瞅着明天就要离开。
孙玉兰一咬牙,以请对方吃饭的借口,想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可杨文清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妹妹,我祝福你……”
孙玉兰哪里看不出他的逃避,可她之前就有了决定,如果自己往前走,杨文清还往后退,那就当他们有缘无分吧。
第二天离开时,孙玉兰没有再看他一眼。
等回到文工团时,孙玉兰的情绪让同宿舍的人都知道这份朦胧感情的结果。
大家都很照顾她,给她买好吃的,送她好看的发箍,就想让她开心起来。
孙玉兰趁着大伙儿都不在宿舍,给姐姐写了一封信回去。
她一边写一边哭,心疼得厉害,可她的眼神也坚定起来。
忘掉一个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儿,因为他们从没有开始,哪里谈得上结束。
孙玉兰觉得自己也挺迷惑的,怎么就一眼看上他了呢?
她站在操场上发呆,丝毫不觉得冷,结果被忽然出声的人吓一跳。
“我叫秦远……”
看着那高大男人如此介绍自己,孙玉兰觉得怪怪的,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这里是文工团,她没见过对方,要不就是同事的家人或者是朋友,要不就是兄弟单位人。
孙玉兰回到宿舍,拆开姐姐给自己寄过来的东西,心情好了许多。
最近没有出去,所以大家都在文工团自己训练,孙玉兰她们自己写了个本子,正在那讨论该怎么把故事演出来时,陈姐过来低声对孙玉兰道。
“老王让你过去一趟。”
老王就是她们的女领导。
孙玉兰快步来到办公室。
老王笑眯眯地请她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水,“玉兰,我这有个人不错,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这是下午的电影票。”
她拿出一张票放在孙玉兰面前,“咱们就当认识一个朋友看个电影放松心情,没瞧上也没关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玉兰也不好找借口不愿意,“好。”
见她应下,老王也高兴,“他是一名出色的人民警察,叫秦远,今年二十五岁……”
秦远?
孙玉兰脑子有些放空,这名字好熟悉啊,仔细一想,不就是那天在操场和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吗?
回到宿舍,孙玉兰把事儿说了,李蓝和王雅齐齐上阵,把孙玉兰打扮得特别好看。
孙玉兰阻止不了,便任由她们来。
本想着去电影院那等人,结果刚出文工团的大门,门外大爷就笑眯眯地叫住她,接着那有些眼熟的高大男人就从门卫室出来了。
他穿着便服,和大哥一样,长得很高大,一对招风耳红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寒风吹的。
“孙玉兰同志,我是秦远,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秦远看着漂漂亮亮的孙玉兰,干巴巴地说道。
真好看啊,他想。
孙玉兰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等自己,听到这话也是一愣,“我以为我们上一次见面是第一次见呢。”
秦远伸手,示意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孙玉兰微微点头,二人并肩而行,但中间是能站三个人的距离。
“你们九月初的时候到我们那去过,那次你是大合唱,站第三排第六个位置。”
秦远的记忆力很好,把孙玉兰的位置都给报了个清楚。
孙玉兰觉得有些想笑,但是直接笑出来又觉得不礼貌,所以一直憋着。
秦远偷偷看她时,便见她眉眼弯弯,更好看了。
他紧张得不行,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最后差点撞到电线杆上,这下孙玉兰是真的笑了。
秦远也跟着笑。
总的来说路上的气氛并不算尴尬,二人说着说着便到了看电影的地方。
秦远来之前也向同事们“取了经”的,他让孙玉兰先进去坐,然后自己买了米花糖以及喝的,这才进去找孙玉兰。
结果进去发现孙玉兰身旁站了个人,孙玉兰再三表示自己和朋友一起来的,可那人不信,还说着呢,“咱们一起坐吧,看完电影我请你吃饭。”
“不需要!”
秦远大步而来,把吃的东西给孙玉兰,然后借着自己比对方高一个头的身高优势,垂眼冷声道,“滚!”
那青年哪里知道姑娘真有对象,赶紧道歉,电影都不看直接走了。
“没事儿吧?”
秦远问。
“没事儿,你坐下吧,”孙玉兰赶紧道,“谢谢啊。”
“不用谢我,”秦远有些自责,“我应该和你一起进来的。”
“都说没事儿了,”孙玉兰微微一笑,很快电影就开始了,孙玉兰认真看起电影,秦远的心思并没有在电影上,而是一直在孙玉兰身上。
电影结束后,秦远想请孙玉兰吃饭,孙玉兰想了想说,“我请你吧。”
毕竟对方请自己看了电影,她怎么也要礼尚往来的。
秦远刚要说话,孙玉兰又道,“要是秦同志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们就在这别过吧。”
好的,他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孙玉兰她们宿舍也经常出来聚餐的,所以知道哪家味道毕竟好,现在个体经济也发展起来了,自然饭馆也多了起来。
出门时她带了钱包的,所以不用担心饭钱。
为防止秦远提前结账,吃饭时孙玉兰又说了一遍自己请客。
秦远安安分分地坐在那点头。
吃过饭后,秦远说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孙玉兰应下了。
这大半天相处下来,二人对对方的感觉都不错,但孙玉兰还没有完全放下杨文清,所以也要说清楚的。
就在秦远红着脸问孙玉兰对自己的看法时,孙玉兰沉默了一阵后说:“秦同志,你很优秀,人也很好。”
“有但是吗?”
秦远心头一紧,也问出来了。
“有,”孙玉兰笑了笑,“我心里还装着一个人。”
“他在哪?”
孙玉兰看向远处,“我们没有开始,当然也没有结束,我会放下他,然后过我自己的日子。”
她的本意是现在不谈感情,让秦远去找更好的。
秦远也听出来了。
把孙玉兰送回文工团后,秦远并没了立马离开,而是等孙玉兰进去后,他才转身走了。
本以为这次见面后,二人就没有瓜葛了,可没想到秦远再次约她出去玩儿。
孙玉兰赶到门卫室,对等着的秦远道,“你这是?”
“我们可以做朋友,我请朋友出去玩儿很正常,”秦远已经做了许多准备,甚至怕孙玉兰不自在,还说道,“我这边有两位同志,你也可以带两位同志,咱们去游湖。”
现在是春天了,游湖确实不错。
孙玉兰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不好拒绝,于是便回去问了几个人,有两位想和她一道去,于是便凑齐了人。
游湖回来后,秦远也没说下次找她的话,孙玉兰松了口气。
秦远回到单位,有人上前打趣着,“成功没?”
“不着急,慢慢来,”秦远笑道。
孙玉兰连着好几次秦远带出去玩儿,渐渐地也越发了解这个人,他其实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但也不是没脑子。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都有分寸。
甚至在一次游玩中,他还抓了一个小偷。
在秦远再次表白中,孙玉兰答应了。
秦远激动地请她们全宿舍的人吃了个饭。
王雅和陈姐带着自己的爱人,李蓝也带了自己的对象。
一桌子热闹得很。
越和秦远接触,孙玉兰就越觉得自己的思想觉悟有些不如对方,所以她便更努力地提升自己,让自己更贴近对方。
第一次见秦母他们,其实是意外,二人在外面吃饭,正吃着呢,秦远觉得隔壁那桌的人有些眼熟,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不就是自己亲爹亲妈吗?
他们是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饭。
于是就这么见了面,但秦远并没有答应拼桌,说各聚各的,但二人也不是没礼貌的人,过去给大伙儿敬了杯酒。
第二天晚上,秦远接孙玉兰去他家吃饭,是秦母和秦父做的。
孙玉兰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而秦母他们还给了见面礼。
也订好了回孙家的商量他们二人的事儿。
这一切,秦远都是以她的意愿来下决定的,这让孙玉兰觉得很受尊重。
不得不说,她很喜欢秦远的这种态度。
同样,她也是如此对待秦远的。
回孙家确定了亲事,二人回城后的关系也更加亲密一些,秦远总会买一些东西,成双成对的和孙玉兰一起用。
比如杯子,即便各自在单位用,可他们还是觉得很开心。
结婚前几天,孙玉兰收到了杨文清寄过来的东西。
秦远给拿回来的。
他脸色臭臭的。
孙玉兰见此扑哧一笑,“你不是说不介意吗?”
“我是不介意,”秦远道,“可他寄了这么多,把我都快比下去了。”“
“怎么比得过你,”孙玉兰轻笑,“杨大哥选的东西都是一对的。”
秦远过去一看,也有些惊讶,过了后笑道,“他是真的祝福你。”
孙玉兰瞪了他一眼,“不然呢?”
秦远嘿嘿一笑,“您歇着,我来收拾。”
结婚后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团里又来了新人,孙玉兰等已婚的前辈便有选择性地退出了宿舍,每天骑车自行车来上班。
其中孙玉兰是被丈夫经常接送的那位。
秦远的工作其实挺危险的,有时候去做任务,好几天都不回来。
孙玉兰不担心那是假,可她相信对方会保护好自己。
秦远也做好了。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作为新手父母,刚开始总手忙脚乱的,在孙母的教导下,他们渐渐习惯下来。
孙玉兰也暂时为了照顾家庭,去了后勤,秦远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孙玉兰便在他得空时,将孩子塞给他,自己去找李蓝她们玩儿。
于是秦远也就没时间去自责了。
得知杨文清收养了一个孩子,秦远和孙玉兰也准备了不少东西寄过去。
杨文清打来电话表示感谢。
秦远一手抱着年年,一手接起电话,和杨文清寒暄了几句后,才挂掉电话。
这些年通话次数多的,反而是秦远和杨文清,二人还会交流一下带娃经验。
这让孙玉兰觉得很神奇。
不过因为离得比较远,他们一直没有见面,即便杨文清得知他们要回老家,也说过会回去,结果每一次他都放了鸽子。
为此秦远没少打电话过去骂他。
孙父他们年纪大了,孙玉兰想着一直由姐姐姐夫照顾有些不公平,所以和秦远商量把老人接上来住些日子。
秦远点头,“住上几年都没问题的!”
可孙父他们不愿意来。
“就去县里住我都觉得不自在,还是老家好,我想干啥就干啥,而且我现在多好,在铺子上,热闹得很,对面还有你幺妹姐,我好得很。”
孙父在电话那头大声道。
无奈之下,孙玉兰和孙大哥他们就每个月给老人寄钱回去。
孩子一天天大了,有时候也挺气人的,气过以后还要担心孩子有没有听进去,会不会跟着学坏啥的。
反正操心得很。
好不容易退休了,孙玉兰和秦远回老家住了半年多,觉得神清气爽得很。
可年年要结婚了,他们得回去操办,接着就在家帮着带孩子,没啥机会回家,更没机会和哥哥姐姐他们去旅游。
在有一天年年媳妇儿说他们给孩子吃得太油后,孙玉兰放下碗筷,一脸平静地看着年年夫妇。
“孩子也上幼儿园了,我和你们爸也想有自己的养老生活,明天我们就去找你们舅舅,还有二姨他们。”
秦远点头,“早就想去了,这些年帮你们带孩子才没去,你们也这么大的人了,孩子也上了学,接送啥的你们上下班正好。”
年年媳妇儿其实是故意说油大了,即便公婆对他们挺好,可年年媳妇儿的同事们都没和公婆一起住,所以她也动了心思。
可没想到公婆会不帮着带孩子了。
年年倒是很愧疚,“是我们的错,孩子我们生的,可这些年一直是你们帮着养,这样,你们放心去旅游,我给大舅他们打个电话。”
“吃了饭再去,不差这么一会儿,”孙玉兰重新端起碗筷吃饭。
年年媳妇儿想说话,结果被年年看了一眼,她顿时埋下头。
跟孙大哥他们通了电话,得知他们的位置后,年年就赶紧给二老买了明天上午的飞机,还跟孙玉兰他们说了怎么从飞机场去孙大哥他们所在的酒店。
孙玉兰拿笔记下。
晚上睡觉时,年年媳妇儿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真让爸妈去了?”
“你不是分开住吗?这和分开住没啥两样。”
年年说。
年年媳妇儿坐起身,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是想分开住,可想得也是让公婆带孩子,他们在外面住啊。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说,年年又道,“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让我们占了是不是?够意思了,我爸妈把孩子带这么大,还想让他们一直劳累下去吗?我明儿送孩子去学校,你下班早,你接他放学。”
年年媳妇儿张了张嘴,只能应下了。
第二天,年年开车先把孩子送进幼儿园,然后带着孙玉兰他们去机场。
孙玉兰他们成功和孙大哥等人见了面,玩得不知道多开心。
而年年夫妇也从带孩子中知道老人的不易,年年媳妇儿时不时就给孙玉兰打电话,关心他们的身体,还会给他们打钱在卡上。
孙玉兰对儿子和儿媳妇没意见,她只是想出来走动,都一把年纪了,孙子也带那么大了,想为自己活一把。
秦远和杨文清在泡温泉,杨文清的儿子打来电话和他说了许久,刚挂了电话,秦远就道,“你儿子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吗?”
“只要不忙,每天都会打电话开视频,就是忙,也会发消息给我让我别忘记吃药。”
杨文清笑道。
“我儿子就不爱给我打电话,”秦远叹了口气,“不过他给玉兰打,偶尔提提我。”
他觉得有点惆怅。
“你那会儿忙得很,是年年妈在家照看得多,年年当然对她更亲近一点。”
杨文清笑道。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秦远想了想,他不给自己打,自己还不能打过去吗?
于是他三天两头就给年年打电话。
搞得年年十分疑惑,还问孙玉兰咋回事。
瞅着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丈夫,孙玉兰笑道,“没啥,就是想你。”
年年愣了愣,秦远也咳了一声,“说啥呢,我就是打几个电话。”
年年媳妇儿在一旁听到公公这么说,也忍不住一笑。
年年捂住额头,“行行行,我们也想你们,天有些冷了,啥时候回来啊?”
“我们要去三亚,去那边过年呢,一点都不冷,”孙玉兰说着就要挂电话了,“不说了,我们要收拾东西。”
说完就给挂了。
年年夫妇盯着手机都不知道说啥好。
在外面过年,这让孙玉兰想起自己刚到文工团时有几年就是自己过的,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团聚在一起,非常的热闹。
秦远把龙虾给她剥好,放在她的盘子里,“尝尝。”
“你也吃。”
孙玉兰笑道。
“都吃。”
微风拂面,带着一股淡淡的海味儿,阳光下一行人还在商量着来个海滩烧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