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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一下,不说吧,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好事不做,坏事是屡禁不止。”
王长风这一周没有组织召开班级科任教师的班级会议,而是站在教室前面对着全班同学说。我知道,我是在被批评的行列的,跑不掉的,我不在意,说就说吧,还能怎么样呢?我又没有办法去堵住他的嘴,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保持平静,兴许在下一秒,他就该说到我。
挨揍之后,还要被当作反面教材,真是够可怜的,两眼平视前方,而心思完全在地板上的白色大理石颗粒,因为犯错的原因,被王长风新调了座位——为了方便他的监视,从倒数第三排,直接调到了最后一排,迄今为止,我数过的地板已经不下十块。即是在我座位周围的地板上的大理石颗粒,都不会放过,而且,还简单做过统计,一块地板上的白色大理石颗粒,应该在60-80颗左右,平均值为70,俨然成了地板行家,只要一眼,便可以粗估出上面的白色大理石颗粒的数量来。
他开始细数班级上一些“破坏分子”的罪状,“有玩手机的;有晚上出去上网的;有谈恋爱的……”他说的这些,有的我犯,有的则是再讲别人,但是我知道,单单谈恋爱这一项,我就知道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很多同僚。
“有因为谈恋爱一天天神神叨叨,上课走神,和自己的恋爱对象跑出去堆雪人的。”嗯嗯,这就是在讲我了,“当然了,在为师我发现后,及时制止,现在当事人已经安分很多了。
有的学生纷纷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笑脸盈盈,就是好笑,我微发肿的脸庞,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谁还没有个青春。
“想必大家都知道为师讲的是谁,当然也没有冤枉任何人,没有真凭实据,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后来又说了一些不要再犯,再犯的后果很严重,要好自为之,踏踏实实学习的话。环视整个班级,着重看看他今天讲的几个学生,是不是在听他说话。
对于他眼中的好学生,这些自当是不用多讲的,对于我这类坏学生,多费口舌而已,因为我们总是善于找漏洞,而且一个漏洞被堵住,便要竭力去找另外的漏洞,即便王长风现在苦口婆心的说教,老是一口一个“为师”,那也改变不了问题的实质。
在他眼中是漏洞,在我们这种人眼里,那叫机会。
这种想法,真是风华绝代的混账。
变得安分了么?那只是表面现象,开始把一直以来未写的情书开始动笔了,这是基于这段时间以来神神叨叨、胡思乱想之后获得的经验——空想和妄想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那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空想总是完美的,完美的阐释了什么叫做自由主义和不切实际,余沉沉最终好了起来,明天,不,一定是在今天就会回学校,下一节课的铃声想起,就可以见到她。她也没有那诸多的遭遇,单纯的是一个好女孩,像一般的好学生一样快乐和健康,我们经过努力,都考上武大,在春天来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珞珈山看樱花,在冬天到来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堆雪人……有的是过去的,有的是关乎未来的。
简单纯粹并且足够美好。
但看看现在的状态——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的傻呆。理想真是遥不可及。
仿佛白天的梦境一样,那不就是白日梦么!
教学楼的三楼的走廊,穿过去,转角就是楼梯间,像平时一样低着头,亮堂堂的楼梯间,没走两步,便有人叫住我。
“邓华,你等等。”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声音有些尖锐,但是个男生,应该不是平时的同学或者小廖,抬起头来,那个高个子的男生,斜刘海王右边,还没有遮住他的眼睛,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白色的鞋子,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素净,阳刚帅气。
“哎!”这是下意识的回答,即是说不论是我认识或者不认识都会答应。
看一眼陌生的他,觉得似曾相识,可能是因为楼梯间灯光的缘由,还是在我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的原因,不十分看得清楚他的样子,忍不住要端详一下。
“是我,杨风。”
他一说杨风,我整个人就应激反应一般,顿时如同仇敌找上门来一样紧张和惶恐,不过还是要听他如何说,或者有什么具体的事宜,可,早就有预感,那一定是关乎余沉沉的,作为学霸,这个人一定不会说来跟我这等学习底层的人来探讨学习。
“有沉沉的消息么?就最近这段时间。”
“沉沉”这是个词语,诸如暮色沉沉,阴沉沉,昏沉沉等带着“沉沉”这种形容词一样,若是它仅仅只是个形容词就好说多了,“明知道他所指,为什么还要去逃避呢?明明了解人家的心意,那为什么还要扯到形容词上去……”快速的在和自己脑海中间产生的矛盾作斗争。
“不晓得。”十分干脆,这简直都是侮辱,面对侮辱,直截了当的办法便是果断的拒绝掉。
他默默的点点头,我继续往楼下走,同他擦肩而过,等到过了他,我的脚步加快,我也很顾忌他还会提出什么问题来,余沉沉,此时,变成了一种痛楚,是一道红线,如果同我探讨别的问题,那都比较好说,我们完全不必拘谨,可以玩笑,可以一带而过。
单余沉沉不行,她没有在学校,可她依然是心中的一个象征,为了她,我甘愿挨揍,甘愿冒大不韪,甘愿受苦;到这小子这儿倒好,一句“沉沉”便几乎把自尊恨恨踩在脚下,变得一文不值。
这很不合适。
“诶!邓华,邓华,你听我说……”他跟上来,拉扯住我,一面说着叫我停下来,似乎就在我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什么一样,便追讲上来,他的个子比我高,我的头都还只到他的肩膀高度上。
他拉着我的衣襟,我显得那么渺小。
“你干什么!昂!”我刷的一下挣脱开,很生气,他的身高,他的语气,他说话的方式,都足以令我感到愤怒,并且,他要是硬来的话,便攥紧拳头,准备收拾他,打不过又怎么样,若是他依旧盛气凌人,即便是比他还要庞大的东西,也要敢于“亮剑”,也要拼一拼,搏一搏。
“不好意思,没事儿,见谅,我就是太激动了……请你听我说完。”他手忙脚乱,以他宽阔的身躯拦在了前面。
我也很无奈,脸上浮现出不屑的表情,“有事儿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以一种质询的语气同他讲。
“稍等,我需要平复一下心情,一会儿就好,平复一下。”他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在胸前像是一个激动至极的演讲者一般手舞足蹈,两手抱着他有些瘦削的头,镇定下来。
“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好呀!地儿随你挑。”鄙人完全拿出了一副即将要干仗的架势来。像是西方中世纪决斗的武士那般。
“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我就想说说余沉沉这个女孩子,我……”
“他妈的,你什么你,那是老子的女朋友,你这块算是怎么回事儿。”我心想,淡定的跟他说可以谈谈,就在教学楼西边的花坛边上,因为那边儿是相当安静的,这时候又是晚上,基本是没有什么人,适合谈话。
杨风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两手插兜,胸中自当是鼓着气,下到一楼就是小广场,两边的路灯照亮了半边广场,夜里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得人喘不过气来,那是从下面长江吹过来的,夹杂着很多水汽,冰冷之外,还很潮。
挺着身板,往前走,前面就是杨风高大的背影,目测有180,他低着头走在前面,像是奔赴考场一样,我知道他时不时的往后看,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相信不管是发生什么,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是争论,还是干脆干一仗。
在圆形的小花坛边上,我们在长椅上坐下,顿时觉得腚下一阵凉,坐定。
“有什么就在这儿讲吧。”风依然是再吹,而且冬天的风吹在脸上生疼,我像是在谈判一样,要先听听他到底会说些什么。
“关于余沉沉,你知道嘛,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而且,在我们的初中时代就认识,我们也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他缓缓说来,像是在讲一个故事,把我当成了一个倾听者。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听这些的,就这天儿也怪冷的,咱们简短结说。”我才不是作为一个倾听者,来听他口中所谓的跟余沉沉如何青梅竹马,发生情感如何坚固的。
“好!痛快!”说到这儿,他像是得到身心的解放一般,“现在我请求你作出退步。”
退步?哪有在感情上退步这一说的?岂不是笑话,不要搞错了,真是荒唐,不可理喻,好比说我跟余沉沉是数学上的方程联结关系,我是X,她便是Y,我们的青春和现实所有的环境,已经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二元一次方程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方程解出来,并且彼此都相信,我们终将得到一个完美的结果。
半路上跑出来这个Z,算怎么一回事情?Z算得上纯粹的第三者,并且是个十分麻烦的参数——把我们精心设置的方程组,从二元变成了三元方程。除了将他这个人添加进来,还要赋予他与余沉沉之间或者我之间的一种关系,徒增难度之外,并没有其它的作用。
“不可能。”我的否定依然跟拒绝他一样坚决。
我以为在没有得到希望的答复的时候,一定会恼羞成怒,不能自已,矛盾一触即发。
“你先用不着下定论,听我讲完,余沉沉她受过很多苦难,实际的情况你是了解的,相信我们都希望我们所喜欢的人可以幸福,可以安稳……她与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我看着她这一路走来,极不容易,而且,你应该知道,她现在生病了,传闻你也有所耳闻……”
“嗯嗯,那有怎么样呢?”
“她需要人照顾,在她回来之后。需要一个相对安静平稳的环境,她应该做她应该做的事情,好好把学业完成,受到外界的惊扰,对她有害无利……我……我说实话,很心疼她,你明白我的心意么?”
“什么话!你是她什么人!怎敢有资格说这话?我喜欢她,我爱她,就一定可以照顾好她,用不着你多操心。”狂怒之下,我站起来冲他说道。
“反正……反正……就是觉得不好,反正……对谁都不好……你这样的话。”他应该是一时词穷,见我气头上来,坐在那儿淡然的说,可,在我看来,就好像是他的某种奸计得逞了一样。
我再也不想跟他讲话,丢下一句好自为之,独自离开了。
约莫走到广场中央的时候,我回头看一眼,看见不远处杨风坐着的那一块,他缩着身体,在长椅上,捂着头,像是在苦苦思索,思索这三元的方程如何能有个结果;或者在哭,总之,他是痛苦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在青春期爆发的情感冲突,令人觉得刺激,觉得世界变小,抵抗外界所有不利的因素,为了喜欢,为了爱,为了自由,都有各自的主张,不允许别人从中作乱。
我大步向前,不能说胜利,至少没输,虽然,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往哪里去走,甚至连余沉沉什么时候归来,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一直挂在心里面。
当天同余沉沉手机聊天,她说她很好,不多天就可以回来,没准儿还可以参加期末考试,我为她感到高兴。
中间她提到杨风,她说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缠,已经讲明了的事情,为何还要强求,明明不可能的事情,为何还要认个死理呢,这是她不明白的地方,而我心底明白,因为她是一个很好、很难得女孩、值得被追求、值得被珍惜。
我把这些讲给余沉沉,她打了好些个笑哭的表情过来,我甚至都能想到她咯咯笑的可爱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