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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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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沉认真看了他一眼。

    溯隐眯起了双眼,和善般笑道:“不叫声舅舅?”

    薛沉嗤笑一声,道:“你适才就想杀我,但别又做出这般姿态。”

    溯隐此时有着耐心,也不生气,又道:“那时我又不认得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舍得杀你了。”

    薛沉怎会相信他一个字,道:“不管你是谁,与我何干。阁下既然不走也别妨碍于我。”

    溯隐好奇道:“我想做什么?我怎么会妨碍你了。”

    “不对,我记得你可是要自尽,话说回来,也算是我间接救回了你,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对长辈感激些。”

    薛沉已经不愿意再多言什么。

    管他是谁,这眼睛一旦闭上,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就是有些遗憾了。

    有这人在此,也许自己等不来师尊为自己收尸。

    罢了,这也是个妄想。

    他这种肮脏的人,谁会平白怜悯半分。

    他下意识的捂住胸膛,却只见伤口,从一开始便没见到碧苍剑的踪迹。

    他抬头,毫不迟疑的看向似笑非笑的溯隐。

    “把它还给我!”

    他厉声道。

    “你是说什么?”

    “我的剑!还给我。”

    溯隐笑容盈盈,侧头不经意间眸光流转。

    “一把剑,那是把仙修的剑?”

    “这可太有意思了,你是说,那把剑竟然是你的?”

    “你可是一个魔族啊。”

    是,他是人魔混血,说到底觉醒了的他的的确确是个魔族。

    但是,但是......

    我才不是,我才不是!我是人,我是个人啊......

    他血淋淋的心脏滴着血,那嘶哑的声音在内心呐喊。

    “把剑还给我。”

    那是师尊的剑。

    只有它才配让自己结束性命。

    溯隐举起一只手,薛沉警惕的看着他一举一动

    他断了一只手,也只有举得起一只手了。

    他手中空空如也。

    “你看,我可没拿了你的剑。”

    “那是仙修的东西,我厌恶都来不及呢。”

    “喏,我就是随手扔了。”

    溯隐指了指一个方向,语气轻描淡写道。

    他笑着去看薛沉的表情。

    脸色青白,怨怒无比,恨不得杀了他泄愤。

    哦,对就是这样,这样神情让他内心雀跃起来。

    他舔了舔下唇,意犹未尽得想着。

    “真是不想就这么直接杀了他。”

    “未免太过可惜了。”

    薛沉走到溯隐所指的地方,一柄露着微弱光芒的长剑静静躺在一条沟壑中。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捧在掌心,拭去剑身上的碎石。

    “你这孩子怎么真是,一个仙修的剑对你就这么重要?”

    “我看也不过是区区宝器罢了”

    溯隐漫不经心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师尊的剑怎么能与俗物相比。”

    他只是轻声呢喃。

    “这一次,定能对得起师尊了。”

    溯隐还唇角挂着笑意。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却微微僵住。

    他只看到那个自己刚认的外甥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又将自己的心口戳了对穿,生怕自己死不成似得。

    为什么说是又?

    溯隐此时是相信了。

    这孩子抱着死意。

    一次没能死成那便来了第二次。

    溯隐离他不远,凭他的能力足以救下他。

    可他为什么要去救。

    只是,有点舍不得自己杀了。

    这孩子自己寻死,他可没道理来阻止。

    就像是看一场笑话,笑过了就罢了。

    这般有意思的孩子,也仅仅只是有意思而已。

    略僵硬的唇角弧度扩大了,他笑起来很有风情,但只限于别人不要去看他那双眼睛。

    面容在笑,眼神无情。

    甚至,那种冰冷的杀意从未褪去。

    “还是把他带回去吧,就算这具尸身也有我的血脉,别拜拜便宜了低劣的妖魔。”

    溯隐在思考瞬息后便决定了。

    他把自己断掉的手骨捡起来,直接给按在断肢上。

    随即这适才还被折断的手又恢复如初一般。

    双手拢在黑袍中,他重新戴上了帷帽。

    就像他刚刚来时的样子。

    那个孩子也是一样,安安静静躺在血泊里。

    一身衣裳却彻底成为了血衣。

    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再靠近了薛沉后,溯隐分出一道魔气试探。

    心脏是冰冷的,早就停止了跳动。

    连微弱如细丝的呼吸也没有任何迹象。

    这次可是死透了呢。

    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后悔呢。

    现在的孩子啊,做事就是这么急躁。

    有什么事呢,冷静冷静,偏偏自己寻死是什么道理。

    看他都不想杀他了。

    好好活着不行嘛。

    溯隐有一些些忧郁了,一直有这么一点。

    他只是想不通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然后,心里就有那么点好奇。

    他放心将这具身体抱起来,转身后身影便消失在昏暗的洞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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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藜心是一位女妖。

    一位土生土长在魔域,至今修炼成了人形的妖物。

    她的本体只是一株藜麦,若在人间界里可不是能供人赏识的花卉,而是漫山遍野的那些都叫不出名字的野草罢了。

    所以就算她化形以后不会是千娇百媚的美人。

    她模样不美,修为低微,怎么瞧在弱肉强食的魔域中都是食物链最低层的那个。

    化形之后,她也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保全自身,于是就找了魔宫庇佑。

    其实只是成了一个低微的扫洒侍女。

    她这样的小人物没人会多在意,不过某次还是出了差错,管事就将她调到了侍奉尊主的位子去。

    魔宫上下人等皆知,虽然尊主贴身侍女一位看起来尊荣,但其实是命不保夕。

    从前许许多多或娇丽或美艳的贴身侍女们坐在这个位子,便再也起不了身。

    她们的血足够染红整个魔宫。

    谁叫他们的尊主,是一个反复无常的性子。

    这时间一长,便没人敢主动去当所谓的侍女了。

    这次藜心倒了大霉,魔宫里一些无聊人士还在猜测这位新侍女能挺过来几天。

    “我说也该有个十日。”

    “还是十日呢,我看不到五天罢,想想看芳琼那样的绝色,尊主可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就她也不过半月就被尊主给剥了皮。”

    “那也是芳琼自找的,那日画了幅画,她在一旁侍奉被尊主看到了,尊主心情好便赞她一声色比春花,可她不知死活居然以为尊主倾心了她,还要尊主给她画一幅,尊主便剥了她的皮囊,以皮囊画了佳人像。但我看这个藜心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至少没那么快能惹了尊主吧。”

    这些话藜心听在耳里,双腿颤颤巍巍觉得自己一定躲不过去了。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藜心当上了贴身侍女后,居然平安度过了十数年了。

    这可太不可思议,在众人看来,藜心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藜心自己知道,尊主其实并没有太难伺候,他不喜奢华享受,很长时间都是在修炼,偶尔出来一次,她也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

    那从前那些侍女们又是怎么惹了尊主不快呢。

    大致之事因为尊主的个性。

    尊主之言决不能当真。

    这是藜心多年来经验,并一直牢牢记得。

    就比如她这样姿色只是清秀,没有任何长处的藜麦妖来说,宗主兴致一来都能夸赞她容貌好,气质佳,还曾说过许多许多,连藜心都记不得了。

    尊主这种话听听就好,可绝不能认为尊主对自己与旁人不同了。

    藜心确定,若是自己露出一丝得意或是飘飘然,尊主那双修长雅致的手一定会将自己掐死。

    也许掐死还是好的,尊主好像更喜欢分尸?

    现在,在得知尊主回了魔宫,还带回来一具年轻人的尸体后。

    藜心不禁暗道,尊主他就是个疯子。

    这样大不敬的话她自然不敢说出口,但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下得到尊主的消息,可容不得偷懒,于是她马不停蹄就来到魔宫最深处的一座殿室。

    这里是尊主的住所,除了尊主自己也就只有藜心才能踏足了。

    藜心见到尊主召唤的手势,顺从的上前去为尊主卸下黑袍。

    眉眼满是媚态的男子抓住了藜心的手。

    藜心不躲不闪,就让他如此抓住。

    他媚笑道:“藜心,可是辛苦你了?”

    藜心闻言,心里一咯噔,搞不懂尊主又在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危机感在她心头弥漫开来。

    她膝盖一软,立刻跪下来,顺势将自己的手抽出。

    “尊主恕罪,藜心不辛苦。”

    她这一跪下,尊主却撇撇嘴:“你还是这么无趣啊,藜心。”

    藜心低着头,嘴里说着不敢。

    过了片刻,尊主凉凉的声音道:“别再我这待着了,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你去好生照看,把身上血迹都给我换了。”

    藜心心中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她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态慢慢退了去。

    尊主说的那孩子,被安置在了偏殿里。

    这里的偏殿空旷了许多年,曾经据说是云隐王姬曾住过的。

    虽说是偏殿,但是比尊主自己的住处更要大了。

    藜心推门而入,这里不用讲什么规矩,所以她便直接走了进去。

    入眼的是一浑身如同浸泡在了血水里的人。

    不,该说是具尸体。

    她是植物所化的妖精,对生机格外敏感。

    可这尸身上全是死气,看来都是死去多时的了。

    藜心将他翻过身来,血污沾满了面孔,都看不清原来长得什么样。

    再瞧着这一身的血。

    藜心觉得,这该不是哪个得罪了尊主倒霉人吧。

    可这也不像啊,尊主何时将谁带回来过。

    可能他身上有什么尊主感兴趣的东西。

    藜心不敢说猜透了尊主的心理,但是这么多年的贴身服侍,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要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再怎么想又不关她这个侍女的事情,她只要将尊主吩咐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她伸手去脱下那碎布一样的腰带,打算先给则倒霉的家伙擦干净身子。

    这满身血的,她这个妖看着也不舒服。

    但是就在她伸手时,眼睛却不自觉的偏移到这人的脸上。

    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啊。

    要不先不擦身,先把这张脸给擦了?

    藜心这么一想,手就动了,她看着这人面容五官书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虽然布满血污了,但从五官来看也是个美男子呢。

    她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那人的脸颊。

    她有些入神的看着这张脸。

    忽然,藜心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

    是睁开来的,有着长长睫羽,比女人还要妍丽的眼睛。

    那双比血污颜色刚要浓郁的眼瞳注视到了藜心。

    藜心猛地僵硬住了。

    死而复生什么的,对她这种妖物来说不是值得惧怕的事情。

    但这是一股比面对尊主时更要冷峻的寒意。

    “我,竟然还没死吗?”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缺水导致了沙哑不堪。

    “原来,竟是老天也如此的唾弃我。”

    他的双眸无神,仿佛是放弃了一切才有会有的空洞。

    “真好,真好......”

    此刻,藜心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人的双眼,长得与尊主一模一样。